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游记后传]神劫》袭月飞雪

56、执念忘川

　　黄泉的彼岸花开到荼靡，那红色妖冶的幽光让人沉沦。吕洞宾来到了忘川旁边，看着奈何桥上过往的魂魄，再看着忘川里挣扎的魂，他此时方才理解到，这些魂不愿意再入轮回的原因。
　　也许知道等不到，可就是想等那遥遥的一眼。
　　一艘破旧的摆渡船缓缓而来。上面衣衫褴褛的摆渡人笑呵呵上前说话
　　“呦，郎君又来了？这回来又是为何啊！上次来的娘子呢？”
　　听到摆渡人说牡丹，吕洞宾的心中一疼。酸涩的说道
　　“渡魂前辈，今日我来，是需要一物”
　　“哦？是何物？”
　　“忘川蛇胆，还请前辈相告，这蛇胆如何取得？”吕洞宾的神情无比坚定。看的摆渡人面色一滞。
　　他放下船桨，捋了捋那花白的胡子，沉思片刻说道
　　“郎君可是认真的？不后悔？哪怕百鬼噬魂，深陷执念也不后悔？稍有不慎，郎君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听到摆渡人这么说，吕洞宾轻轻皱眉，他竟不知，取这蛇胆还需经历如此凶险，当即有所疑惑道
　　“还请前辈明示”
　　摆渡人呵呵一笑说道
　　“忘川蛇胆，乃剧毒之物，这忘川蛇自然是生活在忘川之中了。这蛇生活在忘川的最底层，本身倒是没有多少攻击力。凭借郎君的法力，区区蛇胆自是不在话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呢？”
　　见摆渡人有所停顿，吕洞宾接着追问。
　　“只不过这蛇胆好取，但是忘川却不好过。要取蛇胆，需先跳忘川，忘川中都是执念不散的魂。
　　忘川水会不断冲刷他们的执念，让他们执念消散，再入轮回。
　　可他们既不愿消散执念，又不愿再入轮回，所以为了生存，他们只能互相吞噬，”
　　“尤其是像郎君这般仙力磅礴的人，更是他们最好的养料。若是郎君想下忘川，在度过上层的时候，需得卸下周身仙力。方才可最以快速度通过。
　　或许郎君会认为，凭借一身仙法。可将这些魂轻松斩杀。但这些魂数以万计。若是轻易斩杀，便会断了他们执念的因果，此举则算是破坏天地秩序了。”
　　听到此，吕洞宾恍然大悟，为了自己的事，断不能破坏他人因果。而忘川蛇胆他势在必得，哪怕是百鬼所咬，也在所不惜。
　　“渡魂前辈，既然我选择跳忘川，自然不会破坏他人因果。您大可以放心。”
　　说罢，吕洞宾就要跳下忘川。
　　见到吕洞宾要跳忘川。摆渡人连忙制止
　　“郎君等等，老朽还未说完，若说着表层尚且能过，但这底层却并不好过。忘川河水冲刷执念，是会把人的执念无限放大，唤醒记忆里最深的东西。这执念会一直折磨着入川之人。入川之人会痛不欲生，有可能会深陷执念不可自拔，不想醒来。”
　　“若是寻常并无执念之人，入川尚且能过。可我观郎君与娘子，也并不像没有执念之人。郎君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听着摆渡人的嘱托
　　吕洞宾深深地朝着摆渡人施了一礼说道
　　“多谢前辈告知，不过，您不必再劝。忘川蛇胆，我势在必得。若是我真的醒不过来。还要劳烦前辈，将蛇胆送与老君，让他炼制解丹毒的药。”
　　吕洞宾已下定决心，他不怕百鬼所咬，也不怕深陷执念再醒不过来。他只是怕自己拿不到蛇胆解不了丹毒，牡丹还得受着无尽的折磨，他不怕痛，仿佛疼痛才能缓解他心里的伤。或许，死在忘川，沉迷在他和牡丹的执念里，也不错…。
　　摆渡人看了他一眼，心知多说无益，便说道。
　　“既然郎君心意已决，我就不便再劝，还请郎君告知姓甚名谁，府上哪里。事后我好通知府上，过来捞你。”
　　听到摆渡人这么说，吕洞宾一笑。若是说自己是纯阳吕祖，摆渡人定会通知纯阳，到时候九九又该为他担心了。思索片刻。他对摆渡人说道
　　“东华帝君府，吕洞宾！”
　　听他报上名号，摆渡人一愣。当即躬身施礼
　　“老朽渡魂。见过君上！”
　　“前辈多礼了，我即刻前去！”
　　说罢，吕洞宾卸下周身仙力，纵身一跃，跳入忘川中。由于吕洞宾不是魂魄，有实体，所以跳河的声音相对大一些。一时间惊的四周众鬼面面相觑。
　　“我说老黑，刚才什么玩意跳下去了？”白无常一脸懵的看着黑无常说。
