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第 46 章 ...

  •   那司机怒了。

      先不说你有什么东西落在别人车上,你也不能用扔石头砸人后车窗啊!

      他打开后车门,看到里面赫然躺着的石头居然有一个拳头大!

      这如果一下砸到人怎么办?越想越气,他把石头拿起来,指着那人就开骂。后面那小伙子却并不理他,仿似是个聋子。他很快走近,自顾自把车箱里的两袋子垃圾餐盒都提到了地上,往路旁的草坪上一放。

      他默默地一顿好忙,然后才回过头来,“不好意思,我要在这些餐盒里找一下东西。你算一下,修车要多少钱?我扫给你。耽误你们时间的误工费也算进来。”

      可司机并不是好欺负的人,赔偿也抹杀不掉这人丧心病狂的行径。在一旁怒骂不停。若不是他的另一个同伴阻拦,都直要扑上来。

      阮念从没试过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跟坐过山车一样的心理体验。

      前一刻,看到这辆小黄车停下来,她满心欢喜,顿感灰暗的前途被重新点燃,然而随即发现这小黄车为什么停下来,她吓得整个人都麻了。

      一个人怎么能蛮成这样?!他究竟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疯了么?

      阮念赶忙跑上前,看看坐在前排的两个人并没伤到,司机骂人还挺流利的,这才放下心来。

      她知眼下这机会得来不易,虽则难堪却也不敢耽搁,趁着那司机骂得口沫横飞、无暇他顾的空当,阮念直奔那两个垃圾袋子而去。

      可等她弯下腰一看的瞬间,她又僵住了了。

      地上两个硕大的垃圾袋里面,横七竖八躺着脏乱无比的两百多个饭盒、或者裹着饭盒的塑料袋,都是别人吃过的剩菜剩饭,汤汤水水,什么都有,别提多恶心。

      这要怎么下得去手?晚饭还吃不吃了?

      别看她刚才不遗余力、又喊又叫地追这餐车,倘若早知道这两个大袋子是这副光景,她肯定不会那么斗志昂扬。

      一方面觉得就算找到了也是脏的,另一方面又觉得肯定找不着,张希蕊没准只是在耍人。在这两种自我否定情绪的夹击之下,她迟迟没能采取下一步行动。

      她犹豫不决,她三心二意。太为难了!拿不准主意,阮念下意识就朝身旁那人看了一眼。好像征询意见似的。

      结果,只看到他高挺的鼻梁。

      那人微微侧着颜,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透过余光,好似扫过来一眼,却轻飘飘又滑走了,好像还瞪了她一眼。

      这毛毛虫国王又恢复了他一国之君的气势。变得冷漠不堪。

      每次总是这样!

      科技馆的广场是一个布局错落有致的大草坪,场地开阔,芳草绿树。在草坪的中间,穿过三叉的车道,组成一个功能齐备的停车场。

      因着刚这一通大动静,眼下就连停车场的两个保安都被吸引过来了,大约是来维持正义。更有那小黄车的司机仍旧在怒骂不停。这些人齐齐聚拢过来,阮念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下一秒,她身旁那一言不发的人,一下把那两个塑料袋,兜底拎起,稀里哗啦全倒在了草坪上!

      阮念傻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挑战她岌岌可危的神经。

      正朝这边走过来的两个保安见状,直接飞奔起来。

      “你干什么?!”

      剩菜残汤泼了满地,发出一股很浓烈的并不令人愉悦的味道。

      “找点东西,等下我收拾干净。”他架开那两个保安企图对他实施控制的行动,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接着,他把袖子捋到肘关节以上,露出精壮的小臂,人蹲下,直接在那堆东西里开翻。

      他把那些摞在一起的饭盒子、塑料袋、一样一样搬开,能让所有东西清清楚楚被看到的程度。

      阮念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前一秒还酷拽炸天的,说变就变成了脏累不嫌,一点反应时间没留给别人。

