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弟他不按剧本来》壹枚铜板

21、瑚星之海（十二）

　　叁叁：“……哇。”
　　白昧：“……哇。”

　　叁叁震撼地看向白昧，白昧也震撼地看向黎时初。视线终点的哨兵抿了抿嘴，沉默着偏头躲开视线。
　　他们正站在海星街尽头的荒地上，确切地说，这里曾经是荒地。

　　“这些全都是你干的啊？”
　　叁叁小心翼翼地问，他被眼前景象惊吓到下巴都合不上，这也不怪他，面前的变化确实吓人。
　　本该是平坦地面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像是陨石降落般满是坑洼，本就干瘪的植物们七歪八倒。
　　最明显的是一条有数人宽的沟壑，从他们的脚下开始有了深度，一直延伸到远方，越远越深，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被击退出这么长的距离一样。
　　这样还得赔偿多少钱啊？虽然已经接受了预算项零分的现实，白昧依然感到头疼。

　　“你把那个人打出这么远？”
　　叁叁还在向黎时初询问细节，但黎时初貌似不想回答真相，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白昧：
　　“这是时砂的精神体留下的痕迹。不是我干的。”
　　绝对是骗人的吧，连叁叁这种小孩都不会相信这样的蹩脚谎言。要是时砂的花豹能有这种力量，怎么还会让时砂被揍得灰头土脸的，白昧如是暗自腹诽。

　　怎么看都是罪魁祸首的家伙微垂下眼，鸦色睫毛也落了下来，显得相当乖巧。因为黎时初的这份乖巧，白昧还是决定帮黎时初圆一下场：
　　“呃、嗯，他们俩精神力等级都挺高的，所以打起来动静大一点，也算是正常。”

　　当然，白昧连一个字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才不正常，怎么可能正常啊！白昧又不是没见过A级哨兵和A级哨兵的战斗，再怎么激烈也不会折腾成这种堪称天灾的程度。
　　S级的力量真的是恐怖，即使是黎时初这么好脾气的人，打起架来居然也会这么凶残。

　　被叁叁喊出门的时候，星被白昧抱在怀里一起带了出来。它全程安静地听着三个人的对话，悠闲地晃着自己的尾巴，仿佛一只人畜无害的猫咪。
　　黎时初给了它一个眼神，小小的老虎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白昧，示意白昧跟上自己。

　　“怎么了？”
　　白昧一头雾水地跟着星往前走，黑白毛发的幼虎灵敏的跳进那条沟壑，伴随着递增的深度而前行。
　　“有个东西要给学长看。”
　　黎时初这样解释，白昧只能跟上，叁叁好奇地跟在他们身后。
　　越是往前走越是感受到这条沟壑的深度，日光随着他们的前行而逐渐遥远，白昧甚至看到身侧的已经出现了土地分层。

　　这真的是人的力量能做到的吗？
　　白昧不可思议地感叹着S级精神力的力量，而同时，明亮的蓝色突然映入眼底，在瑚星这个灰暗的世界里简直像是错觉。
　　“这是？”

　　白昧愕然地伸出手，触摸从剖面底端突兀出现的蓝色土地。不是土的质感，而是冰的质感。钴蓝色的坚硬冰块在这条沟壑的最深处出现，证明着他们是瑚星冻土之下的深层结构。
　　“……难道是瑚星的海？”
　　白昧恍然地想起那个名词，以及在图书馆里曾经看过的遥远历史。

　　“骸？”叁叁同样吃了一惊，听到白昧所说的名词后抬起头，发言艰涩地重复着。
　　“是海，就是地面上的很多很多的水。”
　　白昧试图告诉男孩什么是海。叁叁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白昧所说的是曾经在动画里看过的遥远名词：“不可能，瑚星的地面上是没有水的，只有冰块。”
　　他继续去看在沟壑尽头如宝石般的蓝色，脸上的表情相当茫然。

　　白昧向他描述曾经看过的史书：“瑚星曾经是有海的，那个时候瑚星大地上有大片的海洋，人们因此才给这颗星球起了瑚的名字。”
　　人鱼湾流淌着关于人鱼的梦幻传说，海星街闪烁着惊艳的海洋艺术品，瑚星上随处可见的美丽珊瑚曾经让无数人倾心神往，那个时候的瑚星是颗耀眼的出名星球，但也只是曾经而已。

　　按图书馆的星球史所述，在数百年前，这颗美丽的钴蓝色星球突然迎来了星球灾害，骤降的气温和雪尘掩盖了所有的鲜艳色彩，在被冻土所完全覆盖后，这颗星球也就此被人们所遗忘，最终成为了偏僻到无人听说的衰落星球。
　　“我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叁叁喃喃道，他盯着从冻土之中露出的蓝色发愣。

