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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请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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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落下,湿气下坠,凉意沁骨。
农历二月的季节,夜晚还是冰冷。
正房里头烧着地龙和炭盆,倒不觉寒。
春花、秋月捧着温柚宁和祁鹿闻明日请安要穿着的衣裳。
都是喜庆同色赭红的郡王、王妃常服。
温柚宁站起身翻看。
都是礼部裁做的新衣。
繁复、庄重。
正好配祁鹿闻送给她的那箱首饰。
温柚宁打个哈欠,点头。
春花和秋月适时退出去。
困觉的泪水洗涤她的眼睛,黑亮水润。
温柚宁随意拿过一本杂谈,侧躺在床榻上翻了三四页,浑身就软下去。
祁鹿闻从外间进来,脱下外间的披风,等到炭火盆处烘热双手后,才凑近温柚宁。
等他撩开黄杨云纹架子床的纱幔,才晓得人已经是睡眼迷蒙。
他弯下腰轻轻拿过温柚宁手里的书,转身放在小几上。
回过头时,温柚宁眼睫轻颤,慢慢睁开眼睛。
祁鹿闻摸她小脸,压低声音:“吵醒你了?”
温柚宁摇头。
双手抓他的手,不让它在脸上乱动。
“要喝水么,宁宁。”
祁鹿闻坐下身,勾她额前的头发,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温柚宁闻着他身上的沉水香,缓缓摇头。
躺下之前春花侍奉她喝过。
“怎么这么久。”她问。
沐浴而已。
昏暗烛火下的不满嘟囔像是在撒娇。
祁鹿闻低眉浅笑:“今日给你的那些庄子、铺子,我吩咐童兴下去让管事准备准备过几日带着账本过府,让你见见。”
“也让他们隔着屏风听听当家主母的声儿,这才耽误些时辰。”
他声音低柔:“下次早些回来,不叫你等。”
温柚宁咬他手指,留下点点牙印,又在哄宝宝。
她可不是宝宝。
点点刺痛在手指上蔓延开来。
祁鹿闻看那齿痕,俯下身轻轻含着她脸颊,躺下把人往怀里揽。
“咬坏了,可怎么赔偿?”
温柚宁像是贴近一个暖炉一般,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舒服的喟叹一声。
闻言只轻哼一声,不说话。
祁鹿闻与她额头相抵。
温柚宁近距离看清他眼睑的那颗红痣。
小小的一点红,在眨眼之间若隐若现。
她忍不住伸手一点。
手下的皮肤温热。
像是暖玉。
祁鹿闻很自然的凑过去,含着那两瓣花唇吮吻。
不算激烈,只有爱怜无比的温柔。
温柚宁杏眼迷离、莹润的脸颊粉红。
祁鹿闻看一眼就受不住,深吸一口气,憋的俊脸通红。
“宁宁,放过你。”明日还要请安。
祁鹿闻舔吻干净温柚宁唇边的银丝,把人揽进怀里。
翌日,天际一片白。
庭院里两只鹦鹉兴奋叽喳几声之后就被春花投喂的吃食吸引,不再叫唤。
温柚宁推开和她腻歪的祁鹿闻。
她嘴唇被吃的嘟起,幽怨地看向紧紧抱着她的人。
一会还要见长辈,这要是被看出来!
温柚宁小手往祁鹿闻肩膀上轻拍。
讨厌!
祁鹿闻被他逗笑。
凉滑的发丝从他指缝见穿过,轻轻抚背给她顺气。
“好了,不欺负你了,乖宁宁。”
好半晌,雪腮上的红晕才消散下去。
呼吸也缓慢下来。
温柚宁鼓着脸颊生闷气撩开纱幔不再理人,下了床榻。
春花和秋月天微亮就在外头候着。
现在听到里头的动静才敢推开门。
伺候着温柚宁梳洗妥当。
又轻扑一层薄妆。
温柚宁坐在梳妆台边,等春花给她上钗环。
东西昨夜就已经搭配好。
祁鹿闻收拾妥帖后,挥退春花。
温柚宁垂头还在选耳饰。
发间略显生疏迟缓的动作,让她抬起头。
祁鹿闻显然是第一次做,见到尖利的发簪和掩鬓,动作更是小心翼翼。
害怕伤到她。
此时与铜镜里的温柚宁眼神对上还略带求助。
温柚宁压不住笑意,晨起那些小火气也就此消散,她抬起手,抚上那只大手。
带着祁鹿闻动作,领着他为她一一轻轻上首饰。
最后一只发簪入发,祁鹿闻截住温柚宁想要放下的手,带着人起身。
盛装美人,仿若又是新婚当夜见过的那样明艳惊人。
肌如白雪,杏眼明仁。
祁鹿闻捏着她的手转身。
温柚宁凑近琉璃镜,上了殷红口脂的唇瓣水润,些许肿胀被掩饰。
她这才站直身子。
两人就要动身前往主院,临了,温柚宁生出些紧张羞赧,不自觉的抓紧祁鹿闻的手。
后者垂头,似有所感。
“宁宁,别怕。”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温柚宁忐忑开口:“要是一会母妃不喜欢我可如何是好?”
