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我别用屠龙刀》袖风不染

93、第93章 识海封灵

　　浮图塔内的黑暗如翻涌的浓墨般滚动着，将因果之力搅地四处飞散。

　　慕青山脸色已然发白，从喘息声中艰难挤出几个字：“为了让我，成为你。”

　　红衣人眼眸动了动，似是有些惊讶，随即手上力道松了些，黑雾般的手指触上他的脸颊：“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慕青山的脸，神情十分愉悦。

　　“没错，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你。不过，准确来说，我要的，是我们融合成为一体。这小姑娘的体质虽然特殊，但与其最完美契合的，终究还是你的身体。”

　　慕青山雾蓝的眼睛映出眼前面目模糊的人，原本半夜的脸已经被黑红色雾气缠绕，越发看不真切。

　　“所以，夺走我拥有的一切，伤害与我有关无辜的人，便是为了，等我情绪失控的时刻。”他喘息着闭上眼，似是不愿再多看面前的人。

　　“是啊，为什么你总是不够恨呢？你心中没有恨，我便无法掌控你。”红衣人咧嘴笑着，神情却有些恼意，“我做这一切，就是要你一无所有，要你众叛亲离，要你无路可退。便是为了让你去恨！若是恨不了别人，便恨我，恨你自己吧！”

　　慕青山依旧闭着眼睛，似是不为所动。

　　“慕青山，就算你想到了一切，又能怎样呢？你能凭一己之力，再次救世人于水火吗？你能让一切回到从前吗？又或者，你要放下一切，做回最初那无欲无求、无心无情的神木吗？你敢说，你心中的欲念，没有在控制着你吗？”红衣人语气重尽是魅惑，“那为什么要拒绝我？只有我，才能才能达成你心中所愿。”

　　慕青山睫毛缠了下，终于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

　　“你生于人的欲念，却并不懂他们内心真正深处想要什么。每个人渴望的是爱和被爱，是一世安宁，平安喜乐，而不是仇恨和罪恶。大家想要弭平遗憾，想要追求幸福，但并不是要伤害对方，想要毁灭世间。”他蓝色的眼眸如水般明澈，“你只是由我心中的欲念生出的一丝妄想，你能虽然借由世人心中的欲望不灭，但却无法真正独立存在，所以，你才需要我。作为欲望本身的你，也有了欲望。”

　　慕青山顿了顿，语调平静，却掷地有声：“你连自己都无法满足，更遑论，去达成别人的欲望？”

　　红衣人猩红的眼眸眯了眯，随即大笑起来，扭曲的面目也越发狰狞。

　　“事到如今，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阵法会源源不断地吸取和汇聚欲念，足以吞噬任何人的意志，你也终将是我的囊中之物，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拥有一切。”

　　“你既然那么了解我，难道以为，我会仍由你摆布吗？”

　　周围四散的因果之力忽然迅速汇聚，如水流般汇入慕青山的眉心，红衣人不由失声道：“你想自爆灵台，神魂俱灭？”

　　慕青山轻轻一笑，眉间灵光大盛，将他的脸都融如了这片莹白色的柔光中。

　　“你休想！”红衣人话音未落，已化作一道黑红色灵光，窜入了他的眉间。

　　而慕青山在同一时刻闭上了眼睛。

　　此刻他的识海，是一片汪洋大泽，泽上烟水迷蒙，长着一棵参天大树，冠盖如云，落英缤纷。

　　浊气进入他的识海，随即便幻化成了一身白衣的少年，正是木灵最初的模样。他凌空赤足踏在水面上，一步一步，走向树下的人。

　　青色身影缓缓转身，眉心处一点灵光若隐若现。

　　“我能进入你的识海，便能阻止你自爆灵台。”白衣少年抬手，指尖已汇聚白色灵流，“操控意识，我可比你擅长得多。”

　　“若当真这般轻易，你为何，不一开始就进入我的识海？”慕青山一身烟青色衣衫，乌发披散在肩头，同样赤着双足，向前走去。白皙的脚掌踏过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而那水波竟在一瞬间泛起了道道了金光。

　　浊气心念急转间似是想到了什么，正欲抽身离开，手中灵光却是一滞，于此同时，平静的水面忽然窜起四条泛着金色流光的藤蔓，闪电般缠住了他的四肢。他本无实体，便欲舍了木灵的样子化作烟雾逃窜，可偏偏那几条藤蔓也并非实体，无论他化作什么样子，都无法摆脱束缚。

　　“你在你的识海设置了封印！”浊气厉声喊着，黑红色雾气化成的躯体不断扭动挣扎着“你是故意引我入你的识海！”