      看了有一会儿,她才狠下心来,咬着牙,硬咬着牙,也挽起自己的袖子,正待上前蹲下一起去翻,却被那人在旁边往她身前一挡。

      一只胳膊拦住了她。

      “让开。”他说,冰冷的,还是一点温度没有。这种语气所透露出来的嫌弃,明显得无以复加,他说话的时候,甚至连眼皮也不愿意抬一下。

      阮念被他凶得莫名其妙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人侧了个身,用小臂示意着把她又往后拨开,直到她被逼得退开好几步,然后他自己侧身站在她跟那堆垃圾中间,蹲下来,继续铺找。

      由始至终没朝她投去一眼。

      不多时,忽然‘啪’的一声,一个形状很奇怪的、扎着口子的白色塑料袋被拎了出来。那人把那白塑料袋拆开的一瞬间,就显露出了里面高出的部分。白色的坚硬纸面,几张叠着、卷成一个筒状。

      张希蕊大约是担心大张旗鼓地扔竞赛用纸出去被别人阻拦,所以把那几页纸卷在她饭盒的塑料袋里系好。这个动作歪打正着,恰好避免了这些纸张遭受污染。

      姜临渊这时也走近前来,他越过阮念率先凑了过去,把那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麻烦你,这是我们的东西。”他说着,连声道谢,从那被扔出的塑料袋子里把那几页纸捡了出来。

      “阮念,找到啦 。”姜临渊挥舞着手里的纸张,兴奋地叫。

      终于,那蹲在地上的人也不执着于垃圾堆了,站直了身体。

      阮念踟蹰近前,她裹着嘴,就算再不确定,此刻也知道,她欠他一句‘谢谢’。

      可她刚一走近,那人却先一步朝另外的方向走开了。他面无表情、漠然不睬,就好像根本没看见她,径直朝小黄车司机走去。

      “多少钱?算好了么?我扫给你。”

      “最少得2500。”那司机边捂着鼻子,边观察那人神色。

      “给你3000。”

      那司机闻言,登时喜上眉梢,也不嫌别人臭了,率先从车上抢出一盒子纸巾,一张一张抽出来,热情递到那人手里,“来,先擦擦手。是什么重要东西,找到没有?”

      这时,停车场大门驶进一辆蓝色跑车,后面跟了一辆银白色面包车,停好后从里面下来几个保洁人员,搬着各式工具设备。

      那穿黑帽衫的男人指了指被他洒了一地饭盒子和塑料袋的草坪,“把这里洗干净。”

      几人忙碌起来,眼下就连保安都无话可说了。

      只有阮念,不尴不尬地停驻在原地,愣愣的。直到姜临渊在旁叫了她两声,“快到时间了,赶紧回去吧。”

      她“哦”了一声,这才发现那个黑色帽衫的身形,已经坐进了那辆蓝色跑车的副驾驶位。像是逃难,生怕遇到熟人前来搭讪的样子。一溜烟钻进车里。头都没回地驶远。

      车子裹挟着巨大的、咆哮般的发动机轰鸣声,驶出了科技馆大门,在街面上呼啸而去。

      陆有川捏着鼻子,总算把祁成送回家。

      后者边出电梯,就边脱衣服。上衣裤子连同帽子,脱吧脱吧都叫保姆扔了。人直接冲进浴室,搓了二十多分钟才出来。沐浴液打了三遍。

      陆有川笑言,“你变着法儿请假出来,专奔别人吃剩的饭盒子去的?”

      祁成从浴室出来,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运动长裤。胸上、背上未干的湿意汇成水滴,沿着他结实流畅的肌肉往下滚落,如同绷紧的琴弦上晶莹闪跃的光。

      他擦着头发,也不理陆有川,全当没听见。

      但陆有川并不死心,蛮关心地问,“人家被你感动没有?”

