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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生生流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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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治郎费了些力气才把富冈义勇安顿在他的房间,床上熟睡的人安静的侧脸还泛着淡淡的红晕,眉头微微皱起。
做噩梦了吗?
炭治郎伸手抚平他的眉心。
他坐在床边,刚才疾风骤雨般翻涌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但是后颈和嘴唇上残留的触感无不在撕扯着他的精神。
雪天……雪天……
这绝不是炭治郎第一次看到那个场景,但是之前的每一次都只是模糊不清的碎片,断断续续,不成章法。那些一闪而过的既视感,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么清晰。
带着毛边的记忆碎块仿佛被丝线牵引着,像是自动组合的拼图,按照时间线服帖的拼接成长长的画卷——那是名为灶门炭治郎的剑士,短暂的一生。
第一次遇见富冈义勇,就是在这样一个雪天。
那个雪天并不温和,而是钻入骨髓的冷,是冻结魂灵的刺。
他带着唯一的亲人在天地间漫无目的的行走,然后撞上了他的刀。
炭治郎抵不过那一柄闪着寒光的刀,但是他始终没有放弃。
那名剑术精湛,不苟言笑的剑士在最后心软了,这是炭治郎在那个冬天所见到的,最温暖的事物。
在之后,他成了炭治郎的路标。
他动心于富冈义勇毫无保留的信任,又在不经意间发现他的脆弱。互相救赎,互相搀扶,他不要自己的光妄自菲薄,于是他拼命证明水之呼吸一门的夙愿并不需要由他一个人来扛,而是他们一起。
他们曾经拥抱,曾经耳鬓厮磨,但是他们都知道,在决战之前谁也无法给对方一个准确的答复。
不管在哪个世界,你都在拯救着我们啊。
而对这样的你,我怎么还能奢求更加逾越的关系呢。
祢豆子觉得有些奇怪。
她发觉这段时间哥哥和义勇先生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
除去日常中必要的交流之外,两人便很少说话。
哥哥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吃晚饭的时候才从里面出来。
是在学校里吵架了吗?
在家里的时候祢豆子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么只能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这让家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度,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但是哥哥的态度仍然友善礼貌,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了。
他们都是对祢豆子很重要的人,祢豆子不想这样。
“义勇先生和哥哥最近很少说话呢。”祢豆子试探地询问自家监护人。
“……是吗?”富冈义勇看起来十分状况外。
祢豆子汗颜,义勇先生是真的迟钝吗。
“……哥哥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上学的路上话也变少了,义勇先生不觉得奇怪吗?”
富冈义勇稍加回忆,感觉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炭治郎从婚礼回来之后状态就有些微妙。临近期末,他以为炭治郎只是专注学业,所以没多想。
但是即便如此,炭治郎主动和自己说话的次数确实变少了,除了偶尔问他一些化学题目,就少有别的交流了——以往他是很乐于和自己分享学校里的新鲜事的。
这个年龄的孩子总会有一些心事,不仅仅是作为监护人,同时也作为老师,一定要关注孩子的心理状态才行。要不要找他谈谈?不……过几天就要竞赛复试了,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富冈义勇决定在那之后仔细问问炭治郎。
复试的试卷是鳞泷左近次出的,这天通过初试的孩子们利用自修课的时间来到竞赛教室,大家都是这一届新生中的理科佼佼者,教室的氛围变得紧张而焦灼。
考试的总时长为一个半小时,而题目的分量确实平时考试的两倍。
象征着结束的铃声响起,富冈义勇把试卷收了上来。他粗略的翻看了一下,在命题的时候麟泷是刻意准备了超出一年级水平的分量,这么做是为了增加区分度。
令富冈义勇惊讶的是,大家的平均完成度很高。
他暗自感叹,这一届的学生真是高手如云。
他一回到办公室就开始批改试卷,试卷的量不多,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批改完毕了。
富冈义勇开始拆装订线,其实对于本班的几个同学,他根据字迹就可以辨认出来,但是为了登记分数,还是需要仔细确认一下。
梨花落香奈乎,92分。
不死川玄弥,88分。
时透无一郎,94分。
这样的难度下,能达到90分左右的水平,足以说明他们这学期掌握的非常扎实。他想,鳞泷老师一定会很高兴吧,这一届的竞赛班能招揽到这么多优秀的苗子。
试卷册被翻到了最后一页。
看到那个名字,富冈义勇顿了顿,随后眼角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灶门炭治郎,99分。
眼看也快到放学的时间了,富冈义勇急切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炭治郎。而在他像往常一样来到教室之后,却并没有找到人。
他有些奇怪,通常,炭治郎都是一边在教室里写作业,等到他下班之后再一起回家的。
炭治郎的书包还在座位上。
是去和同学玩了吗?
富冈义勇没什么目标,便在学校里闲逛,等待着准点放学的时间。
他就这么走着,直到眼前被一块木牌挡住。
上面写着“剑道部”。
富冈义勇在前世也算是颇为擅长此道。虽然如今是个彻头彻尾的文职人员,但是在闲暇的时候也把剑道作为自己的爱好。虽然没办法用出上辈子的源自水之呼吸的招式,但是多少也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之前剑道部的主将也曾经邀请富冈义勇去担任指导老师,但是因为他开始担任班主任,行政任务变得繁重了起来,最后只能婉言谢绝。
不知不觉,他便走进了道场。
只要不打扰到社员的训练,剑道部对于访客是非常欢迎的。
“富冈老师!”
