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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修画 ...

  •   画舍里飘飘渺渺着一股淡淡的茶香,陆畅然端坐在长桌后,有雪从窗外飘入吹落到他幽长的睫毛上,可他却浑然不知地对着一堆满是咖色污渍的残污破布发呆。

      “陆信先生别来无恙?”幽幽的问候从门外而入,一袭灿然青衣映入眼帘。

      “阿姐!你怎么来了?”说罢畅然便猛地蹿起了身,着急地跨过身前的桌案,蹿到了榆梅的身前。

      “我想着这些个月你不见踪影是去了哪里,原来是藏在这里当起了先生!”榆梅轻摸了摸他的肩膀,细细瞅着自己这位才名远扬的弟弟到底是长高了,还是长胖了。

      “不过是跟着夫子一起仿画罢了,阿姐,我算哪门子先生,全靠了师兄夫子才收留我的。”陆畅然红着脸挠了挠头,一个劲地往榆梅身边凑。

      “阿姐,姑姑不会也来了吧?她也知道我住在这儿吗?”他轻撇着嘴,细长的眼睛满是惧意,修长的手指不断扯着榆梅的衣角,他可不想被姑姑抓回去过上被安排好的一辈子,他想和宋璟一样,走自己的路,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榆梅捋了捋畅然微微褶皱的衣角,酒窝泛起浅浅笑意,“知道怕,就不知道往家里寄些书信,白叫人担心?”

      “我只是想过一段安生日子嘛,”陆畅然缓缓舒了口气:“姐,你可别告诉姑姑……”

      “你啊,就是什么都不说,不愿的事儿不肯说,想做的事儿不愿说,你这样阿娘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榆梅瞪了一眼陆畅然,畅然是舅舅的儿子,可舅舅舅母在他小的时候便双双去世,陆府败落后,母亲心疼畅然无父无母便将他自小养在榆府。母亲半辈子辛苦,却只得榆梅一个孩子,又早早没了弟弟和娘家的支持,这些年早把陆信视为已出,而她也把陆信视为自己的亲弟弟。

      “我那不是不想让姑姑伤心么……”

      宋璟看着这对姐弟,忽觉得眼前的高瘦身影甜腻的有些碍眼,轻咳了一声。

      “快去倒些茶来。”榆梅听到宋璟的咳嗽,忙吩咐畅然倒茶,宋璟拉着榆梅一齐坐下,谈起了桌上那堆杂乱的布块,两人还未说上几句,屋那边的陆畅然便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阿姐,你可得好好看看,这些破布乱七八糟的,连上面的画也染上了血迹,这么多碎片,怎么可能恢复得了?我方才在桌上试了半天也没办法把它们凑在一起。”

      畅然说着重重地将茶壶放在桌上,愤懑地将一片瞅瞅的黑布捏起,一脸嫌弃道:“关键这味道还这么臭,我真搞不懂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宋璟自顾自地满上一杯茶缓缓开口,“你今日若还不能将它们拼凑整齐,明日我便把你绑成一团扔回家中去。”

      “大师兄,你怎么能这样!”畅然气恼地在房间里绕着榆梅和宋璟转圈,“我就是不想再看见这些玩意儿了!这几天吃不好睡不香得天天对着这堆臭玩意儿,我要罢工!”

      榆梅看着畅然胡闹的样子,捂着嘴轻笑了一会,便将畅然拉近自己:“好啦,绕得头都晕了,我不是过来了么,阿姐刺绣的功夫旁人不知道你还不了解吗?去拿些白布与丝线给我。”