      “我稀罕么?”祁成挑着淡漠的眼梢子冷冷道,他坐在沙发上,也不去穿衣服,前倾着上半身用干毛巾擦拭头发。

      正此时门铃响起来,保姆开了门,彭佩佩提了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她一进门,刚好看到沙发上的人。

      祁成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又白又嫩,让你‘观之可亲’‘想要好好疼爱’的男孩子,你面对他的时候,根本不可能产生什么‘好喜欢’或者‘哇好精致的脸’这样的温柔想法。

      他不粗糙,但他冷酷;他不毫犷,但他英挺。这个人通身的雄性特征太明显了,华丽、深色、精致、复杂,一身结实却不夸张的肌肉,起起伏伏地招摇过市,满是侵略性。

      别说什么‘疼爱他’,你大约只会想着跟他撒娇!

      眼下这光统统的臂膀,前胸后背都亮着、绷着、鼓着,每一寸都是劲,又滑又韧的,搞得人目光都搁不住,往哪放都不合适。

      而且,他又抬着胳膊擦头发。那胡乱的一瞥之下,彭佩佩满脑子、四面八方涌上来同一句话——‘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毛毛’!她更不敢再看了,只能往陆有川身上望去。

      “你也在呢?”她不自然地问。

      “废话,”陆有川满脸问号,“你不是刚给我完电话,问我是不是在他家?属鱼的?”

      彭佩佩比祁成大三岁,也认识很多年了,说是青梅竹马都不为过。可在这样的场景下还是会感觉很别扭。

      她只得把手里的公文包打开,“祁成你签证办好了。”

      留学签证,七月份就飞美国了。CoNU,QS排名TOP10的高等学府。祁成很早之前就接到了这家大学的offer。虽然他的文化课成绩并没有很出色,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进全球顶级名校。

      商科,读四年,这是早就板上钉钉的事。

      祁成接过去随意看了一眼,复又递还给她,“先放那吧。”

      他伸手过来,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气飘近,是Glory的,劲爽适肤、香气不浓不淡,正宜青年男性使用。彭佩佩很熟悉这个味道,因为是她推荐给祁成家保姆的。

      可是此时这个气味都似掺进了雄性荷尔蒙,香气带了热度,丝丝缕缕的醉人迷离。

      祁成说完,从沙发上起身,去衣帽间穿衣服。

      走了有一会儿,彭佩佩感觉脸上的温度才恢复正常,“这人大白天的洗澡干嘛?”

      陆有川想起这事就忍不住发笑,“帮人翻垃圾桶去了,一身臭,他不洗怎么办?”

      “帮人?”彭佩佩不解地问,“男的女的?”

      祁成不是多厚道的人,能让他帮着‘翻垃圾桶’的交情,这么多年来,闻所未闻。

      陆有川觑着眼,对着彭佩佩暧昧地笑。那眼神别有深意。

      彭佩佩脸上一讪,忙解释,“寻思什么呢?岑慧惠前几天还在微信上问我,他最近老实不老实。”

      陆有川说,“怎么的?她给你多少好处?给她当眼线呢?”

      彭佩佩翻了陆有川一个白眼,“别不识好歹啊,我费了多大劲才把岑慧茜笼络住的?她信我,来跟我问,总好过去找别人来盯他。”

      这话不是没道理。岑慧茜想找几个人跟她汇报祁成的动向,甚至都不用自己出钱。

      “盯呗,”陆有川胸有成竹,“他最近过得比和尚还素。除了翻翻垃圾桶,什么都不敢干。”

      陆有川说着自己又大笑起来。这件事真的够他笑祁成十年。

      彭佩佩还待再问,陆有川却又不说了。这人平素里最是吊儿郎当的,正经事情却是有分寸。而兄弟间的默契之一,就是对方私生活的动向不要外传。

      不论彭佩佩与祁成认识了多久,在后者那里,她总是越不过陆有川去的。这是性别壁垒,没办法的事。同性之间总会有一些不适合向异性公开的小秘密,而掌握了你的这些‘秘密’的人,在你的社交圈子里一定占据最顶端的位置。

