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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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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到。”宝华殿外是赵旭通传的声音。
这段时间,宇文信清醒的时间也越发少了,或许是生气,或许是真的命数已尽。太医没日没夜地候在养心殿,后宫嫔妃和公主都来了宝华殿祈福,或者是在御前轮流侍疾。
许文鸢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陛下,总是在宝华殿跪着,诵经或者在长春宫抄经。
芷萝留在殿外,许文鸢进殿跪着。
宇文浩成早就跪在和她并行的蒲团上,不知道多久。
香火的味道弥漫,许文鸢咳了两声。他们有段时间没见过了,自从她病了,他就只在殿外请安了,或者通传一声来过了。
做某些事情是需要理由的,不做某些事情也总是有理由的。
“娘娘身体不适,就回去吧,祈福不过是心意,不必为难自己。”宇文浩成不算诚心,如果按照祈福来说,他并不合适在这里,杀伐的血气会冒犯圣灵。
许文鸢没看他:“殿下国事繁忙,仍然前来祈福,神明也会感动于殿下的心意。”
“只靠心意就能吗?”他显然不信。
“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那娘娘呢?”他顿了顿,大概憋了很久,“本王回京三十七天,日日请安,娘娘能感受到本王的心意吗?”
“殿下仁孝。”
宇文浩成被噎住,没什么可说的。他其实可以质问些什么的,如今他的近卫接手了皇宫和帝都的全部事务,除了一些父皇培养的内侍。
他有把握,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传到任何人耳朵里。
可是如果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这样的,倒也真没有问下去的必要。
“听说温家小姐进宫侍奉娘娘了,她是娘娘给本王选的吗。”他不是疑问句,也不想知道答案,答案本身没有意义,“看来娘娘说的也没什么道理,真心无用,总被辜负。”
他确实不满朝堂世家野心勃勃,不满他们的野心,总要许文鸢来承担。
更不满意她把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上,丝毫不拒绝此事。
他走出宝华殿,侍卫跟上。这个侍卫是北境时他的近卫,北境陈家的少年陈邵青。
“将军,又生什么气?”陈邵青比宇文浩成小两岁,他在北境没有太重要的任职,一直以来也是跟着他。
“陈将军没告诉你吗?帝都重规矩,你应该称呼本王殿下,与父皇同辈亲王称呼王爷,平级官员……”
“殿下,你本来也不守规矩啊。”陈邵青一向直言,“如果你一开始就守规矩,让我称呼你殿下,那你和时姑娘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她不就知道你是晋王殿下了,我倒是觉得这事殿下自己也有责任。”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告诉所有人,我是皇族,这件事情很重要,杀了我是大事?”
“不是告诉所有人啊,当时时小姐问你,你也没说啊。”
“当时除了她还有别人在,不方便。”
“没有不方便啊,你们俩互通心意之后,你也没说啊。”
“没有合适的机会。”
“机会总是有的,究其根本还是殿下自己觉得不合适吧?”陈邵青还是自顾自碎碎念,“那你总不能指望时小姐先说吧,我母亲常说女子婚嫁会影响整个人生轨迹,人家原本平安顺遂,难道要抛弃一切和一个总徘徊于生死边缘的小将军在一起吗?”
“你……”宇文浩成真是感觉自己要被气吐血了。
他停住脚步,转身准备反驳。
陈邵青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到宇文浩成的脸上。
陈邵青掏出手帕双手奉上。
“干什么?”
“殿下,你流鼻血了。”陈邵青终于选择了闭嘴。
宇文浩成夺过手帕擦了擦鼻子:“你怎么会带手帕?”