　　“海星街当时是条水上商街，这层冻土下都是曾经的海洋。”
　　黎时初补充道，然后他往前一步，墨色的瞳骤然亮起灿金色的光：“你们往后一点。”
　　“你要做什么……啊。”
　　白昧的话语戛然而止，随即是震惊的沉默。

　　黎时初只是抽刀插进了面前的冻土层，原本蹭着白昧卖着萌的幼虎恋恋不舍地往主人身边走去，然后骤然一撞，全身毛发在那一瞬染上金色的光，又瞬间消去。
　　轰——
　　伴随着厚重的声音，土地在面前裂开，冰层融解出道路，最终坍塌成一条更深的入口。不知道黎时初拿精神力做了什么，这道凭空出现的地道甚至还有楼梯。
　　白昧沉默了。

　　这真的科学吗？这样真的不会坍塌吗？这真的真的是人类该有的力量吗？精神力强大真的就是这样为所欲为吗？
　　白昧心里有无数的问号和感叹号一起翻滚，甚至感叹了几句禾亚绪的离谱——他到底是怎么从这样的黎时初手上偷到东西的？

　　黎时初开辟的道路足够宽阔，他们就这样一路往下走。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多深，四周已经全然不见暗色的冻土，视野里全是钴蓝色的冰。
　　一开始还只是纯粹的冰海，再往下走，慢慢地就出现了被冰封在里面的东西。

　　在星球灾害刚发生时已经组织了疏散，所以肯定不会看到任何尸骸，只留下那些安静的物件漂浮在凝固的海洋里。
　　海冰里如琥珀般被封印的东西们仿佛永远停留在了那个瞬间，向访者完整地展现着历史的细节。一开始是零碎的物件，一只杯子或者一顶帽子，后来逐渐出现了高层建筑们的身影。
　　然后在某一瞬间，他们同时看到了“那个”。

　　“……这是什么？”
　　第一个出声的是叁叁，他难以置信地冲到最近的冰层剖面，几乎是要把脸贴在冰面上瞧个仔细。

　　在他们面前，冻结在冰块里的是数十只巨大如鲸的乌龟，他们的颜色和小花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他们的背上都长着一棵植物，就像是海岛与塔。
　　有的是郁郁葱葱的巨树，有的是纤细的枝茎，绿色的美丽植物们和这些乌龟一起安静地永远停滞，巨大而奇异，却又融合得自然融洽。他们就好像是被抓拍到的一个瞬间，下一秒就能继续游曳在碧波荡漾的大海。
　　但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下一秒了。

　　“这是小花的族群？”
　　白昧同样吃惊，他立刻就想起禾亚绪当时称呼小花为“苹果龟”。
　　线索很轻松就串联而起，瑚星特殊的乌龟种族与植物共生，“海苹果”就是这类乌龟龟甲上植物所产生的。
　　真是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
　　叁叁轻声回答。他认真地看着每一只龟，从他们巨大的身姿到背上形态各异的植物，按在冰面上的手微微用力。

　　黎时初正在用星脑记录立体影像，这是之后实践报告里要提交的资料。白昧帮他调整了些参数，回过头问叁叁：
　　“你和小花是在哪里相遇的？”
　　“我的姐姐……是我的姐姐捡到了她们。”

　　白昧和举着星脑的黎时初对视一眼，向叁叁继续问下去：
　　“你愿意说吗？”
　　他怕男孩太有压力，笑着缓和了一下语气：“你不想说也没事，反正我们已经没办法及格了，调查得清不清楚都一样。”

　　叁叁抬头，露出很不理解的表情：“……你不是向导吗？干嘛还这样麻烦，直接用精神力逼问我不就行了。”
　　“我还不想犯法啊。”白昧哭笑不得：“再说，我自己也不喜欢这样滥用精神力……就算是向导，也依旧是人类。人类和人类之间的沟通就是很麻烦的吧，因为双方的想法和情感都确实存在，所以要好好对待。”
　　黎时初在白昧这么说时放下了星脑，认真而安静地听着。星本来趴在白昧的脚边晃着尾巴，此刻也抬起了脑袋，那只漂亮的金色眸子凝视着眼前的向导。

　　“哼。怪不得你们当初被我赶出旅店都不挣扎，还得去找小花要挟我。”男孩对这番言论没做什么表示，只是撇了撇嘴，最终给白昧下了结论：
　　“你是我见过第二奇怪的向导。”
　　他老成在在的语气让白昧忍不住去捏他的脸，声音拖长着半逗半认真地问他：“那么这个榜单里总共有几名向导和我竞争呢？”

　　哨向在全人类里的比例太低了，而瑚星这种僻远的星球上更是罕见。白昧本以为他是把那个当面发疯的禾亚绪算了进去，才会说自己是“第二奇怪”。
　　但叁叁努力地把自己的脸蛋从白昧的手里挣扎出来，揉了揉脸说：
　　“我见过三个向导。第二奇怪的是你，最奇怪的是今天那个棕毛煞笔……还有我姐姐。他们俩并列第一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