      在祁成家吃过晚饭,陆有川又往沙发上一躺,四仰八叉地玩手机,就跟他自己家没网络一样。彭佩佩无语,一个人回学校。她的大学就在N市。

      还没走出祁成家小区大门,手机响了起来。

      是阮晴。

      彭佩佩先就皱了眉。因为陆有川的关系,她跟阮晴不可谓不熟。但她不喜欢她。

      那人三观不正,典型的捞女做派。

      果真,电话一接通,阮晴就对她好一顿奉承,然后才说出她的真实目的:她搞直播夸下海口,要买到Dee家的一款Ado包包。但问题是,这个款是需要配货的。

      在这种大牌奢侈品店,你想买某个心仪的款式,通常需要配2倍左右的其它货品,也就是需要额外先花个十几万,才能买到你想买的那一款包包。

      而且,Ado这款包是限定款,即便你愿意配货,也不一定能拿到手,还要看你的客户等级、你在这个品牌的消费历史。

      是一直属于这个消费水平的老客户呢?还是新富起来的暴发户。或者说,存了半年钱,才敢来打一枪游击的冒充者,人家SA一眼就辨别出来。

      彭佩佩觉得这人就是个傻B。

      你有什么消费水平,逛什么商店。鼻子里插根大葱,你就成大象了么?

      她自己之所以常去Dee,那是因为那个品牌普通款的包包价格大约只占她每月零花钱的1/4,她去消费一次,眼睛都不眨一下。而有些人,则要省吃俭用几个月、或者奴颜媚骨地卖好多次,才能去这些店里‘享受一回’,脑残吗?

      你不知道从你进门的那一刻,那些满脸堆笑、恭恭敬敬深鞠躬的SA,早把你内裤什么牌子都研究透了,心里正在嘀咕‘你是不是走错屋了’‘别挑了,你的钱就只够这款’‘钱不多,逼事贼多’‘这次买完估计半年不敢来了’。

      有病!

      阮晴坐在Tco的卫生间里生气。她不是没人脉的人,等下彭佩佩来了,让那狗眼看人低的SA好看!

      果不多时,跟着彭佩佩并肩走进Dee,刚刚还‘这个需要预订’‘那个需要申请’‘有货我们会通知您’的SA,立马跟回她妈肚子里重新生了一遍似的,忙不迭迎上来,安排订货程序,承诺大约半个月就能拿货。

      阮晴得意洋洋,临走的时候给那SA留下一个耀武扬威的背影。

      “佩佩,我请你吃饭。”阮晴是懂为人处世的,投桃报李的手段,她不是没有。

      彭佩佩刚在祁成家吃过饭,哪里还有那个闲心再吃一顿。再说跟阮晴也并没有太多话题,她就要打车回学校。

      阮晴欠了人家一个人情,也一起上了出租车,“我先送你回学校,这么晚了。”她殷勤地说。

      青阳二三月,柳青桃复红。出租车徐徐开在N市宽整笔直的公路上,车窗半摇,微风从窗口飘进,丝丝痒痒,吹散了发、吹乱了心。街面上,一派春意盎然的美好。

      出租车上正播放着N市本地的广播节目,嗓音清脆的女主持人意气风发地说道,“在刚刚闭幕的国际物理创新大赛中,我省代表队三名小将勇创佳绩,取得优秀奖。”

      阮晴‘嘁’的一声,“还得了个优秀奖。”

      彭佩佩没听懂,投去疑问的目光。

      阮晴沾沾自喜地说,“是我姐,参加那个什么物理大赛的N省代表队,里面有一个就是我姐。”

      她故意说得清晰,就连前排司机都不放过的程度。

      “那你姐挺厉害的。”彭佩佩随口奉承了一句。

      阮晴兴致更浓,“而且你知道嘛?他们居然是靠一张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纸,最后才赢了比赛。你说是不是很奇葩?”

      彭佩佩原本百无聊赖的慵懒,在听到‘垃圾’两个字时,一扫而空,她侧直身体,朝向阮晴,“在垃圾堆里捡什么东西?”