“擦汗。”
宇文浩成直接把手帕砸到陈邵青身上,陈邵青马上开始逃跑,宇文浩成一把抓住他的后脖的衣领,恶狠狠道:“宫内失仪,小心本王治你死罪。”
“就咱们俩现在的情况,还是殿下更失态吧。”陈邵青真是不怕死。
北境来得那么多人,只有陈邵青进了宫廷,跟着晋王请安的时候,就知道了,大概是有些天然呆,而且事情本身也存在着让人诧异的地方,倒也自然。
大概总有些传闻,说晋王在北境找过一名女子,名叫时悦。陈邵青只提过时小姐,其他的都没有,旁人有心,也打听不到什么,即便听见了,也不会关联什么。
只有这种时候,宇文浩成才觉得那段记忆不是自己的妄想。
陈邵青是难以隐藏情绪的少年人,宇文浩成愿意和这样的人相处,他短短二十年的人生几乎都困在各种权衡和秘密里了。
宝华殿的木鱼声音,不间断地敲响。
许文鸢闭上双眼,心里想着的,却不是现在该求的。
高门许家,帝都传承多年的世家,封侯拜相,代有才人。
“轻舟写信来了,说接妹妹去北境玩。他的人不方便过来,会在北境最南边的风鹤郡接她。”许青玄难得在家,他回帝都需要递折子得到陛下许可才行。
不过许家得到许可向来也容易。
许中源颇有些感慨:“轻舟这孩子也吃了不少苦,不过文鸢独行,总也有些不放心……”
“走官道,没事的,安全其实还好。”许青玄不太在意,“父亲担心的是什么?”
“你知道的,帝都那么多眼睛盯着我们家,我怕有什么变故。”许中源总有些忧虑,但也觉得该让孩子们出去看看。
许青玄思索片刻:“比起把父亲从高位上拉下来,他们应该还是更怕死一些。”
“你这脾气也不改改,动不动打打杀杀就算了,看破又说破。”许中源不觉得培养出许勤亦是自己的功劳。
毕竟后来培养的许青玄和许轻舟,一个智多近妖,一个憨厚,两个人的心眼都在许青玄一个人身上了。
“父亲,与其坐在这里担忧没发生的事情,不如问问妹妹的想法。”许青玄向来是主打尊重的。
许中源还是叫管家去叫许文鸢,其实不必问的,自然是想出去的。
“爹爹,哥哥,你们说的是真的吗?”她虽然还在确认,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许中源只是微微叹气,召她上千,给她带上一个银镯子:“这镯子可以拆开,拼起来是相府私印,路上缺钱或者有什么事情,就马上找最近的官驿,知道吗?”
“知道知道,谢谢父亲。”她提着裙摆在家里跑起来收拾东西,生怕下一秒,父兄就会反悔。
许青玄坐着喝茶,挑眉笑笑:“父亲嘴上说着担心,东西倒是早早准备了。”
“这可不是为父准备的。”他摇头,有些想笑,最终化作叹息,“你大哥准备的,为父不过翻新罢了,他大概要困在帝都一生,情愿送弟弟妹妹们出去看看,现在看了……”
“大哥永远把自己放在后面,父亲,我和轻舟都离父亲那么远,要是妹妹北上遇到了合适的人,父亲怎么办?”许青玄大概被带动,有些悲伤。
许中源倒是笑笑:“做官做到我这个份上,往帝都调个人应该不难。”
“父亲,放宽心吧,妹妹是大人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有我呢。”许青玄不愿意把事情往不好的方向想。
如果……
“青玄,你自己要放宽心吧,看你现在的表情,真的很凶。”许中源一开始不理解为什么南方的军报里对许青玄的描述大多离不开凶神恶煞这几个字。
自己的儿子虽说脾气确实有一些,但也谈不上凶神恶煞。
现在接触起来,突然就有些理解了。
总之许文鸢就这样低调出门了,只跟着几个有些功夫的仆从,许家打算过段时间称病,休养两三个月也差不多就回来了。
许文鸢就这样快快乐乐出门,在每一个地方都会写两封信,一封寄往北境都护府,一封寄往帝都相府。
讲述见闻,或者带些礼物。
这样的昨天持续了一个月,大家自然而然也就放松了警惕。
事情的转折是在嘉临郡,离风鹤郡只有三天的路程。
她一直住在官驿,白天赶路游玩,晚上早早休息。