　　“太快，没看清。我就看到一道白影嗖一下子扎到河里去了。”
　　就当众鬼交头接耳之际。摆渡人就在一旁吆喝
　　“我说小孟啊，快去告诉咱家秦广王，东华帝君府吕洞宾跳忘川了！赶紧的，让他快去帝君府找司命，准备捞人！”
　　摆渡人这么一吆喝，所有懵懵的鬼恍然大悟。随即就开始了疯狂的讨论。
　　鬼一“这吕洞宾是谁啊”
　　鬼二“这你都不知道？东华帝君转世被”
　　鬼三“他跳什么忘川啊”
　　鬼四“娘子跟别人跑了，想不开被”
　　鬼五“原来吕兄跟吾等是同道中人啊”
　　鬼六“吕兄真乃吾辈楷模，有吕兄为咱们开路，咱们还怕什么”
　　众鬼“对！”
　　一时间，奈何桥上准备喝孟婆汤的鬼，一个两个的往忘川里跳。像下饺子一样，场面极其轰动！孟婆的脸都绿了，吩咐身边的鬼丫头去找秦广王。

　　吕洞宾跳下忘川的那一刻，才知道摆渡人说的百鬼所咬是什么感觉，那执念的魂有如蚂蚁一样一层一层的朝着他乎来。他们都想活着，所以他们都在努力的啃食着吕洞宾的灵魂。上仙的灵魂就是他们最好的养料。片刻后，忘川的魂就都聚集而来，都想来分一杯羹。
　　痛，真的好痛，这撕裂灵魂的痛要比□□的损伤疼上百倍。牡丹当年被百鬼所咬，应该也是如此的痛吧。
　　吕洞宾不能耽搁，忍受着疼痛拼命往水下游去，那跟在身后的魂有如缠着他的一条长长的锁链，缠的他的神魂千疮百孔…
　　随着水流速度的加快，那些执念的魂逐渐脱离了他。想来，应该是进入的忘川的下段了。如此来说，离他找到蛇，应该是不远了。
　　远离了那些魂，吕洞宾逐渐释放了一些仙泽，修复着自己千疮百孔的神魂。
　　突然，他的头脑中闪现了一个牡丹的片段。瞬间让他停止了下游的动作。
　　“我要的生活，你给不了…”
　　“今日是我封后的日子，我希望你给我体面”
　　“那新婚的喜帕，洁白无瑕…”
　　封后那日的场景如梦魇死死的缠在他的心中。那种疑惑和不甘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你要的生活我给不了。你是不是早就背叛了我，你到底跟谁在一起了！”
　　吕洞宾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就像当年中血咒一般。那些可怕又耻辱的想法时刻充斥着他的神经。
　　下一刻，牡丹身着红衣，和魔君共舞，喝交杯酒，又扑到了韩湘子的怀里
　　“娘子今日，可还满意？”
　　“郎君今日，甚的妾心”
　　吕洞宾的头仿佛炸裂般的痛。他双手抱头，绝望的想要嘶吼
　　“为什么要背叛我！我们的三生三世，为什么对你来说如此不值一提！”
　　“白牡丹卖笑不卖身，今日愿为公子献身”
　　“洞宾，我真的想跟你修道”
　　“洞宾，我们放风筝吧”
　　“绑了红绳，就是我的人了”
　　霎那间，眼波流转，夜色静谧，那朦胧的泪眼仿佛一剂毒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情不自禁的吻她，他想拥有她…
　　“洞宾，我去紫竹林了，你要好好的…”
　　那三跪九叩的身影，刺的吕洞宾钻心的疼…
　　寒风中，牵起她的手，许下一生的誓言
　　牡丹穿着大红的嫁衣站在门口，那飘落的盖头就像是他们的结局…
　　百鬼所咬，红装落地
　　在下一刻，他们回到了那一叶扁舟上。
　　“我现在终于能感受到结发情的情深义重了…”
　　“情到深处无怨尤，只要跟你在一起，再痛苦，也是甜蜜的…”
　　发结已经结成。而她却消逝了…
　　前生的画面不断重复在吕洞宾的头脑中，愧疚和不甘心犹如洪水猛兽，突然袭来。
　　“牡丹，不要！不要走！是我不好！让我死吧，只要你能回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吕洞宾哭了，哭的十分狼狈，狼狈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东华上仙”那紫色衣裙的灵动仙女出现在他的面前。
　　“凡间是有真情的…”
　　红叶飘落，她拾起
　　“一入深宫里，无由得见春。题诗花叶上，寄与接流人。”
