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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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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伏瑀不出声,褚洺戟放下书册,转身坐在了案桌正中,“来,孤同阿瑀说说东宫里的一切。”
伏瑀正立当中,垂眼看着眼带桃花的褚洺戟,双手抱拳,“殿下,请说!”
褚洺戟摆手,“唉,阿瑀离孤太远,近些。”
伏瑀提步走近,但两人之间依旧隔着案桌,“方才阿瑀还要孤放下防备,如今这架势倒是阿瑀自己心中防备过甚。”
伏瑀深吸一口气,侧身走到褚洺戟边上,又弯下了腰,“殿下,明示!”
褚洺戟却未立时开口,而是抓起了案台上的毛笔,随意扯过一张宣纸,展平,笔尖舔墨,边写边说,道:“东宫里的人事物,阿瑀一一不必放在心上,父皇让你管的不是东宫,而是孤。”
“褚洺戟”三字便赫然跃于纸上,也拓进了伏瑀的心房。
放下笔,褚洺戟单手撑头,歪过身子看伏瑀,伏瑀此刻弯着身子伏案在侧,褚洺戟甚至能够看见他脸上鬓角处细碎的绒毛,唇角边的胡青也若隐若现,许是有些紧张,这人的喉结明显上下滑动了一下。
“殿下,太子妃也不用臣上心吗?”
伏瑀的声音很轻,在褚洺戟听来软软的,搔着耳道,细细密密的痒进了心里。
褚洺戟站了起来,“你的心,只能装孤,其他的皆不许你盛着。”
伏瑀也直起了身子,“臣遵旨!”
见褚洺戟抬脚向门口走,伏瑀忙跟上,候在门槛,打算行礼,褚洺戟突然停下,转身之间两人差点撞上。
“此刻孤的书房应当堆满了奏折,这些还要劳烦阿瑀,替孤辛苦了。”伏瑀还在怔忡时,又被褚洺戟拉着去了东宫。
宫道之上,伏瑀被褚洺戟钳住右臂,想动弹,却不得,小声说道:“殿下,此去东宫,臣不会临阵脱逃的,殿下不必拉扯臣,叫宫人们瞧见,有损殿下威严。”
褚洺戟笑道:“孤从来是没有威严的,如今是父皇让你提携于孤,孤不敢抗旨,才做这番打算与行径,倒是阿瑀如此在意旁人目光,咱们之间是有何不能明示于人前的?”
“自然没有,但也没必要大张旗鼓,弄的人尽皆知。”
褚洺戟停下,转身与伏瑀面对着,但仍是没有松手,“孤要的就是人尽皆知,皆知你伏瑀是孤的人。”见伏瑀说不出话来,褚洺戟复又笑着携人向东宫而去。
伏瑀跟着他,口里说不出,心中却思绪乱飘,他知道褚洺戟这是在演戏,演给谁看呢?
褚洺戟也不知自己为何就是想要与旁边这人拉拉扯扯,从近几次独处来看,伏瑀的精明、伏瑀的攻于心计,都是流于面上的,这人实则傻得很,让皇帝当自己的靶子使了这么多年,如今还要来帮自己,除非这人真的与皇帝之间有什么不为人道的关系,又或是此人想要的并非历经两朝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皇权?
两人都在自己的思绪里奔驰得无边无际,恍然间已至东宫,宫门前候着太子妃阮玉娇,褚洺戟拉着人就要往内冲,听得一声悦耳的请安,才看见一众宫人簇拥下的太子妃。
“臣妾给太子殿下请安!”
伏瑀也要给阮玉娇请安,晃了晃被褚洺戟拉着的胳膊,这人却还不放手,无奈只能微微欠身行礼,“臣向太子妃殿下请安!”
阮玉娇看着他,笑了笑,“当日御花园一别,已是物是人非,丞相有礼了。”
褚洺戟一手拽着伏瑀,一手伸向前,贴上了阮玉娇的手背,“凉的很,在宫外等了许久吧,送太子妃快回偏殿好生休息,孤与伏相处理完公务,再去看太子妃。”
伏瑀岂会不知,褚洺戟这是在用他当幌子,太子妃候在此处,别的不说,当然是东宫一下要进两位侧妃,太子妃到底身为女子,哪有女子愿与旁人共享自己夫君的,太子不想面对太子妃,所以才会拉上伏瑀。
伏瑀终是挣脱开了褚洺戟的手,双手抱拳,冲着两位弯下了腰,“早朝过后,臣与太子殿下被召进了大安宫,不知储政院有没有将奏疏送至东宫?”