　　慕青山径直往前走，每踏过一步，足下金色涟漪荡开，落在浊气身上的封印便加重一层。

　　“这才是，真正的请君入瓮。”他在距离浊气三丈远处站定，看着被藤蔓缠绕的黑红色身影，面上不悲不喜，眉间只有淡淡的倦意。

　　“慕青山，你疯了吗！你要以身为笼，将我封印在你的识海？”浊气不可置信地大叫，“就算能困住我，但我在这里一日，你的意识无法离开！从此在现实世界，你和活死人无异！”

　　“要和你在这共度余生，地老天荒，怎么想确实都是我吃亏一些。”慕青山自嘲般笑了笑，而后一双桃花眼微微垂下，长长的羽睫半遮住湛黑的双眸，似是不愿再多看他。

　　“你知道我不会轻易冒险进入你的识海，所以先前种种示弱，步步后退，是让我以为已将你逼至绝境，不得不自毁神识太逃脱我的掌控，好激我进来阻止你。”浊气渐渐冷静下来，分条析理地说着，“我虽能操控意识，但识海终究是属于你的世界，在我掌控绝对主导权之前，在识海中的一切行动，你都有无限的优势。”

　　他又恢复成木灵那张和慕青山一样的脸，眉眼带着少年的稚嫩和青涩，连那清冷的气质也像了八九分。

　　“因为我生自你心底的欲念，所以你无法彻底消灭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将我困在这。慕青山，你以为牺牲自己，便能救其他人吗？就算我被封印，阵法依旧不会停下，曦泽会消失，云梦镇的所有人也都会丧失心智，自相残杀而死！ ”

　　“我相信曦泽仙尊，也相信，自己的选择。”

　　从知道这缕浊气由他的欲念而生，他便知道，它和从前那些他祛除了无数次的浊气不一样，他无法真正消弭它，因为他无法彻底消除自己的欲望。

　　他选择了和大师兄当年相似的的方法，用自己做笼，将它困在识海之中。

　　识海是他的意识世界，心念变化之间，便能控制识海中的一切。慕青山盘腿坐下，闭上眼睛，身上逐渐笼罩起一层莹白色的灵光，身下的湖面荡开一层层金色涟漪，加固着识海内的封印。

　　随着他的入定，周遭的一切仿佛沉寂了下去，只余天地间无声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道声音传入，如穿过层层水面，带着沉闷而含糊的混响。

　　“青落，为何骗我？”

　　慕青山霍然睁开眼睛，看到浩渺的泽水之上，一人一身黑衣，周身散发着凌冽的寒气。

　　“那些人，竟值得你这样做？”那人冰冷的语气中压着自己也不理解的愤怒和质问。

　　慕青山眉心微蹙，意识有些混乱，他按着额头，喃喃地说道：“抱歉……”

　　顿了一下，他随即又问：“你……是谁？”

　　黑衣人闻言，周身寒气肆意，化出黑色龙形虚影，将更多水面凝成冰霜，他说：“青落，你当真……没有心吗？”

　　“我……”慕青山张了张口，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空空的，没有心跳。继而抬头，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面前的人。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那人冷声道，“收起那些你对凡人的同情和施舍，老子不需要。”

　　慕青山微微愣了下，脱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黑衣人语带讥诮。

　　“我希望，你高兴……”慕青山不由自主地答道。

　　“你当真希望我高兴？”黑衣人收敛了神色，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慕青山这一次，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犹豫了一会，却终是点了点头。

　　黑衣人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行动间身上铁链作响，他抬手，掌中出现一把银白色长剑。他将扶光剑递到慕青山面前，缓缓道：“砍断锁住我的藤蔓，我就能脱离桎梏，得到自由。”

　　他停顿了下，语气忽地柔和了几分：“青落，我们一起，去看看人间吧……”

　　慕青山扬着头与他对视许久，终于站起身，伸手接过了扶光剑。他依旧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雾蓝色的眼睛此刻如日落时平静的海面，流淌着金色的柔和波光。他不由展了展眉心，抿唇笑起来。

　　这样的时刻，像是等待了千万年。这样的目光，像是幻想了千万遍。

　　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多看几眼。

　　他举起剑，剑身映出他湛黑的眼眸，眼中的一点雾气散去，只余千帆过尽后的清冷孤寂。然后，他手腕一转，长剑发出一身剑鸣，携凌厉之势飞出，斜斜插入了大树底下。

　　“你不是他。”慕青山轻轻闭了眼。

　　他不记得了，可他知道，面前的人不是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怎么还没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