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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母子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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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止疼散被融进茶叶里,送进疏桐园茶水房。
日头早就炎热起来,茶饼消耗快,恐怕今日就得进祁鹿闻和温柚宁的嘴里。
琳琅不忍落泪。
她突然跪地:“王妃,奴婢求你收手!”
瑞王妃一把扯开丝帕,坐起身瞪着琳琅。
“闭嘴。”
琳琅摇头:“王妃,郡王爷是你的亲骨血,是从你身体里掉下来的肉啊。”
“奴婢是王妃的陪嫁丫鬟,也是从小看着郡王爷长大。”
瑞王妃探出身子,语调压低:“琳琅,闭嘴!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
琳琅擦干眼泪,看着眼前那张阴狠的脸摇头。
瑞王妃眼睛一眯,嘴角扯出冷笑:“来人!琳琅以下犯上,着人板子伺候,找人牙子发卖出王府。”
已经有婆子领命进来,琳琅跪地磕头。
“王妃,郡王爷那日那些话,他的确是记得。”琳琅不停的磕头:“若他一直记得,可为何这么些年,无论王妃如何对他,惩罚他,郡王爷却一句反抗的话都没有。”
瑞王妃脸上的阴狠凝固。
她终是挥手,一旁的三个婆子往后退,一会就不见身影。
琳琅额头见血:“王妃,郡王爷定是知晓王妃心里苦。”
“既然王妃选择把一切的愧疚和责任都推到他身上这样能好受些,这样能活下去,郡王爷心里明白,所以他也就替王妃担着,只要王妃活着!”
瑞王妃绞紧手中的丝帕,脸上阴狠的表情退去,逐渐被过去的痛苦取代。
“这么些年,王妃每每惩罚郡王爷跪祠堂,用鞭子抽打,晚间王妃癔症必定发作,王妃不记得,琳琅却记得清楚。”
“王妃心中始终也是心疼郡王爷。”
“母子连心,断着骨连着筋!”
“郡王爷成亲那日,王妃在外宴客,脸上的笑发自真心,也是真的高兴,不是么?”
瑞王妃蹙着眉,神情痛苦,把脸埋进手里。
琳琅跪在地上挪膝过去:“王妃,趁眼下一切都还来得及,奴婢求王妃停手。”
“难道,王妃真的想彻底失去郡王爷?失去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
瑞王妃泪眼婆说,惊惧抬头,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假设。
她猛然站起来,疾步往外走,后面甚至是用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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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桐园,阁楼书房。
醉兴端着普洱茶放在祁鹿闻手边,后者眼瞳滑动看过来,眸中一片暗色。
醉兴轻轻点头,随即退出去。
祁鹿闻说不上伤心,也说不上不伤心,他今日把温柚宁支走,就是为把此事彻底解决。
他们夫妻两人从此互相依靠,搬去晋阳王府。
童兴不知内情,他在阁楼下瞧见瑞王妃时,及忙跪地行礼。
还以为是王妃不痛快,又来找他们郡王爷的霉头。
他伸出手想把人拦住,瑞王妃却肃着一张脸,垂头睥睨:“滚开!”
书房门被推开时,祁鹿闻正好端着茶水想入口。
瑞王妃瞪大眼睛,忙大喝:“不能喝!”
谁知祁鹿闻却目不斜视地看着她,仰头一饮而尽。
瑞王妃肝胆俱裂:“儿啊!”
她跑过去,把祁鹿闻手里的茶盏挥倒在地。
扶着他的下巴,就要伸手进祁鹿闻的口中去抠喉咙,让他把茶水吐出来。
祁鹿闻见她脸上的眼泪,还有些怔愣。
不过也就一瞬间,他抓着瑞王妃的手,随后站起身放开。
“王妃这是作甚,”祁鹿闻看着地上的碎片:“难不成是下毒了?”
瑞王妃闻言呼吸急促,后退一步,撑着桌案,半晌才抬起头看他。
“看来我猜对了。”
瑞王妃摇头,她伸出手想去抓祁鹿闻,却被后者避开。
她顾及不了被祁鹿闻发现,忙向外头喊:“传太医!传太医!”
“不必,茶水无毒,王妃手里有止疼散,我早已知晓。”祁鹿闻半阖眼眸,低声道。
“我其实还是伤心。”
眼睑的红痣被遮起,十岁后,他第一次在瑞王妃跟儿前袒露情绪。
“儿子?”瑞王妃惊疑不定。
温柚宁就是在这个档口回来,疏桐园跪满下人。
她突然想清楚些什么,脸色惨白,提起裙摆登上阁楼。
却在醉兴拦住:“王妃,郡王爷无事。”
温柚宁这才惊魂归位,腿软下去,被十五扶到书房门口。
她刚想抬手,却别里头的声音打断。
“王妃,弟弟那时已经被闷死了。”祁鹿闻突然抬头看她开口。
也是自那时起,王妃再不许他叫她一声母妃。
瑞王妃闭上眼,豆大的泪珠滚落,满脸的痛苦和愧疚交织,她点头。
“是,你那时,没日没夜的哭,我心疼你,照顾你,而你父王赈灾时受伤,寒冬腊月摔下马断腿,浑身是伤,送回京城时,都快没气了,恰巧你弟弟又感染风寒,所有的重担都压在我一人身上。”
“我还要照顾你大哥、二哥,继母不好做,外头的人都盯着。”
“我每日打起十二分精神,分身乏术,等我模模糊糊醒来时,他已经没气了,被我不小心盖上的棉褥子,活活闷死了。”
瑞王妃几乎不愿回想这件事,像是要把她的心活活挖出来鞭挞。
那日她困顿万分,亲自给洛儿盖上被子,拍他入睡,她自己也趴在一旁昏睡过去。
“等我醒来,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晚了!”