      阮晴把阮念今天回来之后的抱怨原原本本学了一遍,彭佩佩越听脸色越沉。

      她忽然想起祁成盘山路出事的那一次,养和医院的一楼大厅,站在那‘三个女朋友’旁边的墙角里的,那个不言不语的女孩子。

      “祁成认识你姐?”彭佩佩问。

      “呵,”阮晴很不屑地把头扭向窗外,却并不回答。

      直到彭佩佩疑云更盛,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阮晴转回头来,“你不知道么?她就是祁成的白月光。”

      彭佩佩再没说一句话。

      阮念春风得意。

      被重新找回来的实验步骤救了她和姜临渊一命。经过一下午两个半小时的实验和材料整理,他们队最终喜提第十八名。也就是优秀奖的最后一名。

      一、二、三等奖一共六个队,余下十二个优秀奖。虽然不是什么很拿得出手的名次,但在她的推免材料上也够写上一笔的了!

      因为N市是东道主,很难得举办这种国际性的大赛,而且N省代表队又拿到了奖项,所以颁奖后,即有本地电台、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

      这个时候,张希蕊又重新披挂上阵,充当起了发言人。

      什么“荣誉是团队的”“我们几个人磨合得很快进入状态”“感谢省队领导和领队对我们的关心”“感谢社会各界对我们的支持”云云,搞得像在领诺贝尔。

      中途有一个记者大抵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笑问“听说你们在实验赛中,出现了一点状况?后来才化险为夷。”

      张希蕊仍旧露出礼貌而外交化的微笑,“一点小状况,我们协作努力很快解决了。”

      不料同时,姜临渊忽然也发了声,“没错。有人把我们上午设计好的实验步骤和推演过程给扔了。害得我们下午实验险些上不了场。”

      周围几个采访记者不免惊异,这时一旁的一位姓吴的教体局领导抬手止住了大家的议论。他说,“这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就不要拿来刊发了。”

      姜临渊一听,又炸了。也不管人家领导不领导,他扭头就呛,“我们的实验步骤,就是让张希蕊扔掉了。如果不是运气好,刚好有人帮忙拦住了垃圾车,下午我们就没办法实操了。”

      阮念偷偷瞥向张希蕊。

      那女孩子很局促地望了一眼教体局的那位吴姓领导,无辜得不知所措。后者沉下脸来,很郑重地对姜临渊说道,“同学,越是优秀,越要谦逊!”语气中已隐隐带有愠意。

      姜临渊的脾气又被拱了上来,犟道,“就是她干的!很多人都看见了。”

      然而,周遭没一个人搭茬。虽然,那一天急得不行、一起帮助寻找的邱领队也在、竞赛助理也在、就连负责午餐管理的老师也在,可大家都默契地没说话。

      因为教体局领导的态度很明显。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阮念忽然觉得很悲哀。看着那个倔强而坚强的男孩子,孤单地望向四周,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声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就觉得很悲哀。

      脑子没管住嘴,她响亮地说,“对,就是张希蕊把实验步骤扔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回来。”

      那吴姓老师把刚刚赐给姜临渊的雷霆眼神转投到了阮念身上。他注视了她很久,没说话。

      周围乱成一片。在这一片纷乱中,有另一位教体局老师眼疾手快地过来,笑呵呵地帮忙打圆场,结束了采访。

      阮念记得很清楚,最后的结尾陈词是‘比赛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沟通上的失误,但很快解决了这些问题,我们还是取得了佳绩’‘这些小风波就不用刊发了’‘我们要弘扬正能量和和谐的主旋律’!

      阮念回来之后想了很久。

      弘扬‘正能量’和‘和谐的主旋律’,这固然好,但一件明明有人办错了的事情,不肯面对它的肮脏,只闭着眼睛去想象它的‘和谐’,这到底是‘弘扬正能量’还是‘为罪恶保驾护航’?

      阮念问晋博宇,“有一个人故意把别人推到河里,但人家会游泳,又游回来了。这个人有罪吗?会受到审判吗?值得别人原谅吗?”