阮玉娇斜了斜身子,道:“倒是送来了一些,让人送进太子殿下的书房了,既然殿下与丞相要商议政务,臣妾便不多打扰了。”
褚洺戟领着伏瑀走进书房,吩咐旁人不得上前伺候。
伏瑀刚进来时,便看见了案台上的那些奏章,只见褚洺戟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瞧瞧储政院送来的都是什么。”
“是臣无能,臣手下目前只有吏部与户部。”伏瑀低头。
褚洺戟走到伏瑀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不是你无能,丞相怎会无能呢,不过是下面那些人以皇后马首是瞻罢了。”
果然,褚洺戟说了,在伏瑀面前挑明了,与皇后竟有些剑拔弩张之态。
伏瑀抬头,“殿下。”
褚洺戟松开了他,又走回案桌,摊开长卷,提笔写下六部、枢密院、御史台、宣政院、储政院,随后向伏瑀招手。
“眼下除去你的吏部与户部,告诉孤,剩下的这些,都是何人执掌?”
自枢密院而下,御史台、宣政院、储政院、工部、吏部、刑部、兵部,国舅段昆的势力竟或多或少渗透其中。
国舅的身后可不就是皇后嘛,皇后眼下的嫡子是太子褚洺戟,但皆知太子是寄养在皇后膝下,皇后实则无子嗣傍身,如今这般想来,皇后的心思有些大了。
褚洺戟歪嘴一笑,“除去枢密院皇后不敢染指外,朝中上下,已经被她渗透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年,她钳制着父皇,不给孤实权,孤表面看来是个太子,实则连她宫里的掌事太监还不如,知道孤是如何度日的吗?”
伏瑀看着这样的褚洺戟,有些心疼,“殿下终日演戏,臣不知无人处殿下独处时是否还在演戏。”
褚洺戟收起了笑脸,“伏瑀,想听听孤的故事吗?”
褚洺戟又摊开了一轴长卷,换了只笔,边画边说道:“你可知,孤的生母是何人吗?”
“病逝的张美人?”
“何来什么张美人,张美人什么样,孤都没见过,”褚洺戟抬头看了他一眼,“孤的生母是原枢密院院判之女何芯融,当年父皇被封裕王,本是最不起眼的皇子,储位原是轮不上父皇的,也不知怎的,段氏一门力挺裕王,为父皇争来了皇位,段家的嫡女便成了当今的皇后,你可知当初先选进王府的王妃,是我的母亲。”
原枢密院院判何擎鸣,伏瑀不知,只知道枢密院向来是不给国舅面子,从来都是按章办事,究其缘由,原来在这里。
“母亲并未怪父皇,并也心甘心愿的让贤与段芷梦,岂知那年,段芷梦与母亲双双有孕,怪她自己福薄,竟将小产之事怪责到我母亲身上,趁着父皇在行宫,逼迫她喝下落胎汤药,你可知,母亲当时生生落下一个成形的男胎,事后用我外祖父性命安危威胁母亲,不准说出实情,只与父皇禀告,当时她二人同去太庙祈福,见皇后有危险,我母亲奋不顾身去救,这才使得两人皆小产。”
“多大的笑话,段芷梦此后便一直怀不上,知道何为我是父皇最小的儿子吗?段芷梦为表示同出王府的亲厚,强迫母亲与她同住坤德殿,夜夜看着她,不许她比自己先一步有孕。”
“最后母亲年过三旬才有的我,生下我后,身子一直不好,我三岁上下时,撒手人寰,而我外祖一家也被段昆悉数灭尽,父皇是在我六岁时才得知这一切,于是宣告天下,将我寄养在皇后膝下,以慰皇后无子之憾,皇后面对天下,自然不敢轻易叫我死了,长到了十四岁,父皇终于摆脱了段氏一次,立我为太子。”
“震惊吗?我之前活得不如蝼蚁。”褚洺戟放下笔,抬头通红的双眼看着伏瑀。
伏瑀走到小几边,倒了杯水,轻步走到褚洺戟身边,将茶盏递过去,低头看向长卷,“殿下,这是您的母妃吗?和殿下一样,生的极美。”
褚洺戟喝完了满盏,心中一口浊气才舒缓了下来,放下杯盏,见伏瑀提笔在枢密院上画上一笔,“如今枢密院院判甘安征自我入朝以来,便从未出现于朝堂,甘院判也与殿下有关?”
“甘安征是我外祖的学生,当年之事应该知晓一二的,只是他不知我的生母是他的师妹。”
伏瑀想了想,却是这般,若是知晓,以甘安征的性子,恐怕褚洺戟不能在东宫藏拙数年。
褚洺戟站了起来,端起砚台,将墨泼洒在丹青之上,立时一张清冷的美人脸消失,“如何?孤的身边危机重重,你还想着要为父皇报知遇之恩吗?若你此刻想离去,孤不怪你也不拦着。”
伏瑀单膝跪下,昂头正视,“臣说过,要辅佐殿下,保大新盛世基业。”
褚洺戟看着伏瑀的目光,“记好你所说的,日后你再想离去,可别怪孤会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