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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陈姰 ...

  •   一抹桃花斜斜生出墙垣,迎着初阳盛放,花瓣累累沉沉欲坠。
      青衣卫护持着一列青帷马车自东大街达达而去,护卫的头盔尖儿无意间与枝丫擦过,无数飞花正正好落在窗帷上。
      带队的侍卫长听到动静那一刻便抬手示意,一行人即刻停下,侍卫长调转马头,见一地落红,哑然失笑,出于小心依然轻轻扣响车壁,低声询问:“小娘子可是受惊了?”

      “无碍,”正捧书细读的陈姰捻起飘落在膝上的一瓣桃花,略带笑意道,“继续前行罢。”

      侍卫长放心下来,指挥一行人继续前行。
      侍女春风将散落一地的桃花一一捡起,刚刚好一捧,笑道:“可见是上天见娘子回鼎都,特叫桃花仙子送礼来了。”

      陈姰将手中花瓣放置那一捧上,笑道:“就你的嘴这般甜。”

      “奴婢是实话实说呢。”春风将花瓣洒落在车厢角落的盆栽里,“正好给兰花做个花肥。”

      被桃花一打岔,陈姰歇了继续看书的心思,端了盏茶来品,对夏风吩咐道:“把礼单拿来。”三年未归,第一面是绝不能失礼于人的。
      陈姰接过夏风递来的礼单。陈姰尚且是小辈,从外祖家回自己家是不必备重礼的,虽说是礼单,实际上不过是些小玩意。祖母来信时提醒过,一年前本家三叔母送了两位堂姐妹与一位堂兄来暂住,父亲今年开春续弦的继母带了个亲女来,都是要备下礼物的。

      陈姰想了想道:“时辰尚早,定是要先拜见长辈的,夏风、夏至带着预备赠祖母与夫人的礼,春风、春至带着其余人回东风楼收拾一下。”

      “是。”四名侍女异口同声应下。
      春至看了春风一样,眼里有着疑惑。每个人都安排了事务,那谁服侍娘子呢?
      春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将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

      马车顺着东大街至内城再拐道唯一坊,马车自侧门入,已经有嬷嬷带着婆子在等候,陈姰下了马车换了软轿,其他马车上的物件自有婆子送至住所。
      软轿过了垂花门,绕过回廊,沿着花园子往东到了福寿堂,花嬷嬷引着陈姰往里走。

      “自从昨日得知五娘子今日到,昨个一晚上老夫人都在念叨五娘子呢。”花嬷嬷笑眯眯道。
      陈姰轻轻点头,很是怀念道:“不知不觉间三年就过去了,祖母、父亲身体可还安好?也不知小弟长高了多少,身体怎么样?我还记得嬷嬷雨日里总是腿疼,现在可有好些了?”

      花嬷嬷道:“都好,都好。只是都念着五娘子呢。”

      跨过门槛,绕过花开富贵的屏风,陈老夫人正坐在上首和左下首王夫人聊天,左边坐着一列几个同辈。
      王夫人新婚不足一月,着丹色衣裙,堕马髻,旁边依偎着一名面熟的男童,很是亲近。

      陈姰放下心来,双手交叠放置额前,盈盈一拜,“阿姰不孝,请祖母安。”

      陈老夫人年纪大了,这两年已经有些眼花,微眯着眼打量孙女儿。
      大概是为着出行方便,梳着简单的单螺髻,斜插着一只玉簪,唇不点赤,额间贴了莲形花钿,身着抹胸襦裙,一双青色云头鞋。举止来往间,如行云流水,缓缓而来,十分好看。
      如果说三年前的陈姰一言一行合乎最标准的礼仪,那么现在的陈姰已经将这些融为自己的东西,多了五分高华气质。
      孙女三年前听她母亲遗愿,在外祖家一住三年不曾回来,陈老夫人本是有些埋怨的,此时见她一举一动不失士族风采,加之思念担忧之情,到底松了脸色,温和道:“五娘起来吧。”

      陈姰却是再一拜,向王夫人道:“一月前母亲大婚,阿姰未曾赶到,还请母亲恕失礼之罪。”

      王夫人本就是和离再嫁,又是继母,早已做好被刁难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继女如此敬重,心下感怀,连忙起身,将陈姰扶起,“五娘远去锁云城为母尽孝,何来失礼一说,快快起身。”

      陈姰顺着力道站起来,有意亲近,虚扶着王夫人坐会位置,“这是母亲慈爱,阿姰却不能安然受之,此次远途归来,路上见了些新奇玩意,来孝敬长辈,望祖母、母亲喜欢才好。”说着,瞥了夏风夏至一眼。
      夏风夏至二人自觉将手中分量不轻的雕花木盒转交给陈老夫人和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王夫人自是没有推拒的道理,含笑接了,抬手从自己发间取下一支镶松绿石流苏金簪插入陈姰鬓发,“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五娘今日发间素淡,这簪子与五娘相配。”

