《花开不并百花丛》予潆

53、相争

　　刚刚热闹非凡的街面顿时冷清沉寂，除了排队等待看病的病患偶尔窃窃私语，再无人驻足停留。汪笠收拾心情，赶往东宫找寻华奕朗。

　　在东宫巡视的华奕朗心里虽早有准备，听到汪笠的话，仍然大吃一惊。他安慰汪笠几句，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便大步流星迈向东宫太子的寝殿。

　　太子寝殿的暖阁里，地龙正旺，熏香袅袅。华奕朗随着内侍的引领，已经走得一身汗，绕过红木嵌玉山水屏风，见李稷拿着一只小棍，在逗趣金丝笼中的五彩金鹦鹉。

　　听到响动，李稷回过头，对上华奕朗的眼神，嘴角淡淡一笑。

　　“太子殿下”，华奕朗上前行礼。

　　“何时如此着急？”李稷笑问。

　　“刚刚宫内传旨官把襄王世子妃带到了昭国寺”，华奕朗垂首问道：“这是殿下的安排么？”

　　“你的消息很快呀”，李稷放下遛鸟的小棍，坐上软塌，眉眼弯弯看着华奕朗：“爱卿觉得如何？后面该是爱卿大显身手了”。

　　“太子不是要助我么”，华奕朗抬眸看向李稷：“世子妃在昭国寺呆上三年，所为何意？”

　　“这可是我煞费苦心才想出来成全你的高招”，李稷右手摩挲着扳指：“爱卿都没看出来？”

　　“爱卿的心上人去了昭国寺，那李焱便是对她再垂涎三尺也奈何不了她。可爱卿你，昭国寺的人可都是我的人，别说爱卿身手非凡没人拦得住，便是爱卿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会爱卿的心上人，也毫无障碍”。

　　李稷对上华奕朗的眼神，笑意满满：“我已打过招呼，昭国寺里绝不会有人怠慢了她。我对爱卿的心够不够诚？爱卿也要投桃报李才是”。

　　“可我并不想做什么野鸳鸯”，华奕朗质疑道：“李焱也不会束手待毙，殿下哄得了圣上，襄王爷亦未必不能”。

　　“所以我说，我也得倚仗爱卿”，李稷捏紧了拳头：“趁他病，要他命。圣上前些天刚刚接见过众人，一时半会不会再见任何人，国师尚可以应付。爱卿听我指挥，我们一举拿下襄王府，切断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后面就水到渠成”。

　　“何时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得看爱卿你自己，李稷端起白玉茶盏，抿了口茶汤笑道：“等我继承大统，我亲赐你们大婚”。

　　华奕朗躬身再次行礼：“请太子殿下明示”。

　　*
　　昭国寺内的偏僻院落，舒湘在正房里收拾东西。徐玉珠走了进来，端着放着食物的托盘，径直放在屋内的木桌上。

　　“先吃饭吧”，徐玉珠笑道：“要我说，这地方还不错，到底是皇家寺院，比净心庵好太多！地方大，饭菜也不用自己做，到时间就有人送有人收”。

　　舒湘笑笑，没有回话，走上桌前帮着摆放食物。

　　徐玉珠拦住她的手，从托盘上取了一封信，她扬了扬信，递到舒湘手中：“我看送饭的人使劲眨眼，神色紧张，说不定是李焱的信”。

　　舒湘打开了信。

　　果然是李焱的手迹。信中说，昭国寺都是太子李稷的人，让舒湘万事小心。他重金疏通了送饭之人，有任何事可托口信。他会尽快想办法，让舒湘重获自由。

　　叹了口气，舒湘在长明灯前烧烬了信笺。

　　“说了些什么？”徐玉珠递上碗筷，随口问道。

　　“其实是太子和襄王之争”，舒湘苦笑了一瞬：“我不过是个工具人，没想到我在李焱心里，还有点分量”。

　　“也不一定”，徐玉珠扒起了饭，深深皱眉：“圣旨上把你说得那样难听，经行处逢瘟疫水患疾疫之灾，这得有多恨你”。

　　“也没说错，我去的地方不恰巧都碰上这些事么”。

　　“过去只是民间私下传言，讲点脸面的不会当着你的面提这些，可这圣旨如此恶意，朝廷给你盖棺定论，我不知为何圣上对你如此恶意，不是说他醉心修仙，压根不理朝政么”，徐玉珠的声音滞了滞：“我只希望，不论外界万物如何，你都相信你自己。你是很棒的姑娘！”

　　“我何时不相信自己了”，舒湘笑道，默默吃饭。

　　她担心自己的处境，但在昭国寺仔细想想前因后果，更担心华奕朗和襄王府的争斗。无论谁输，大概都是掉脑袋的事。

　　华奕朗走到小院门口。木门不仅上了大锁，还贴上了封条，右边墙上有个一尺见方的方形洞口，可以望见院落内的情景。他顺着看了一眼，小院里草木黄落，萧瑟寂寥。

　　他飞身跃进小院。

　　舒湘和徐玉珠正吃饭，见华奕朗飞身进院，并没特别意外。

　　舒湘放下碗筷，快步走到屋外，小声道：“耀之，没人发现吧？”

　　华奕朗拉着她的手，走进屋内，见桌上摆着饭菜，便拉着舒湘坐下，把碗筷塞在她手中：“先吃饭”。

　　见二人继续吃饭，华奕朗才开了口：“我问过太子，这都是他的安排，我亦可以随时来见你”。

　　徐玉珠停下，问道：“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华奕朗暗下声音：“太子想除掉襄王，不日便要行动。待他继承天下，他说会放我们走”。

　　舒湘看向华奕朗，轻轻问道：“耀之，你相信太子的话？”

　　“自然有真有假。无妨，我知该如何做”。

　　“襄王老谋深算，在京都根基深厚，可能佣趸他的人比太子的还多，你，你们有几分胜算？”徐玉珠忧虑道。

　　舒湘拿着筷子的手一动不动，眼神看着饭菜发愣，华奕朗抚住她的手，安慰道：“所以太子紧密筹划，要出其不意，一举拿下。胜败就在那一刻，我会小心行事。你们在这儿，其实比在王府安全”。

　　“我想你安全，不仅现在安全，以后也安全，余生都安全”，舒湘握住华奕朗的手，眼神定定看着他：“跟着太子，能实现吗？”

　　“现在的情形，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能完全保证什么，但我会尽力。青青，你相信我”，华奕朗语气轻轻，话语却是掷地有声。

　　“我一直相信你，还有你以前的话”。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缠，织成密实黏腻的网，粘上空气中的暧昧，和着窗棂洒进的阳光，一时仿佛岁月静好。不愿多想背后的暗涌，二人安静地享受这片刻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