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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网破 ...

  •   帝都皇城没有任何信号传来信息,宇文浩成没有消息,姜醒也没有消息。
      两年时间,找到藏在帝都里的那些人也许不容易,但也并不难。
      虽然豢养杀手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能说此事无用。
      “除了奉远翱和许青玄,陛下还有其他的底牌吗?”宁瑄没有姜醒那样泰然自若,原就是要说很多事情的,说开了也没什么不好。
      宇文浩成看着姜醒:“底牌我是没有的,主要是我也猜不透,皇兄能为自己的儿子做到什么地步。”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一个注定不会成为皇帝的皇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在朝堂一手遮天。”他没有明确的说出来名字,但也没有其他人了。
      威望和家世在现实的朝堂里固然有用,但也不是什么决定性的因素。
      他能感受到,宇文瑜阳对宇文熙华,愧疚要大于其他的所有情愫,他也许早就为他铺垫好了坐上皇位的路,只是从未提出过这种可能性。
      宇文瑜阳和宇文熙华的相认,没什么撕心裂肺的情绪起伏,他在屋里躲着,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
      面对面坐着,宇文瑜阳是根本无法开口的。
      没有养育过一天的孩子,提不出任何要求。
      是宇文熙华先开口的:“父王,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似乎很早就知道了,宇文瑜阳大概是错愕的,宇文熙华却是平静的:“我父亲并没有按照你的计划隐藏我身世的秘密,好像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知道,我是你的儿子,只是我不能只是你的儿子。”
      “抱歉。”
      “您并没有抛弃我,所以没什么可抱歉的,我不怨恨,也并不在意,过往的所有经历才造就了现在的我,这未必是坏事。”他一向平和。
      他们两个都是擅长克制情绪的人,明明在阳陵王府的拜年只有他们两个人,也都没有在对方眼里露出什么马脚。
      “所以,直说吧。”他示意。
      宇文瑜阳深呼吸后开口:“没有享受任何特例,却要承担责任,这对你来说,没那么公平。”
      “天下是没有真正公平的,责任总要有人承担的,我原本就不仅是你的儿子,坐上那个位置的也只有一个人,无论你们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做好顾承简份内的事情,以顾家的身份,辅佐好新君。”
      “你可以有自己的情绪。”宇文瑜阳不希望听到委曲求全的宣言,这不是他的意愿,“如果你想……”
      宇文熙华看着他的眼睛:“光靠想就可以吗?无论是谁,我相信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如果没有今日现在的会面,我这一生不也只是顾承简吗?”
      “您并不了解我,我也并不了解这么多年来促使你们做出各种选择的原因,所以,您做您必须要做的就好,我也会做好我必须做好的事情。”宇文熙华其实看得很开。
      他知道他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也知道自己是靠的什么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宇文瑜阳也许并不了解他,但却是尊重他的选择的。
      他印象里听顾家长辈提起的宇文瑜阳,不是现在这样的。
      时间确实改变了很多东西,或许他也意识到了,或许也超出了他自以为的范围,可是总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假如,假如一切都没有发生,宇文怀瑾能顺利平安地走到今天,同时还不会娶妻生子的情况下,也许他会成为过继宗室子的首选。
      但没有假如,他和皇室已经没什么关系了,除了阳陵王的优待,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没有嫉妒,也不会怨恨,他是臣子,他的野心是自己的抱负,而非那个位置。
      后来的两个人没有说话,宇文浩成什么都没听见,只知道时间过了很久,宇文熙华起身离开,没有留恋。
      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成为太子,只是觉得风雨飘摇里,还是要规避所有的不确定因素。
      至少他那天是这么想的,陈邵青频繁往来三司,不曾瞒过对林家旧事的彻查,砌在墙里的尸骨,埋在地底的遗言和证据,都昭示着林家的清白,往事的繁杂。
      他是某一个瞬间突然理解了宇文瑜阳那天所说的责任,只是那个时候,春猎已经板上钉钉了,而所有知情人或者不知情的人,都没有感受到,一切,又将迎来巨大的转变。
      宇文浩成其实一直很好奇,宇文瑜阳究竟都在做些什么。直到他在某一天抓到了宁瑄还是御礼司尚书时候,身边的小厮。
      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人,却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宇文浩成也反思过自己,还是刻板印象太重,被蒙蔽了视线。
      先帝的嫡子,最尊贵的王爷,生母出身砚山顾氏,不缺钱不缺人,同样也不缺狠心。他明面上做的事情不少,背地里只会更多。要不是回忆往昔太多,说漏了嘴,他完全没想过春福楼是他的。
      那个糕点好吃,还顺便卖点情报的酒楼。
      “宇文瑜阳?他儿子还活着?”姜醒难得有点情绪起伏,眉头微蹙。
      宇文浩成点头:“嗯,今年都十六了,正好还可以再守个国丧孝期。”