临近北境,秋日已经很冷了,好像随时都会下雪。她向来怕冷,房间里烧着碳,或许总是有些累,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总有些不适,很快反应过来是手脚被绑住了,眼睛被蒙住,最也被堵住。
仓皇深呼吸,寒气入肺,整个人难受得蜷缩成一团。
她也没有太慌张,只是让自己尽量变得平缓,手指摸上手腕,确认镯子还在,这是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如果谋财还是有条件可谈的。
她大概脑子里面事情太多,听到门外的脚步后骤然放空。
认真听,也听不太清。
只能感觉到什么方向是门,门外站着有人。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她,下意识想要避开。
那个人把她嘴里的布拿出来,附在她耳边:“嘘。”
她感觉自己此刻极尽慌乱,心跳飞快。
那个人什么都没做,大概是摸索着牵到她的手,把她头上的簪子塞到她手里。
她分不清来意,只是下意识拿簪子划着绑住双手的绳子,对方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不再有交流,那个人脚步极轻,几乎完全听不见。
手上的绳子被划断,她先摘下眼睛上的布条,看了周边的构造,门后墙边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
她还是会心跳加速,那个人好像没人把她视作有危险的存在,只是听着外面。
房间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大概是没有听见绳索摩擦的声音,扭头看了她一眼。
她把簪子尖的一头朝向外,那人还是比出噤声的手势。
她连连点头,表示乖巧。
嘈杂的打斗声传来,但没有持续太久。
门外两个看守的人,甚至没有敌过两招,鲜血飞溅在门上。
门锁被砍断,门被打开,她几乎是慌乱看着门里的人,生死当前,想不了那么多。
那人应该身手不错,不然也不会悄无声息潜进来。
门外杀进来的人,剑上还在滴血,他们走进来,恭恭敬敬行礼:“将军,已经处理好了,东西……”
“把这位姑娘带出去吧,其他的等会再说。”他打断了说话,“我是北境晋王麾下将领,姑娘不用太害怕。”
后一句话是对着许文鸢说的,太慌乱了,全然没注意他们两个互相对视,什么话都没说。
他抽出剑割断了绑住她双脚的绳子,拉住她的胳膊,拉起她整个人:“外面不太干净,别怕。”
“姑娘请。”其中一个人收起剑,带着许文鸢走出去。
“将军,这里不是北境所辖,需要告知地方官吗?”陈知珩是副将,也是宇文浩成亲卫,“东西我们没找到,这些人都是死士,全部自尽了。”
宇文浩成观察房间构造:“我看倒是未必,你谋反的时候还顺便绑架吗?”
“将军少做这种假设。”
“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两本书。”书架构造变化,吐出一个锁孔。
“我去搜那姑娘的身。”陈知珩反应够快,马上就要动身。
宇文浩成持剑劈开了整个书架,精巧的机关爆裂,锦盒掉落,他捡起来打开,确定是要的东西之后递给陈知珩。
纵使陈知珩跟着他那么多年还是被他折服:“将军行事……”
“你先安排人把东西带回去。”他顿了顿,“军中没有女眷,搜身不方便。”
“万一她是主谋……”
“你还不如说我是主谋,陈邵青也来了吧,让他去问问。”
“邵青行事并不稳妥。”
“问话本来就需要这样的人。”他挥挥手,陈知珩也就退出去行事。
宇文浩成留下来研究其他的机关。
陈知珩推搡着陈邵青去问话,又交代了其他人几句,先行离开。
陈邵青从怀里掏出纸笔:“姑娘,不好意思,可以问些问题吗?”
许文鸢看着眼前的人:“你们是晋王麾下的吗?”