      “还是阿姐疼我!”说完陆畅然便笑着起身,小跑着去偏房拿榆梅所说的东西,墨色衣袍随风吹起远远看去就像一团小黑狗的尾巴。

      画舍中只剩下了榆梅与宋璟二人,小火炉煮着茶水咕嘟咕嘟地响,榆梅解下外袍放在身侧。

      “你看他无论多大,还这般孩子气。”她冲着宋璟无奈地摇头。

      “在你面前,他自乐得当个孩子。”宋璟将晾至温热的茶杯塞入榆梅手中,对她浅浅一笑。宋璟的手在冬日的时候总喜欢生些冻疮,本是白皙的双手,入了秋便开始青一块紫一块的。

      “君赠我与温茶,我报君以热汤,这汤婆子我捧了一路只觉得跟火燎了一般,你且替我捧会。”榆梅眼睛亮亮地望向宋璟,笑着把怀里的暖炉递给了他。

      宋璟左手捧着暖炉,右手握着茶汤,温温热热的,心也愈发平静起来。面前的女孩眼眸如琉璃般纯净,黝黑的琉璃中映着他浅笑微然的样子,他其实是很少笑的,察觉自己的笑得失态,只好不自然地垂下对视着的目光,可嘴角却依旧是上扬的,只是右手不动声色地替两人满上了茶。

      “阿姐!明明是我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地替你们拿东西,怎么手炉却给了大师兄呢?”

      畅然奔着跑了回来,才一会,乌发上便布上了一层薄雪,他站在门口一脸不满地拍打着身上的雪花。

      榆梅起身拉过他坐到自己身前,再将自己的大袍子披盖在他身上,“这样,可好些?”

      “不够不够,这样才好些!”说着陆畅然便把暖炉从宋璟手中抢了过来,又紧了紧身上暖和的斗篷一脸谄媚地把榆梅要的东西递给了她:“姐,这些给你。”

      榆梅接过白色的绢布,将这堆臭臭的破布放在白绢布上摆弄起来,就这样摆弄了一会,她便掏出缝衣针开始修补,几针长几针短,她白皙的手来来回回地在画卷上飞舞着。

      宋璟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更觉得她身后那个跳来跳去动个没完的陆畅然颇是碍眼,他趁着陆畅然跳到自己身边的功夫,右手只轻轻捏了下他托着手炉的手腕,便把榆梅的手炉抢了回来。

      “大师兄,疼死了!”畅然吃疼地摸着自己的手腕,非常不悦地嘟囔着,“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动什么手?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虽然什么都不怕,却是最怕疼也最怕苦的!”

      “再跳一下你试试?”宋璟拨动着茶碗盖斜了一眼跳蚤式的陆畅然。

      “大不了就站着嘛……”畅然小心翼翼地避过宋璟的视线,开始极力往榆梅身后缩。

      几盏茶的时间在热茶汤的暖意中过去,桌上那些残破的布条便在榆梅的手中成了一副画,这画画得草碎,不过寥寥几笔,笔触看着也是十分稚嫩,像是一个孩子即兴涂鸦之物,可这样一幅画为何会被紧紧攥在那副枯骨手中呢?

      “那些白骨和腐尸身上除了一些破碎的衣料,其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日子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人过来认领这些尸体,真是奇了怪了。”

      陆畅然站在榆梅身后认真瞧着榆梅手中逐渐成型的画卷,自言自语着。

      “大师兄,这看着不过是一副儿童涂鸦之作,也没什么价值啊!咱们会不会查错方向了?”

      榆梅起身,将手中拼就的画卷递到宋璟手中,“师兄,你看看吧。”

      宋璟看着手中的画,陷入了沉思,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些尸身中,真的连一点价值都没有吗?难道他真的也会被撤下去成为整个邢州的笑话?

      画卷不过寥寥数笔,矮一些的圆圈小人应该是一个孩子,另两个高一些的应该是他的父母,而在他们的身后……宋璟惊得抬眸望向窗外,窗外白雪茫茫再无其他,他却快速起身向门外冲去。

      “师兄?”榆梅望着他的背影轻唤,可不一会宋璟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长廊中。

      “到底看出什么了?”

      畅然举着画,对着窗外的景色一脸茫然。

      “这破画到底能看出什么呀?我脚丫子画得都比这个好。”

      榆梅担忧地望着宋璟远去的方向,“走,我们也去看看,师兄到底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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