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一家五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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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当冤大头？”慕青山用扇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有被气到。
这孩子想要离家出走，就找自己当借口，还到处宣扬，那后边宋家不得为此针对他？
“不是的，青山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宋璟忙解释起来，“而且我爹不会管我的，也不会来找你麻烦，你放心。”
慕青山捏着扇子打量他，都说这是宋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从小在京城长大，姑母也把他宠上了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仅整日花天酒地，还欺男霸女，嚣张跋扈，是个人人畏惧的混世魔王。
宋璟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小声道：“我爹其实并不喜欢我，我娘死后他不管我，姑母才把我接到了京城。但姑母自己也有三个儿子，也常常顾不上我。”
“其实那里没人喜欢我。”
自己家里都容不下他，更不用说是别人家了。表哥表弟都欺负他，在姑妈和先生面前告他的状，说他顽劣不堪，渐渐地，姑母也觉得他不成器，便不怎么管他了。
后来，他也不想学习了，便自己偷偷溜出去玩，和外面的小孩混在一起。可他就是很没用，在外面也是被欺负的那个，再后来，他学会了讨好卖乖，便跟在那些人后面做了一个小跟班。
就那么磕磕绊绊地混到了十几岁，成了外人眼中吃喝嫖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都名不副实，他向来只有端茶倒水和被人使唤的份。
姑母家当他是个可有可无的外人，不去理会，消息传到家里，父亲也只当早就没了这个儿子。
宋璟低着头，睫毛扑闪着，随意挑拣着说了几句自己的经历，像在回忆别人的故事，慕青山却从那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他寄人篱下的艰辛。
仔细想来，若真是宠爱的小儿子，怎会这么多年都送养在外面，任由他顶着小恶霸的名声，不管不问。又怎会身边连一个仆从小厮都没有，在街上被打过了半日，闹得沸沸扬扬，都没有人来寻。
“后来，我开始梦到你。”
宋璟抬起头看向慕青山，他方才说那些话的时候，都没掉眼泪，此刻眼眶却开始红了。
“我梦到了好多从来没见过的事，虽然都是断断续续的，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但我却一直觉得那些都是真的，如果不是这辈子，那肯定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我没想到回到这，真的会遇到你。”宋璟在眼眶里打转的一颗眼泪便刷地滚落了下来，一如那日长街相遇，他睁开眼看清面前人的脸时。
“青山哥哥，那一眼我便觉得，好像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一场噩梦，只有你是真的。”
慕青山看着面前落泪的少年，手握紧了折扇，双唇不由抿了起来。
“那你之前，在街上纵马伤人，是想让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小恶霸？”许久后，他问宋璟。
宋璟被说中了心思，也不再掩饰，点头道：“我知道在家里没人会管我的死活，可我不想再被人欺负。我怕他们知道，我那些坏名声都是假的，我得做点什么，让人觉得我是不能惹的人……”
“对不起，我没有打过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极力隐忍的哭腔，双手捏紧了拳头，像是朝着惊蛰的方向。他其实是想来道歉的，可他仍是梗着脖子，没有低头。
慕青山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还在犟什么，但看他此时的神态，也已经表现了最大的诚意，便朝惊蛰半开玩笑道：“小恶霸跟你道歉了，大侄子你是不是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惊蛰原本一直抱着双臂靠在柱子旁，此时听到慕青山同他说话，只淡淡回了句：“你不在意了就行。”
慕青山笑了笑，又朝宋璟道：“好了，现在你道完歉了，轮到我了。”
他站起身，收起折扇对面前的少年低身一礼：“抱歉，不该当街打你，嘲笑你，还故意躲着不见你。”
他说的话明明有些欠揍，语气却十分诚恳，少年的眼眸亮了亮，红着眼眶，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别人的道歉。
他一下子扑到慕青山怀里，抱住他的腰，小声道：“我就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慕青山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尴尬，拍了两下他的背，又拎小鸡似的把他从身上拿开。
“那你当真是要离开家，来我这顾春风？”
宋璟狠狠点头。
“我这是个茶楼，你能做什么呢？”
“我其实也不笨，我都可以学的。”宋璟认真道。
“可我这里好像也不缺人手呀？况且你先前还在这白吃白喝了好几日……”慕青山用折扇敲打着手掌，似是为难。
“所以青山哥哥，我就把自己留下抵债，洗碗打扫也可以，或者给你端茶送水，这些我很擅长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还没还完钱，你不能赶我走的。”宋璟眨着眼睛看他，满是期待。
慕青山哭笑不得，也不知这小孩是傻还是聪明，竟还提前布局只为了卖自己。
他沉吟一番后道：“也罢，你若当真想留下，我便让千两给你安排些事情，你就先住我俩小徒弟隔壁那间屋子。”
顾春风有两位管事，万贯主外，千两主内，慕青山将宋璟的事交给了千两处理。