空气里的血腥味很浓,她只能尽力假装平静。
“是啊,姑娘不用怕,我们是正规军,而且我是陈家人。”陈邵青大概觉得对方很不安,自报家门,“我叫陈邵青,北境元北郡陈家人,姑娘要是不信可以去陈家找我的。”
“我没有不相信的意思。”许文鸢摆手。
“那姑娘叫什么?”
“十月……”
“怎么写啊?”
“时间的时,喜悦的悦。”
“我还以为是月份呢。姑娘来嘉临郡做什么?”
“家里出了些变故,来北境投奔……”
“那你家人是什么地方的人。”
“风鹤郡就可以找到。”
“风鹤郡离这里挺近的,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宇文浩成显然是不相信千里投奔这种事情。
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他一眼,大概只是被养的很好的姑娘。
陈邵青起身把位置让给宇文浩成。
他们俩面对面坐着,各怀心事。
许文鸢已经决定了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许家有南方兵权,晋王有北方军权,有时候仅仅只是晋王到访北境都护府附近,都会引起帝王的猜疑。
更何况她这样的形式出门,要是和晋王勾连起来更是麻烦。
许文鸢只是抬脸笑笑:“也行,那麻烦将军了。”
“还没问将军的名字。”她追问,这次轮到宇文浩成沉默了。
只不过没有太明显,来人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
宇文浩成起身走出去,回避了答案。
陈邵青收起几乎什么都没记的纸笔,跟着宇文浩成走出去。
他交代了几句,陈邵青跟在后面探头:“将军,你刚才怎么不说话?”
“我说什么?”
“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万一她是此事主谋呢?”宇文浩成拿陈知珩的话堵他。
陈邵青啧啧两声:“将军,这话你自己信吗?”
老实说,宇文浩成是不信的,且不说看起来就是没吃过什么苦的模样。
绑架虽然是隔着衣服绑的,但也是被药物控制的。如果机关的钥匙在她身上,多半是要连人带东西一起带走的。
其实他浅浅搜过身,只不过不太方便说。
后面醒了之后的表现,虽然冷静,但防备心也很重。
而且这名字不像是真名,投奔的事情他也不信,只是下意识觉得此人无辜,有些胆识,也有秘密。
陈邵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除了时悦姑娘没有其他活口了,要是带上她,得你来带。”
“我?为什么?”他下意识反问。
陈邵青回嘴:“本来就是将军你要带,我们可一句话都没说。”
他耸肩,其他人听到这句话也是推搡笑笑。
许文鸢还是坐在原地,不清楚他们在笑什么。
宇文浩成见没人接话,只会走回许文鸢面前,半蹲着说话:“时姑娘,你会骑马吗?”
“额,不会……”许文鸢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示意许文鸢跟他走,她也跟上。
陈邵青坐在自己的马上看热闹,宇文浩成开口:“冒犯了。”
他把披风披在许文鸢身上,双手扶住她的腰把人抱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
许文鸢被衣服完全拢住,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但觉得多半是在笑的。
只不过宇文浩成可能脸色一般,大家都憋着。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保持平常。嘉临郡离风鹤郡很近,他们不会因为多了一个许文鸢停下脚步,也不会放许文鸢独行。
事实上,被绑架的人,是不会轻易被放弃的。
这一点,在他们离开的当天夜里就得到了验证。
快马走过山崖的时候,箭矢划破空气,宇文浩成大概是惯用长兵器的,披风也是特制的,箭矢被挡住。
她没有受伤,只是下意识抱住宇文浩成。
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分头走。”
“是。”军士服从命令,人马很快分开。
宇文浩成只是不断加速:“抱紧了。”
这事大概是奔着他来的,看来他的秘密行动不算太秘密,看来谋反和更北边的人脱不了干系。