      “无论是谁,都是一样的。”宁瑄对自己的安排还是有些自信的。
      “他不一样。”宇文浩成摇头,“他一直不住在王府里,不和宇文氏的任何人有关联,领旨之后的事情皇兄会全权处理,他与你我不同,为了这个孩子,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一点他还是相信的。
      其实选别的宗室子,宇文瑜阳也是一样的,只是为了宇文熙华,他能做的更决绝一些。
      这是第二次,他要为他的儿子搏生机了。
      “其实我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储君已经定下了,你们的生死或许在我手里,或许在新帝手里。”他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双腿弯曲,是半盘腿的姿势。
      他看着宁瑄不太好的脸色:“其实你不杀我,我也会死的。”他很平静,似乎又藏着更深的疯狂。
      他伸手,拨弄水上的浮萍,其实他已经死了。
      姜醒没有带来孤雁,说明孤雁还是在其他人手里,那里写着他身世的秘密,他是宇文氏的,也是宁氏的,他的母亲不认他是儿子,可他否认不了母亲是谁。
      他是宁氏,他对于宇文氏,也是乱臣贼子。
      他一定会死的,也是一定要死的。
      门口又走进来了几个人,许文鸢牵着宇文锦彦,背后跟着的是奉远翱。
      宇文浩成抬手把水擦在自己的衣袖上:“其实不应该带你们来的,只是谁也不带的话,总是太明显了。”
      他的神情从压抑的疯狂,变成了真正的平静,而后有挂上柔和的微笑看着他们两个人。
      奉远翱没说话,只是低头跟在最后面。
      宇文浩成还是坐着朝着宇文锦彦伸出两只手,宇文锦彦朝他跑过来,撞到他怀里,他抱了抱,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
      许文鸢也往他的方向走,只是停在了还有一步的距离。
      宇文浩成可能是想调节一下氛围:“我觉得我们好像一家三口啊。”
      虽然她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是他的儿子。
      许文鸢点头:“我们现在不就是吗?”
      他们确实是一家里的三个人,只是不止三个人而已。
      有剑刃摩擦的声音,奉远翱抽出剑,宇文浩成伸手把许文鸢拉到自己的另一边,顺势站起来,挡在许文鸢的前面。
      “你的弱点,未免太明显了些。”姜醒是有些失望的。
      她还是更欣赏理智又疯狂的宇文浩成。奉远翱没有收回剑,他只是往前又多走了几步,站到了姜醒的身边。
      陈邵青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意思,他抽出自己的佩剑,想直接杀了他。
      “邵青,没必要。”宇文浩成出言阻止了他。
      姜醒道:“我以为,你会很诧异。”
      “在现在这个节点,我会诧异,但这件事情本身,我并不诧异。”奉远翱的背叛似乎是很正常的情况。
      他们的认识原本就是来源于背叛的,北境的戍边没那么容易,宇文浩成经历过的危机很多,只有一个是让他记忆犹新的。
      那是一场意料之外的动乱,带来的影响很大,甚至影响了附近的其他人,在情况恶化之前,宇文浩成动过屠城的心思。战争是残忍的,利益最大化和伤亡最小化,是他当时的主要目的。
      不过动乱结束的也很突然,他认识奉远翱的时候,他满脸满身都是血,绝望的眼神,麻木的动作,跪在战马前,奉上自己上司的头颅。
      他杀了不止一个人才结束了这件事情,奉上头颅是投降的行动,宇文浩成震撼于他的投降,但仍然杀死了其他有着其他心思的人。
      他不是大周人士,投降固然有活路,但对他来说也是死路一条。他将不会被两边接纳。
      宇文浩成决定给奉远翱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陈知珩劝他,只有第一次背叛的时候会受到谴责,以后的背叛可能只是一种习惯。
      他还是选择留下奉远翱,也同样接受了将来会被背叛的结局。他不止对感情是这个态度,他对一切都是这样的。
      自己做出的选择能得到好的结果固然是好事,毕竟选择是自己做的,代价其实不是在为了的某一天才交付的,而是选择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卧薪尝胆也好,第二次背主求荣也罢,都不算太意外。
      “她给了你什么,你要这样背叛陛下。”陈邵青一向心心直口快。
      奉远翱开口:“我从未背叛过。”
      “那你……”陈邵青开口,一瞬间的语塞。
      宇文浩成接着道:“他没有背叛,在我们认识之前,他就是宁氏的臣子了。”
      背叛的人和被背叛的人都很冷静,冷静到了冷漠的地步。陈邵青不明白,虽然发脾气没用,但是怎么能这样不在意。
      宇文浩成动了两步,伸手,花了些力气夺走了陈邵青手里的剑:“做笔交易吧,你们不必浪费时间在行宫里和我周旋,我要其他人都平平安安。”
      姜醒摇头,似乎打算拒绝。
      他持剑,走到她面前,突然动作,一剑捅伤宁瑄:“只是,他不能做皇帝。”
      他抽出剑,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什么不对。
      他不是宇文怀瑾,他的求生意识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些的,他尤其不喜欢一件事情,就是任人宰割。
      他抽出剑,剑身已经变成红色,他把剑尖抵在姜醒的腹部:“弑母不孝,有什么事我下辈子来还吧。”
      宁瑄的血顺着剑尖浸染了姜醒的衣服。
      姜醒是冷笑的:“你应该直接杀了我,你在等什么?其实你活着也没什么不赖,平乱有功,大义灭亲,你可是宇文氏的功臣,宁瑄不过是你的垫脚石,谁有证据质疑宇文氏的皇族血脉?宁氏的血会永远存在宇文氏的皇位上。”
      她的身体前倾,宇文浩成往后退了一步。
      “你害怕了?”姜醒毫不掩饰讥讽,“不过杀一个人而已,陛下在害怕什么呢?”