“青山哥哥，那我空的时候，可以来找你吗？”宋璟抱着他的小布包，跟着千两出去时，回头问慕青山。
“只有不偷懒就行。”慕青山有些受不住这么大的小孩撒娇，无奈地笑了笑。
等千两领着人出去了，慕青山觉得终于松了口气，正抬高手臂伸了个懒腰，忽听边上惊蛰叫了他一声：“青山。”
惊蛰很少这样叫他的名字，慕青山一只手还放在脑袋后面抓着另一条手臂，转头有些疑惑地看他。
“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嗯？”慕青山有点懵，“你是说宋璟？”
他想了想，也不知道惊蛰怎么忽然在意起这个，但还是解释道：“我觉得他还挺像小三更的，虽然他们性格其实完全不一样。而且这孩子身世可怜，也没犯什么大错，他现在只想有个去处，先留下他也无妨。有些事，也得慢慢教他，等他再大些，便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你留下他，是因为因果吗？”惊蛰低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慕青山呼吸忽地滞了一下。
原来，他是在意这个。
他问的不是宋璟，而是他自己。
“惊蛰。”慕青山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对他说，先前在落花台，他其实已经同他讲过因果的问题。
那时候是他在问他，如今，是惊蛰在问自己。
慕青山缓了许久才道：“我确实，觉得这孩子有些亲切。可能也是因为前世因果的关系吧。但有些事情，或许是没办法分清的。因果纠缠，是因也是果。如果没有这份因果关联，或许我不会遇见你们，但既然是我遇到你们，该怎么对待，便是我自己的选择，无关其他。”
“我们都被这因果线困缚其中，非我们所愿。我不问你的过去，你也不要在意我的将来，好吗？”
他毕竟不是青落，他也想做他自己。
静默许久，惊蛰才缓声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站在光影交界处，门外的光洒进来，只落在他的脚下，他的上半身还藏在阴影里。
慕青山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宽一下他的心 ，可想了许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好像面对惊蛰的时候，他便成了那个站在雪地里，不善言辞、不懂人心的小孩。
“我或许，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许久后才道：“惊蛰，你为何，这么在意？明明该在意的人，是我啊……”
是他被困在这因果当中。
“我不是这个意思。”惊蛰又说了一遍，然后转身往外走去，在门口顿了顿，又道，“我不想你不高兴。”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很久，慕青山都还在愣愣看着那里。
这龙，其实是在关心他吗？
*
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有些肉眼可见的沉重。
惊蛰只吃了几口，放下碗筷坐在那一动不动，半夜干脆一口没吃，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了，三更端端正正吃着饭，宋璟第一次同大家一起吃饭，小心翼翼地扒拉着饭碗，菜都没夹几筷，几乎在吃白饭。
慕青山觉得自己没什么胃口，可也没法不吃。等他艰难地把饭吃完，惊蛰才起身离开，三更开始收拾碗筷。
宋璟忙抢着帮忙：“我来我来！三更弟弟，以后这些事就交给我吧！”
三更拿碗的动作一滞，有些不自然道：“我们年纪相仿，你叫我三更就行。”
宋璟弯着笑眼点头：“嗯嗯，好。”
慕青山看着两人收拾的身影默默叹了口气。
两徒弟好不容易接受了惊蛰，现在他又领回来一个，凑成了一家五口。
不仅惊蛰不高兴，半夜也闹起了别扭。
他当年确实是说过，只会有两个徒弟，不会再捡别人回来。可他捡回惊蛰的时候是只狗，而宋璟是自己硬要送上门的，也不是他捡回来的。
而且也确实都不是徒弟。
“青山哥哥，你晚饭吃得有些少，要不要一会给你送宵夜呀？”宋璟端着碗筷，走过他身旁时悄悄问了句。
慕青山回过神，摇了摇头：“不用，我不怎么饿。你要是晚上饿了，可以自己弄些吃的。以后吃饭也不用这么拘谨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宋璟乖巧地点点头，小声道：“半夜姐姐是不喜欢我吗？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慕青山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不是，她就是有点生我的气，过几天就好了，你不用太在意，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哦。”宋璟应了声，“哥哥平日里很辛苦吧，阿璟会努力不让哥哥操心的。”
慕青山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而且，宋璟叫他哥哥的时候，他便不由觉得心里酥酥痒痒，怪受用的。
其实他一把年纪了，还喜欢让小孩子追着他叫哥哥，倒也不是单纯的臭不要脸。或许是上辈子的因果，或许是这辈子的遗憾，他心里一直有这样一个执念。
师父说他无父无母，自然不可能再有兄弟姐妹。当初捡回半夜的时候，小丫头十分扎心，居然嫌弃他年纪大不肯当他妹妹。后来捡到了三更，但软软糯糯的小孩，就是在这一点上死活不肯叫哥哥。
现在遇到一个张口闭口就喊他“哥哥”的，他实在抵挡不住。
回到房间的时候，惊蛰不在，慕青山觉得他肯定躲在外面某个角落吹风，他没有点灯，只轻手轻脚地爬进了被窝。
睡了一会，迷迷糊糊地觉得被子上有点重。
自从那天之后，这几日晚上，惊蛰都会变成毛绒绒躺在他边上。
慕青山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
还愿意变回大狗狗，想来惊蛰，也没那么生气。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第17章 一家五口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