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并百花丛》予潆

29、启程

　　“我已允诺护你，偌大京都，难道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怎么就是死路一条？”李焱不悦道。

　　净心庵火焚后的废墟残骸，云城外大雨中飞起的半截拐杖，继母修氏的微笑，一一浮现在舒湘脑海，想起前世她惨死火中，她抿抿唇，轻声道：“这里远离京都，知我身份的没几人，却总有人想谋害于我”，她看向李焱：“几日前若不是你，现在我应在黄泉路上”。

　　几日前她在雨中倒地昏迷，狼狈不堪，李焱想起那日午时情景，安慰道：“你是担心那人卷土重来，放心，我都已解决好。打世子妃的主意，都是活得不耐烦”。

　　他一脸桀骜和不屑，舒湘面向他，不禁用手划了下脖梗，眼中闪过惊惧，问他道：“你，你结果了他？”

　　“这些你不用担心，他不会再出现于你面前。和我回京都，必然护你周全”，他已安排手下妥善处理李老儿之事，这些事无非打打杀杀，他不想在舒湘面前多提细节，让她知道一切稳妥即可。

　　“殿下中毒之事可调查清楚了？”舒湘突然问。

　　李焱哑了口。他中毒后死里逃生，全凭舒湘劳心劳力，把他从阎王殿拉了回来。他一直调查下毒之人，虽已确认八九不离十，却并无确凿无疑证据，也不似能够轻易扳倒之人，目前能做的只是小心防范，伺机而动，被动等待，无法主动出击。

　　那日她离开王府，他甚是感激留言提点，但想到她是和狗男人一起私奔，他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蹭蹭火气直冲脑门。

　　“已有眉目”，李焱强抑满脑怒气，冷淡应道。

　　舒湘早就猜想过能对襄王世子下手的人，绝非普通奸恶之徒，必是身份类似襄王的显赫出身，甚至宫里的也说不定，只是她对京都无半分兴趣，从未仔细深想这其中各种可能。看李焱神情不甚自然，不似先前不羁，猜想这事应该尚未完全解决，必是棘手难缠。

　　她嘴角微弯，向李焱莞尔一笑：“毒害世子之人，已有眉目，却迄今未绳之以法。殿下回了王府，恐怕自身周围都危机四伏，又如何护我？”

　　李焱脸色难看。

　　舒湘看着他神色各种变化，语气稳如泰山，她继续道：“只因殿下承诺，若我回京，许多事殿下便忘了去，我相信殿下一言九鼎，回京都即便我再遇阎罗，我亦不怨。但，你我同行，须分室而居，回了京都，我亦单独居住，不入襄王府”，她目光锁定李焱暗沉眼眸，微抬下颚，问：“殿下，能答应吗？”

　　这还是夫妻么，李焱心里怒海滔天，他完全可用强把她绑回王府，只是他素来人前自诩翡玉君子，对老婆用强不是他的风格。罢了，先回京再说。李焱思忖片刻，绷紧唇角不甘地点点头：“可，但你亦不可有其他邪念”。

　　“邪念？”舒湘挑了挑眉。

　　李焱舔了下唇角，回道：“不可再生逃跑之心！”见舒湘眨了下眼睛点点头，李焱稍有些安心。只要她不再趁他不备跑路，他必有办法最终顺自己心意。

　　当下，李焱便要舒湘换上自己送来的女装，即刻离去。舒湘让他下楼等候，她和曹筱菱还有几句体己话。

　　这几日曹筱菱见舒湘不疾不徐，还以为她有甚妙招，万万没想到竟是跟着李焱回京都，还是马上启程。这消息不吝晴天霹雳打向她，呆了半日她才反应过来，问道：“那华奕朗怎么办？”

　　“我准备了两封信给他，拜托你不同时候交付予他”，舒湘递给她早已准备好的信笺，叮嘱道：“别提李焱来云城的事，耀之应尚不知晓”。

　　“你俩好不容易心意相通，你就这么回京都？你不和他成亲了么？”曹筱菱不解。

　　舒湘笑道：“当然想，应该也会，但不是现在”。

　　曹筱菱看着舒湘的笑意，却觉出十分的酸涩苦意，她劝道：“你这样走，他会怎么想。你好歹和他见上一面，一起商量”。

　　“他看了信，懂我，便不会急于一时”，舒湘笑得轻松，似乎肢体语言安慰：“我并无和李焱回京都过日子的闲心，假以时日，我还会回来看你”。

　　“那是何时？”

　　“也许几个月，也许更长一些时间，但一定会回来”，舒湘拍拍曹筱菱的肩，笑看她，眼角微润。

　　曹筱菱说服不了舒湘，其实她自己也没甚主意，不知如何做才是最佳方案，或许如舒湘所说，此番回京是最不坏的选择。她黯然送舒湘上了李焱的马车，看着马车消失在雨雾中。

　　回了舒湘的房间，一切没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心中空落一大块，她颓然坐在床边，想像华奕朗若知道，心中必难过远胜于她。枕边有个鼓囊囊的锦绣布袋，前面并未瞧见，曹筱菱拿起来打开，几件金光闪耀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女子头面饰物。舒湘从来男装示人，这头面？布袋里还有张纸条，曹筱菱打开，原来是舒湘送予她的。

　　她脚伤不便，何时出门购买？曹筱菱仔细回想，想不出答案。她在广济堂当坐堂大夫没多久，挣得钱应该都以头面形式送还给曹筱菱。曹筱菱摩挲着手中的金簪，未留意眼泪已经滚落。

　　李焱的马车停在了镇南将军府。他本可直接出城，但马车上看到舒湘着女装的淡然模样，便立刻想到镇南将军府让华弘见上一面——华奕朗迟早会知道。

　　仆从给华弘和陈氏撑着伞，他俩疾步来到府邸门前。李焱的马车已停在门前，见华弘和陈氏到来，长随积余撩开了车帘。

　　李焱在车中笑道：“叨扰华大将军和夫人多日，我这便与内子归京，多谢款待。华大将军一心为国，我必向天子面禀，让天子知晓华大将军虽远在边城，拳拳之心不减”。

　　华弘客套回应，眼里忍不住瞟向李焱身边婀娜女子，她一身华服，眉眼淡淡，正望向华弘，目光相接，华弘只觉浑身冷汗，正是舒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