      宇文浩成是有主动权的,他一直都有主动权。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最后的结果都是自己的死亡。
      主动权一瞬间就失去了,奉远翱的剑刺向他,却没有要害,他倒下,许文鸢把宇文锦彦推到石头后面藏起来,自己则跑向宇文浩成。
      剑上有软筋散,他不会死,只是无法挣扎。
      “小姑娘,我没有杀你的想法,何必自己找死呢?”姜醒一脚踢走了宇文浩成手中的剑。奉远翱的剑则指向了许文鸢的脖颈。
      “有证据的。”她在剑刃划破她的喉咙之前,她说出来了话。
      鲜血滴在她的肩头:“临瑾王遗物,古琴孤雁,在我父亲手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难道希望他死吗?”姜醒不确定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许文鸢扶着宇文浩成,让他靠到自己身上:“我不希望他死,你也不想他死,只是我不能看着你毁了他。”
      她一只手抱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按着他捂住伤口的手,借给他力气:“只要他今天走出去了,弑母杀兄的罪名就逃不掉了,只要他活着,即便过继了宗室子,朝臣还是会逼迫他娶妻生子,留下自己的血脉,太子废立,阳陵王会与他离心,宁氏的血脉会永远成为宇文氏江山的主人,王朝会进入新一轮的风雨飘摇里。你要毁了他,你还要毁了大周。”
      “你知道你刚刚那句话,已经足够把你的父亲送上死路了吗?”姜醒被戳穿了,也不气恼。
      复仇原本就不是要坐上皇位才算复仇成功的。
      许文鸢只是低头看着宇文浩成:“我相信我的哥哥,也相信我的父亲,做对的事情,即便死了也不会后悔。”
      宇文浩成艰难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在许文鸢的胳膊上,他说不了话,又一次,他的犹豫,连带着旁人也要付出代价。
      他只是靠在她的怀里,像很久很久之前那样,只是想靠在她的怀里。
      一切都发展地很快,箭矢穿透姜醒身体的一瞬间也很突然,陈邵青抽出腰上的软剑,转变了出剑的方向,他割破了奉远翱的手腕,一剑刺入他的心脏,顺便给地上的宁瑄又补了一剑,确认都死透了。
      动作麻利,但显然是刚学了没多久,抽出剑的时候,外衣都被划破了。
      弓箭有了第一箭,也就有了后面的弓箭,这个院子外面的情况早就被控制住了,陈知珩从墙上翻下来,恭敬复命:“陛下,都处理好了。”
      宇文浩成的手从她的胳膊上滑落,陈知珩快步向前扶起他,剑伤不是核心的伤口,但他来了帝都之后,好像一直都在养伤和受伤之间度过。
      “传太医!!”陈邵青也反应过来了,许文鸢还是抱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行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帝都,宇文熙华看着桌子上的古琴,无话可说。太子入勤政殿主事,许中源奉上了古琴孤雁,还有一封信。
      宇文熙华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一把火把信烧了,他没有打开看,却也能从许中源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信里大概的内容。
      这不重要。
      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不是宇文瑜阳的儿子,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宇文浩成不是宇文信的儿子。
      我不能证明我是,但也没人能说我不是。
      威北军控场,许青玄的审判和杀伐,帝都的局势比行宫明朗很多。
      宇文浩成直接或者间接的杀了很多人,不知道多少人和他有着血缘关系,也不知道多少人因他而死。
      至少,他能预见的所有危机,都以他能够做到的方式处理了。
      重伤不能挪动,他也就留在了行宫养伤,半个月之后,帝都城楼的丧钟敲响,陛下宇文浩成驾崩,宇文熙华登基。
      御礼司确实很久没有准备太子册礼了,新的登基大典需要推进了。
      一切都结束了,新的格局马上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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