      晋博宇说,“我不懂法律,你的前两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但我知道,如果是我,我不会原谅。他在伸出手去推别人的一瞬间,就已经不值得被原谅了。”

      “可是大家说,你最后游回来了,也没什么损失,为什么就不能原谅?”

      晋博宇收拾好书包,背起来,“谁爱原谅谁原谅。没扎在他身上的针,他永远不知道有多疼。我祝他下次也被人推到河里去。”

      阮念的心情不好,也说不清为什么。她不是什么有雄心壮志的人,只想过简简单单的日子,不想见识太多人、不想见识太多事。因为她知道,只要人一多,像这种不公平、让你不顺眼的事就会层出不穷。

      可她也没办法,这个世界不会为她而改变,她只能努力去适应这个世界,力求生存下去。

      在无耻面前,一个平凡却认真的生命,显得那样渺小与无奈。

      阮念强硬地要求自己忘却这件事。多想点好事情。比如说,老李告诉她,保送材料已经交到大学了,学校把她排在第一推荐位。基本上不管怎么筛,也没问题了。

      这样一想,人果然轻松多了。

      她走出校门。

      仲春夜,幽暗的天幕,静静悬着一盘皎洁明月。月光铺在校园墙边的一树粉白相映的海棠上面,晶莹玉润、国色之姿。彼时柔风拂面,氤氲了双眼,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句‘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阮念转了个方向,来在那一树海棠前面,仰望那一朵朵璀璨淡雅,果真好似人都被染香了。

      “阮念。”

      身后响起的一声高呼,不单把阮念惊住,就连身旁路过的下晚自习的同学都纷纷瞧过去。

      那声音从街道对面传来,柔和而明亮的路灯下面,一个穿着校服的高挺男生笔直看向她,“过来。”他不管不顾的、响亮清晰地朝她嚷。

      整个高三年级都是在这个时候下晚自习。

      认识她的人不少,认识他的人更多!

      他们饶有兴趣地,先看看路灯下面那推着共享单车的男生,又转回来瞧瞧海棠树前呆若木鸡的女生,通常‘啧啧’两声,了悟掩笑而去。

      “要我过去接你吗?”那声音不依不饶又响起。

      很多路过的男生直接起哄道“要!”

      阮念再也没办法装聋扮哑了,她鬼鬼祟祟奔到路灯下。

      “你要做什么?”气急败坏地。

      又要做什么?那天在体育器材室,他说的那种混账话,她都不跟他计较了!毕竟发生了科技馆的事,他帮她、她承了他的情,所以,就算了。

      他用那种话说她,她就当被狗吠了。

      眼下,他又摆出这一副毛毛虫国王的岑贵倨傲要做什么?

      “送你回家。”祁成的脸上冷冰冰的,如同凌晨的霜花,冻住了所有的温暖和煦,冷峭得要命,“以后,每天。”

      想想,又不可一世地补充道,“直到我送腻了。”

      阮念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疼了,苦口婆心叹出一句,“祁成,我们不合适。”

      那人挑着冷艳桀骜的眼梢子,“我管你合不合适。你不是想玩么?既然玩上我了,我不喊停就得继续。”

      不是!不想玩了行么?

      长这么大,她干过的唯一一件不能对人言的糟心事,就是惹上这么一个主儿。

      眼下她能怎么办?怎么办有用?

      “我家很近,我自己就能走回去。”她只能垂头丧气地抵抗。

      “不行!”

      祁成一下挡在她面前,这才发现女孩子也并没有胆敢擅自离开的举动。虚惊一场,他握手成拳,放在鼻前清了清喉咙,又不着痕迹地退回他的共享单车旁边。

      “骑车回。”他转了脸,故意瞧向远方,也不看她,只管发号施令的酷拽模样。

      斩钉截铁的,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阮念还待挣扎一下,她刚一提气张口,冷不防这人又补充了一句。

      “骑车还是骑我,你只能选一个。”他急急地说。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