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并百花丛》予潆

33、盈盈一笑

　　倒地男子恢复如初，坐在破败的桌前喝茶，他的同伴跑前跑后地伺候。远远站着的李焱和众多手下这才停止观望，回到各自位置继续吃喝。

　　舒湘从店家那儿拿了笔墨，写了张方子递给男子：“听你兄弟说，你这是老毛病。时间太久，恐难断根，我这有个方子，你可每周喝个三五次，断不了根，但可减少发作频次，也能减轻发作症状。便是没有效果，于身体也无害”。

　　男子千恩万谢地收下，见着这样一个天仙般美人帮着自己，感激却说不出什么话，一个劲地重复：“感谢活菩萨，感谢活菩萨！”

　　见他同伴从店家铺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油纸包着的一大包物什，舒湘对他道：“我教你认几个穴位，以后你兄弟再发作，你使劲按住这几个地方，能快速停止抽搐。如果能针灸这几个地方更好”，说着就指导他找穴位。

　　一边远远站着的李焱慢慢踱步过来。徐玉珠从店铺突然冒出来时，他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男人，听到她和舒湘对话，才认出是徐玉珠。

　　心里莫名有些忐忑，徐玉珠离开襄王府前，为了从她口里探出点消息，他对她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这会儿她俩竟然神奇地在这荒山野岭的路边酒肆再次相逢，不知是她俩运气好，还是他足够倒霉。

　　“徐玉珠”，李焱走近舒湘和徐玉珠身边，轻咳了一声。

　　徐玉珠正全神贯注看着舒湘。她孤身一人，从迢迢千里的京都返回云城，唯一目的就是寻到舒湘。她在酒肆歇脚，远远看到一大帮人马往酒肆行来，这些人衣着服饰华丽，骑乘的马匹健硕，马车高大华贵，一看就是权贵出身，她觉得有些熟悉，多看了两眼，认出众多随从穿的是衣袖衣袂边绣有襄王府家纹变形莲花纹的图案。她还认出了李焱的几个长随，为免多生事端，赶紧躲进酒肆的店里面。

　　她想不出李焱怎会在这儿，更想不到失踪多时的舒湘竟然和李焱在一起。不过，能再次找到舒湘，其他都不再重要，她静静看着全须全尾的舒湘忙碌地指点汉子认清穴位，如同老母亲看着长大成人羽翼丰满的孩子，满心都是慰藉。

　　“徐玉珠”，李焱提高声量，又唤了一声。

　　徐玉珠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李焱，她起身向李焱行礼，不卑不亢道：“殿下，襄王妃已放我出府，我已是自由之人”。

　　李焱点点头，回道：“我知晓你已出府。只是你怎在这儿？”

　　徐玉珠道：“我本是孤儿，天地之大，随处可行，天可怜见，离府之时未能亲见有恙的世子妃，这会竟在这里得见”。

　　襄王府里舒湘莫名失踪之事，知道真相的有限几人都守口如瓶，对外口径一律是世子妃有恙。徐玉珠猜到舒湘离开了王府，她想不出其中的缘故。

　　“世子妃大病一场，病愈后格外思念儿时成长之地。本世子陪同世子妃故地重游，这会返京途中，你是要同世子妃一路进京重回王府？”

　　徐玉珠是舒湘从小到大贴身女婢，李焱早就知晓，只是她已是自由之身，难道她还想继续跟着舒湘。李焱并不想再继续看到她，他希望舒湘和过去所有全部划上句号。

　　和舒湘才刚刚碰面，重逢的欣喜和激动占据着脑海里的全部空间，徐玉珠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抬眸看向李焱，他眼神漫不经心，明亮却又冷淡，实在不像个暖心之人，她不想失去自由身，可更不愿离开孤苦伶仃的舒湘，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玉珠姐姐，你是自由身？”舒湘听到二人对话，高兴地问徐玉珠。

　　“是，襄王府里都说你生病，又不让我近身照顾，襄王妃把我放了出来”，徐玉珠笑看着舒湘。

　　李焱快速扫了一眼舒湘，她神色如常，未有愠怒之态，相反，眼神简单透亮，神态和语气全是快乐和兴奋。他提着的心略略放了下来。

　　“玉珠姐姐，那我们一起，这些日子我时时都在想你！”舒湘拉起徐玉珠的手，满眼都是期待。徐玉珠还有什么不能答应，噙着眼泪笑着点头。

　　李焱尴尬得头皮发麻，勉强挤出一句：“时候不早，我们继续上路”，转身走向马车。

　　舒湘满脸欢喜，拉着徐玉珠的手问长问短，二人跟随其后。桌边汉子的同伴见他们要走，抓起桌上的油纸包想塞给舒湘，低头看自己衣衫褴褛，手里抓着油纸包不敢动弹，嘴里嗡声道：“姑娘，且慢”。

　　舒湘转过身，汉子和同伴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浅浅一笑，问道：“大哥有何吩咐？平日勿要劳累，服药后应会好转”。

　　油纸包递到舒湘面前，同伴黑红着脸，不好意思道：“姑娘，这是刚刚在酒肆买的卤肉，不嫌弃的话，路上吃吧”。

　　舒湘笑着接过油纸包，回道：“萍水相逢，谢谢二位，多多保重！”

　　徐玉珠走近马车，想起李焱并未骑马，她向舒湘道：“我自己雇了辆马车，跟着你们即可，晚上找到地方歇息时我们再聊”。舒湘想到，徐玉珠在李焱面前自是不自在，遂点点头上了马车。

　　一行人继续北行，马车辘辘。

　　舒湘重逢徐玉珠，心情异常欢畅，连着神态举止都透露着轻松惬意。李焱瞧她愉悦模样，忍不住问道：“你真要带她回王府？”

　　侧首看了一眼李焱，舒湘对他盈盈一笑：“她内心多半不愿，只是为我，她大概能忍受”，视线转向前方，眼前的车帘随着车轱辘滚动的节奏规律地摆动，舒湘继续道：“豪门贵胄锦衣玉食，奴婢都过得比普通百姓强百倍，但永远有人宁愿粗茶淡饭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李焱回味着舒湘刚刚的笑容，他们从云城出发到现在，舒湘对他克己复礼，半点情绪也未曾流露，难得她恬淡内敛的神情里漏出笑容，如天空密布阴云中突然透露出一丝天光，金光闪闪，光耀大地，让见者无不起贪婪之心，只想多留些这样的风景。

　　想起舒湘给自己治病时，每日晨起亦是微微轻笑，“你笑容很美”，说完这句，李焱惊吓怎的说出了内心独白。

　　“嗯？”舒湘又看向他，唇线轻扬，眉毛微挑，美目流眄。

　　“要如何，你才心甘情愿，开心愉悦地待在襄王府？”李焱翕动嘴唇，问出他自己都觉毫无意义的话语。即便她满心不甘，即便她苦闷异常，难道他就会放她离开？他自是要把她牢牢捆束在身边，不管她是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