她和瑞王妃除了那次重阳宫宴后还不曾见过面。
祁鹿闻眼神微闪。
顾左右而言他:“宁宁,父王可是很喜欢你这个儿媳。”
温柚宁神情一顿,若有所思点头,跟在祁鹿闻身边出了疏桐园。
瑞王府正堂。
还未进去就瞧见上头的‘敬修堂’匾额,后有一行小字。
‘乾安元年正月初六,书赐瑞王府。’
原是陛下亲赐。
而下首则是十六把楠木太师椅,已经坐满人。
温柚宁松开祁鹿闻的左手。
抬头看他一眼。
垂首退后半步站立祁鹿闻侧后。
祁鹿闻微‘啧’一声,蹙眉,不怒自威。
“宁宁。”
语气全是不赞同。
他不需要自己的妻子这般‘以他为天’的尊重。
哪个腌臜人想出来的这些繁文缛节,束缚他的妻。
温柚宁嗫嚅着嘴唇,没说话。
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上来,宁宁,站在我身旁。”
“可是...”
“没有可是。”祁鹿闻打断她,往后退半步:“你是陛下册封的晋阳王妃,与我同尊。”
他不高兴了。
温柚宁委屈撇嘴。
莲步往前移。
两人并肩进正堂。
祁鹿闻带着温柚宁跪在蒲团上。
自有下人递来热茶。
温柚宁端过金枣茶,双手前移,虽然心里紧张,但声音大方清脆:“儿媳见过父王,父王请喝茶。”
瑞王脸有笑意,伸手接过。
抿过一口放在一旁。
儿子喜欢,就一切都不要紧。
并肩而立就并肩而立。
孩子们高兴都好,且小儿媳才及笄,还是个孩子,自然娇俏惹人喜爱。
如今他的一桩心事也总算如愿。
他的确如祁鹿闻所言,很满意温柚宁这个儿媳。
这下还亲自把喜茶钱递给温柚宁。
温柚宁紧绷的身形放松,浅笑着双手接过:“谢父王。”
祁鹿闻扶着温柚宁起身,温柚宁挪到一旁又跪下。
“母妃请喝茶。”
瑞王妃手一顿,下意识转头看祁鹿闻。
眼底神色复杂,细看之下还掺杂些不痛快。
手迟迟不肯伸过去。
祁鹿闻托住温柚宁的手,抬头看向瑞王妃的眼睛。
母子两人对视。
温柚宁侧头,敏感地察觉到祁鹿闻情绪变得凌厉起来。
瑞王妃接过,祁鹿闻带着温柚宁的手放下。
后头的婆子把喜茶钱递给温柚宁。
祁鹿闻却越过她接在手里。
接着就扶着温柚宁起身去见两位兄长嫂嫂。
侄儿侄女也得见见小婶婶。
温柚宁又得两套精致贵气的头面。
也送出去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精巧玩具。
“方到今日,才算是真正的一家团聚。”瑞王站起身:“开宴。”
祁鹿闻带着温柚宁往膳厅走。
童兴过来接过祁鹿闻手里头的东西往后退。
温柚宁于阔袖遮掩下,轻轻勾起祁鹿闻垂落的手指。
满脸关切从圆澄澄的杏眼里溢出来。
“是宁宁不乖,我才生气。”祁鹿闻压低声音。
温柚宁嘟嘴。
冲着他笑的甜。
一脸讨饶。
那不是宫里来的嬷嬷这么教导她的么。
且大族规训,女人总讲究德容。
她心里极其不认同,只是有时顺从要省事得多。
且那人是祁鹿闻。
她不觉难受。
可她忽略了,祁鹿闻难受。
祁鹿闻抿着唇,捏她手指。
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让她蒙混过关。
膳厅宽敞明亮。
黄梨木蛇纹圆桌上头有个大锅子,汤头翻滚正滋滋冒着热气。
香味勾人。
温柚宁坐在祁鹿闻身旁,正巧对着瑞王爷和瑞王妃。
仆人呈热巾帕净手。
温柚宁小心瞅祁鹿闻,就怕身边的人在这样的场合也要为她亲力亲为。
祁鹿闻果然伸手要拿她的巾帕。
温柚宁动作更快,直接转身递给丫鬟。
祁鹿闻面色平和收回手,只眉眼间看出些郁色。
果然还是得有自己的府邸。
祁鹿闻神色低沉,又见他和温柚宁墩凳的距离恨不得塞进两个人。
眉头蹙起。
侍膳的丫鬟也横在他们中间。
瑞王沉声开口:“明日你们夫妻归宁,礼数要周到,礼单要准备齐全。”
祁鹿闻颔首:“儿子晓得。”
“儿媳年岁还小,明日归家,你们夫妻可住上两晚。”瑞王看向温柚宁。
温柚宁面色红润,站起身行礼:“多谢父王。”
瑞王这才动筷。
温柚宁重新坐回去。
席间无人说话,就连汤勺碰壁的声儿都听不见。
只闻咀嚼轻轻声。
祁鹿闻用的很少。
等到瑞王放筷,席间众人也跟着落筷。
瑞王眉宇间有倦色,北方雪灾刚平复,如今入春,更是百废待兴。
还得引着老百姓春耕播种不荒。
他今日才从宫中回王府。
“都回去歇着。”瑞王声音雄浑。
瑞王妃跟在他身后也出了膳厅。
拜别两位兄长,祁鹿闻带着温柚宁回了疏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