一时间他都说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谁更倒霉。
他已经尽量避开来人,却还是被流矢击中,挥剑斩断箭尾,一手护着怀里人的头,一手抱住腰,飞身而起,跃下山崖。
马还是沿着既定路线飞奔,夜色深,跟着的人再次分成了两队,来人的目的性太强,甚至也派人回去复命。
山间潭水本就寒冷,夜晚更加刺骨。这些对宇文浩成来说,不算太大的问题,对许文鸢来说,从来到嘉临郡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她的认知之外。
刺骨的潭水促使他保持清醒,他只能单手推动着自己扶起来,抱着他的手松开了,怀里的人应该失去了意识。尽量浮出水面,保证呼吸平稳。
一路漂到浅水区,他直接横抱起她,随着浮力的减少,带水的长袍拉着他往下坠,走了两步双腿突然失去力气,他半跪,脱手前尽量把许文鸢放平。
背上的箭矢还没取出,他稍微泄气一点,各种不适袭来。
他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继续抱起许文鸢往前走,靠近大树时停下,他把她身上带水的披风解开拧干放到旁边,观察周围的环境,确定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跟来才放下心。
他的清醒没有持续太久。
许文鸢恢复意识的时候,宇文浩成已经失去意识了。
太阳将升未生,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试探宇文浩成的呼吸,确定对方是活着的。然后应该做的是离开他,独自前往风鹤郡去继续她自己的事情,萍水相逢,眼前这个人至少也是陈家这种在晋王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宇文家的皇子和许家的关联,除了先太子殿下,其他的都会受到猜忌。
只是道德总是在这种时候超过了人情世故。
许文鸢检查他伤的如何,他除了剑没有其他的武器,她拿着之前隔断绳子的发簪挑断衣服的纹理,撕开小口子,背后的箭伤已经不怎么流血了,只是血色偏黑,大概是有毒。
他砍断了箭尾,她也无从下手,她需要尽力保住她的性命,等人找过来。
但又不能标记的明显,怕那些人先找到他们。
心里道声抱歉,直接上手摸索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许青玄有言,礼仪是为了维护活人的体面,生死当头,活着比分寸重要。
从他怀里掏出瓷瓶,判断基本的用处,外敷内用,伸手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但也比自己的手暖和多了。
她除了冷没什么其他的感觉,找了几根棍子撑起来披风,挡住风。
把他挪动到侧卧状态,垫起他的头,考虑到自己手更冷,就没有接触宇文浩成。
坐了一会还是太冷,她打算动起来,让自己先暖和一下,这样被找到的时候至少不用分出精力来管自己。
“你在干什么?”声音突兀但不算尖锐。
许文鸢看他要坐起来,急忙拦住他:“你别动,你受伤了,可能还有毒。”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很清楚的,没有毒,大概只是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只解释了一点,“你在做什么?”
“太冷了,想着动起来暖和一点。”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的话信服,她伸手想要证明。
宇文浩成没有碰,只是点头:“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没有昏过去,我只是没力气。”宇文浩成解释了,但说出口总有些尴尬,他什么都知道。
被摸头,被摆弄,被搜身,被喂不知道是什么的药。
一时之间尴尬弥漫,宇文浩成从刚被搜过的地方又拿出来了其他的东西,火折子点燃引线,信号发射:“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什么?”