      陈姰弯腰待王夫人插好簪子才直起身子,笑道:“阿姰很是喜欢,多谢母亲。”语罢后退一步,至右边专门空出来的第二位软垫处跪坐下来。

      陈老夫人露了自见到陈姰后的第一个笑容,夸奖的意思,等陈姰坐下后介绍道:“你上首是大郎,右手边往下分别是六娘以及二娘。”又向陈旬招了招手,“这是九郎了,你离家时他不过四岁,现在也已经到了正式入学年纪。”

      陈旬自觉坐回自己的位置,虽然对陈姰的记忆已经模糊,还是大大方方的唤了声:“阿姊。”
      九郎年七岁,眼底全然是不见阴霾的清澈,面上还是一团孩子气,眉眼间却像极了故去的尤氏。

      陈姰点头致意,眨了眨眼,将泪意逼回,弯了嘴角。
      尤氏三十之数便留下一子一女撒手人寰,遗愿要求陈姰去母族尤氏代为尽孝三年,陈老夫人以为三年过于长久,奈何陈姰铁了心的在边关待足了三年。
      三年来只一件事叫陈姰愧疚,便是没有照看比自己小八岁的幼弟。

      陈老夫人所说再加上知晓的,陈姰便清楚了。
      大伯家的长兄陈宣,一身玄色深衣,姿态闲雅,自有风流韵致。自小负有才名,束发之年就有名士之称,早已是内定的继承人。
      三叔家的六娘陈蓓较自己小一岁,已经十四,容貌娇美,善凤首箜篌。
      陈妙是王夫人改嫁带来的孩子,不走陈氏族内排行,恰巧陈氏这一辈行二的是个郎君,便只依照小家排着,称一声二娘,现下只六岁,很是乖巧地坐着。

      陈姰与旁边几位兄弟姊妹相互作揖,相互问候几声,邀请日后来自己院落做客,回头将礼物送去云云。
      王夫人还有庶务要处理,顿首垂手向陈老夫人请辞,陈老夫人笑道:“你且安排,今日五娘归来,晚间便都在我这用膳。”

      王夫人无不应好。

      陈老夫人岁数不小,午间总是困乏,聊了两句后,几人便都出来了。
      唯有陈姰被留了下来。

      陈老夫人放下手中茶盏,拍了拍身侧空余位置,“阿姰,来这儿坐。”陈老夫人注重仪态,在儿孙面前是不会斜倚在矮榻上的,两侧位置还很宽敞。

      陈姰没有上榻,只在矮榻前跪坐,为了安全,矮榻前一向有铺着毯子,倒也不硌。

      陈老夫人略略挑了眉,叹道:“阿姰越发懂事了,国公夫人将你教养的极好。”抬手抚了抚陈姰侧间鬓发。
      陈姰是陈老夫人膝前长大的,眼见两个巴掌大的孩子一点点长到能跑能跳,,感情之深厚不必说,自然也是心疼的。
      尤氏去世前,若是身侧没有其他人,陈姰是毫不客气地上榻,依靠在陈老夫人怀里撒娇卖痴。而今最后几分孩子气也去了。但凡长大,都是要受苦的。

      “这几年让你祖母忧心了,”陈姰的手搭在陈老夫人手上,那手早已不复白皙,遍布纹路,“今后,阿姰不会再让祖母为难了。”

      出来时,陈宣靠在走廊柱子边,望着天空出神,显然是在等她。
      祖孙略略聊了几句,陈姰出来时,陈宣靠在走廊柱子边,望着天空出神。
      几人里陈姰与长兄感情最好,两人并肩走着。

      陈宣微微一笑,正是时下小娘子们最喜欢的清风朗月模样,只听他道:“五娘可别像之前一样送些摆件、棋具给为兄,不如替为兄作画一幅,内容便要那大漠风光、万里河山。”
      身为士族子弟,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茶道不精通也当能摆弄几下,陈姰其余还好,唯有画一途,可谓是烂泥扶不上墙,连最为宠爱女儿的陈二郎君都无法昧着良心夸赞。陈宣对此心知肚明。

      陈姰迎着他促狭的目光,凭着对他的了解,一眼就明白他是羡慕自己这几年的潇洒,哼道:“阿姰画技不佳,不敢献丑。长兄不如有空闲时自个去亲自领悟一番,想来以长兄才华,必然能成就长河落日的佳作。”

      陈宣三岁启蒙,五岁能诗,七岁能赋,十二岁中举闻名大周,从小接触家族事务,广结好友,人人都道是少年风流,怀山名士,不堕先人。陈氏上一辈里最出彩的是陈姰父亲——陈二郎君,可惜在七年前救驾伤了身子骨,常年缠绵病榻,只是担着国子祭酒的职务,没有心力再进一步,陈大郎君这些年一直在怀山州主持家族事务,三郎君几年前亡故,以至于陈氏这一辈青黄不接。
      如果陈二郎君身体健康,那么陈宣或许也能像其他士族子弟一样鲜衣怒马四处游山玩水,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

      “小没良心的,”陈宣笑骂她,就着前院后院的岔道大步流星走开,松松绑着的乌发在空中划出弧线,背影透着意气风发。

      无论如何,他们都放下各自心绪,背负家族走向未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陈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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