是剑道部的主将。
“要比试一场吗?”
“我看看就好。”
“这样啊……那老师您随意,我去训练了!”
“嗯”
听着刀具划过空气的声音,学生们努力练习的姿态,富冈义勇生出了几分怀念的情绪。
突然,他注意到道场的一角传来熟悉的声音。
“哈!”
炭治郎一边挥击一边发出呵声。
只是随意的闲逛竟然恰好找到了人,富冈义勇刚打算上前叫人,却在炭治郎完成那一式刀法之后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那个技法,富冈义勇十分熟悉。
凛冽的刀法,半圆弧状的刀风,如水中之龙一般强烈的旋风。
虽然炭治郎仅仅是做出了模样,以现在的他完全无法发挥出这一式的威力,但是那种手法,挥刀的角度,富冈义勇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水之呼吸·拾之型——生生流转
无形的水流牵引着遥远时代的回忆,这一脉相承的一刀,划开了记忆的狭缝,撕裂了囿于心中的外壳。
“炭治郎……你是不是……”富冈义勇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你是不是,想起一切了。
看到富冈义勇的炭治郎怔住了,手中的刀仍旧保持着收招的姿势,那种不太标准,而两人又再熟悉不过的姿势。
教学楼边的散步道,行道树在深冬早已只剩下了枝丫,几颗常绿乔木在这时便抢了风头。阳光没了遮挡的主要屏障,便自由自在的铺陈在青石的地砖上,给几片零散的落单枯叶染上了薄薄的亮色。
冬日的下午,阳光很淡,只有淡淡的暖意。
炭治郎不太确定富冈义勇把他叫出来的原因,虽然刚才他凭借记忆尝试挥出了他们一门的招式,上一世的师兄自然不用说,但是此时的富冈义勇,应该是认不出的。
但是……自从恢复记忆以来,自己一直在避免和富冈义勇有过多的接触,以此来压制自己那些不应该表露出来的,多余的情感。自己从来没有确认过,这些和自己再度相遇的人们,是否也有这段记忆呢?
如果……富冈义勇在自己之前……
炭治郎开始紧张了。
“炭治郎。”富冈义勇的声线很严肃。
炭治郎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能感受到的心脏突突地跳,并且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选拔考试,你发挥得很好。”
诶?是关于复试的事吗……炭治郎松了一口气,释然的同时也有一点……失望。
“是最高分,今后在竞赛班也要好好努力。”
“啊……嗯!我一定会的!”
这段时间,炭治郎分散自己注意力的方式之一就是把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化学中去,不管是竞赛参考书还是基础课本都被他翻得起来毛边,一些习题甚至被反复做了好几遍。第一名……炭治郎虽然对这次的发挥很有信心,但是这么好的成绩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刚入学的时候,他可是会在化学课上打瞌睡的人啊。
这也算是完成,在秋游之前答应他的事了。
短暂的沉默。
炭治郎刚想问他们是否该回家了,却被富冈义勇抢了话头。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诶?刚刚放松下来的炭治郎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生生流转‘,很多地方没做标准。”
在听到前四个字的时候炭治郎的脑子就烧起来了。
他知道,他知道!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想起来了,开学的第一天,他第一次见到富冈义勇的的时候……是从那时候开始吗?还有后来,炭治郎清晰地记得富冈义勇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在那时,自己还在咖啡店打工的时候,富冈义勇确实是问过关于“水”与“剑道”的话题的。
他的心又躁动起来了,从那时就知晓一切的师兄……义勇先生,一直以来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师兄……我……”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炭治郎惊讶于自己竟如此习惯。
“我本来,打算把这件事当成我一个人的回忆。”富冈义勇轻声说,“但是忍不住想靠近你,不能放着你不管……这是我的自私。”
不是的,炭治郎想。是我用我的自私,擅自赖在了你身边,变得离不开你的,不仅是鬼杀队的炭治郎,还有身为高中生的炭治郎。
“一直没有告诉你任何事,对不起,炭治郎。”
为什么要道歉……明明你一直都在为我们付出。
炭治郎不想再管逾越不逾越的事,他现在只想给富冈义勇一个拥抱,就像前世在一方感到迷茫时,另一方做的一样。
迈出这一步,他们将不会回到纯粹师生的关系。
炭治郎这么做了。
很快,他就感受到富冈义勇将手环过了他的腰,轻轻地回抱他。
“你决定好了吗,炭治郎。”富冈义勇附在他的耳边说,呵出的热气吹得他耳垂发烫,“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不会放手。”
这有什么不好呢,炭治郎把自己的脸更深地埋在了富冈义勇的怀里,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息。
“今后,请多多指教。”
渗漏的阳光在衣服上微微摇曳,两个来自遥远维度的人再一次认定了自己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生生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