“你可以走,嘉临郡离风鹤郡快马加鞭也就一天的路程,现在出发不到一天你就可以走到。”他顿了顿,“昨天和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他知道顾虑总是很多,无论对方说的是不是实话。
只是潜意识里总把她和其他的事情分开而已。
“那我也可以不走吗?”许文鸢不觉得眼前的人是什么坏人,她在北境待不了太久,将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他点头:“可以,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们不会去风鹤郡了,会直接改道去州府郡,那里有都护府,对你来说找人可能也更方便。”
“都护府的都护大人是我知道的那个许大人吗?”她是试探性发问的。
州府郡倒不是问题的关键,直接去也没关系,但是一定不能是这位将军或者是陈家人送过去。
宇文浩成点头:“对,许轻舟大人。”
真是兜兜转转,得来全不费工夫。虽然形式上有些出入,但结果问题不太大,她跟着这些人确实更安全一些,而且这位也是因为她受伤的,心里总有些愧疚。
“好。”她下定决心。
宇文浩成不知道他说好的是哪个选择,只是把火折子递给她:“点火不太方便,你可以凑合用一下。”
不是太暖和,但是比没有好。
她坐在他背后,把他拉下来,头放在自己的腿上:“你躺着吧,我们一起等。”
宇文浩成确实是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平静躺下。
心里只有一句话,等陈邵青他们来了,也得叮嘱一下他们不能说出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候就有马蹄疾驰的声音,陈知珩跳下来,许文鸢没动,只是陈知珩扶着宇文浩成,她推着。
宇文浩成坐稳,陈知珩喊了一声骆叔,带着医药箱的中年人快步走上前给宇文浩成处理伤口。正经的医馆,下手比她果断很多。
上衣脱下来,许文鸢退避,安静地站在一边,背对着他们。
陈邵青来得稍晚一些,带的干净衣服来的,他先把衣服递给宇文浩成。
他睁眼,指了指许文鸢,又指了指大氅。
陈邵青带来两套,一套递给了陈知珩,另一套走到许文鸢身边:“时姑娘,换件衣服吧。”
“我……”
“衣服是将军的,是干净的。”陈邵青递上衣服,还有大氅,“时姑娘,不管怎么样总比湿衣服要好的,将军还有其他的衣服,放心吧。”
许文鸢看了一眼其他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将军身上,她没推脱,只是拿着衣服找隐蔽的地方去换。
陈邵青背对着她离开的方向,远远地看着宇文浩成。
他们其实认识很久了,从晋王来北境的第一天就住在陈家,这么多年好像除了打仗也没什么自己的生活。
他听自己的哥哥陈知珩说,晋王大概是有自己的计划,不然他应该派人把她送到该去的地方,而不是带走。
他其实觉得这事情和计划,和任务也没有那么大的关系。
可能就只是因为她而已。
伤口包扎好,宇文浩成没有完全恢复,只是披着上衣:“去州府郡吧。”
“是。”
他眼神扫视了一下周围,没有看到颜色不一样的地方。
“人呢?”
“都在啊。”陈知珩不确定他在找谁,只是让开,把他的视线放开。
许文鸢换好了衣服还是背对着他,衣服太长了,所有的衣服,她只能站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来避免衣服被打湿。
只是看着背影,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下意识笑了笑。
他穿好衣服:“走吧。”
“时姑娘,走了。”陈邵青喊了一声。
许文鸢提着衣摆,毛领团在她的脖子上,好像整个人都被埋进去了。头发也湿了,大概只是擦了擦,只是低低地盘着。
他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又说不上来。
黑色倒是挺显白的。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像欲言又止了,陈邵青推搡了一下他:“将军别楞了,有这个时间快想办法给时小姐做两件合身的衣服吧。”
“不用的,嘉临郡的驿站应该有我的行李。”她下意识拒绝,但又觉得让他们返程也很麻烦。
没有最优选。
宇文浩成只是点头:“知珩,让人回去找找吧。”
“是,将军。”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返程比来的时候慢了很多,陈家是北境第一望族,就近找了个宅院围起来。宇文浩成的伤口虽然被简单处理了,但到底是皇族,牵连有很多。
重兵把守,许文鸢才明白他当时为什么让她自己走,如果不走的话,就走不了了。
他是有心放她离开的,至于后果,全都由他自己承担。
她和府邸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不仅仅是性别,在他疗伤的最先几天里她也没有见过他,只不过从正屋里飘出的药味,大概伤情也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少年有为,心思细腻,嘴硬心软。
到底也是鲜明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