　　再下一刻，他看到了东华，那凡间的相救，那凌霄殿的求情。他们的赌约。还有那想拥且不能拥抱的一刻，以及她的死心。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儿皆薄幸，我牡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东华的逆天改命，只为求她一时的安宁。
　　吕洞宾的心中充满着悲伤。这种悲伤他从未遇到过。哪怕是牡丹应劫而死时，给他带来的是绝望，也并非是悲伤。
　　这悲伤让他看不清前路，看不到未来，痛彻心扉，就连记忆都被这莫名的悲伤染成了灰色。可他并不知道这悲伤从何而来…
　　“东华”
　　“东华”
　　“东华”
　　那东华二字如魔咒一般侵蚀着吕洞宾的意志。那包含着不同情感的呼唤。简直要把吕洞宾溺死。
　　尽管她与牡丹认识三世，但属于他们的相处时间少之又少，牡丹的追逐，他的拒绝，让他们这一段缘浅的感情惨淡收场。他曾经以为，牡丹的飞蛾扑火就是浓烈的爱。
　　可是当他听到那一声声包含各种情感的东华时，他才发现，他错了。牡丹对东华的爱，仿佛有种超脱时间与空间的魔力。这种爱，要比他与牡丹的任何一世都来的深沉。这让他的心中泛起了惊天的嫉妒。他嫉妒东华，能得到牡丹的全部。
　　可是，这声音。是牡丹吗？牡丹仙子一直叫他东华上仙，那她又是何时叫他东华的呢，莫非，是他们得道之初！
　　在下一刻，他看到年轻的东华，跟他一般无二的面容意气风发，他手握绛雪，来到了昆仑。这个时候。他还没有第二把剑…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水潭出现在了画面中。那是昆仑秘境中的水潭。不过这水潭没有石棺，有的是一个未着寸缕的女人。
　　她长发铺在水面上，肌肤胜雪。香气四溢…
　　这时，突然从水中窜出黑蛟，欲行攻击！东华执剑斩蛟。把水中的女人抱在怀里，带到岸边。他脱下道袍，裹在女人的身上。
　　女人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他。仿佛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呢？”
　　女人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啊，醒来就在这了，我没有名字，要不。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东华面色羞赧
　　“我观你真身是白色牡丹花，就叫白牡丹可好？”
　　“白牡丹，好，我以后就叫白牡丹！那么你是谁呢”
　　“东华真人，你可以叫我东华”
　　女人粲然一笑。让万物都失了颜色
　　“东华，东华。牡丹，喜欢东华！”
　　东华的脸顿时通红。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在下一刻，是他们唇齿纠缠的画面。在朦胧的月光下。他们缠绵悱恻，吕洞宾都能感觉到东华那想把她拆吞入腹的欲望，他们拥抱，沉沦…
　　再下一刻，刺目的红映入眼帘。又是那嫁衣。牡丹身着嫁衣，嘴角流血。她绝望的看着东华。而他们双手交缠中，一把匕首静静的插入牡丹的腹部。那汩汩而出的血将大红的衣裙染成了深色。而东华周身突然仙泽弥漫，金光万丈。
　　“好一个，东华帝君…”
　　说着，牡丹倒在了地上，那刺目的血仍然在无休无止的肆虐。而东华此时，却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吕洞宾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就是他们的过去！东华为什么要杀牡丹呢！不可能啊！看着倒地的牡丹，他突然觉得，莫非九九就是这个时候没有的吗…还是因为有了九九，才让东华动了杀心呢！
　　为什么这记忆看不全呢…
　　吕洞宾被这些执念来回得折磨。已经濒临崩溃。此时的仙力仿佛被执念吸收了一样，毫无用处。马上要沉沦在执念中的他，立刻咬破舌尖。利用疼痛换的他半刻清醒。
　　他看到蛇了！可是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游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