“我太痛苦,我不能接受是我自己的错,怎么能只是我一人的错?我几度想随着你弟弟去,是我懦弱,是我不敢,儿子。”
“我必须找一个发泄口,我活不下去,所以我找了你,固执的认为是因为你,你父王在外担心你才会受伤,我顾着你,所以洛儿才会感染风寒,是你不详,是你的错,我坦然的指责你。”
“我不敢承受千夫所指的痛苦,还有你父王,我更是不敢面对他。”
“即便如此,洛儿他还日日来寻我,问我为何这般狠心,还问我为何是兄长的错。”
“儿子。”瑞王妃希冀地看向祁鹿闻,里头的祈求和痛苦像是要溢出来:“你能...”
祁鹿闻直接打断她的话:“王妃,我和宁宁,要搬走了。”
“去哪里?”瑞王妃怔愣,脸上都是泪水。
“晋阳王府,以后恐怕不能日日在王妃身侧,只在逢年过节时回来,王妃要照顾好自己。”
瑞王妃突然冲过来想抱住祁鹿闻不让他走,却被椅子绊倒在地。
她顾不上疼痛,忙道:
“儿啊!母亲知晓错了,全是母亲的错,那时你也才十岁。”
“你原谅母亲。”
“母亲答应你的事,也做到了,不曾叫儿媳晨昏定省的站规矩。”
“儿子?”瑞王妃祈求:“我是不是未曾同你说过,你的妻子,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很满意欢喜,我其实很喜爱她,她选了我的儿子,还这般爱护。”
“我其实也为她准备了很多礼物,你们定亲之后也想邀她过府相聚,只是母亲糊涂。”
祁鹿闻扶起瑞王妃,眼看她眼不错的看着自己,为着他的动作,似有希望。
祁鹿闻没什么情绪,只淡淡开口:“保重。”
他不是没恨过,为何他要跪,为何要挨打,还有言语上的侮辱。
“王妃定然是忘记,你说我‘心思恶毒,怪不得手会断,成个残废,是老天在收拾你’”
瑞王妃瘫坐在一旁的墩凳上。
至亲的人说过的话像是一把利剑,斩断以后所有可能和好的契机。
但这些却在和温柚宁成亲之后一切都随风飘散,除却宁宁,什么都不重要。
什么都没她重要。
有她在,他别无所求。
书房的门被打开,祁鹿闻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勾唇:“被宁宁发现了。”
温柚宁冲过去紧紧抱着他,上下抚摸,确定人真的没事,才委屈着开口:“祁鹿闻!你吓死我了!”
她的手不停的捶打在男人的胸膛上,就这样还不解气,一蹦上身,狠狠咬在他脸上。
直到祁鹿闻感受到湿意。
他眉头都未曾蹙过,托着温柚宁:“别哭,宁宁。”
他右手为她拭泪:“这下真的只有宁宁一人护我、爱我。”
温柚宁松开嘴,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开。
“我这次是真的生气!”
祁鹿闻抱着人往阁楼下走:“那我哄。”
“哄一辈子。”
......
瑞王回府时,瑞王妃又求到他跟儿前。
后者却无奈摇头:“事已至此,你们母子先分开或许是好事。”
“当初那件事,你以为为夫就信你一面之词?”
“老三是我的儿,我能不了解他,他性子孤傲,从不肯为不在意的人和事低头,你说他是嫉妒弟弟夺走你这个做母亲,我这个做父亲的宠爱,才下此狠手。”
瑞王妃捂着耳朵不愿再听。
“老三虽然惊愕,却一句话都未曾辩驳,偏你这个做母亲的却不明白,也听不进为夫的话,只顾着怎么让自己好受,让自己择出来,却忘了,洛儿也是老三的亲弟弟,他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
“解铃还须系铃人,本王如何斡旋,你们母子终究还是拧着那股劲。”
瑞王叹气,他严苛,自问对儿子也无甚关爱,他们夫妻谁也不能说谁的不是。
他委身把人抱起,亲自送回院子,让琳琅好生照看。
出来时,正好碰见来见他的祁鹿闻。
瑞王摆手:“不必再说,去吧,你已经长大成亲,总会有这一日。”
“只是日后还是要常回来,知晓你心疼人,儿媳有孕后也要派人回府报喜。”
祁鹿闻拱手:“儿子会记得。”
着人看好日子,祁鹿闻带着温柚宁搬去晋阳王府。
乔迁之喜,主人家并未设宴。
外头庆贺的人,也就奉上贺礼说些贺词归家。
温柚宁却还是不肯和祁鹿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