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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许仲越一张无甚表情的寒冰俊脸,鲜见的露出表情,宋时安才意识到,自己竟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话说出口,也没法当不存在。宋时安硬着头皮抬起眼,干笑两声,却渐渐觉得主意妙啊。

      许仲越看上去是二十五六的青年人,他亲口说过没成亲,官府没给他指派婚事,可能是屠夫杀气重,没人敢把他名字往官府报?

      他俩若凑合一对,许仲越那天然的杀气一放,王娇娇想必不敢再来烦他。可以预见的未来,以他的聪明才智、绝世厨艺,生意必然蒸蒸日上,到时候眼红的、想分利润的必然不少,有许仲越这大杀器挡着,想必也安全不少。

      这么一思忖,宋时安竟生出了迫切的想和许仲越成婚的念头,看着他的眼睛里也透着渴望。

      许仲越半晌没言语,寒星似的眼睛只盯着宋时安,宋时安被盯得一后背白毛汗,差点忘了他是双儿,生出种在广场上对校草当众表白的社死错觉。

      刚才宋时安想成亲,想的全是于他自己的好处,做生意讲究双赢,只自己受益让别人无私奉献怎能成事?

      和自己成亲,其实好处也很多的……宋时安急着组织语言,一时脸颊都憋红了,许仲越盯着他在黄昏里渐渐涨红了的脖子和耳垂,仍旧没有说话。

      他刚要开口再接再厉,许仲越身后突走来一个妇人,三十七八年纪,挽着发髻,斜插着两朵芍药绢花,韶华将逝的脸薄施粉黛,显出几分不认命的俏丽。

      她剜宋时安一眼,没好气说:“你这双儿恁不讲规矩,婚姻大事怎能自己上门和汉子商议?你倒是知不知羞啊……”

      她还待往下说,却被许仲越拦住:“严婆,让你白跑一趟了。”

      她虽上了年纪,被许仲越喊做严婆却和年纪无关,只因她是个说合婚姻的冰人。

      冰人行当名声说出去不好听,实际收益极是丰厚,因此大多在家庭里婆媳世代相传。只要干冰人这一行当的,哪怕二十出头的年轻嫂子,也要在姓氏后头加一个婆字,增加辈分的同时,以示对婚姻大事的尊重。

      严婆一听,顿时垮下脸来。

      她不甘心地说:“许屠户啊,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那钱庄赵小姐曾亲自来你家买过肉的,是个身量苗条、瓜子脸格外漂亮的姑娘。这姑娘除了长得好,你可知道她爹打算给她多少嫁妆?”

      她比划一下,“田地、钱庄分号,加上拔步床和上好的布匹,加起来足有千余两银钱!”

      婚事若能说成,赵家要给严婆五十两银子的红包酬谢!

      要知道,哪怕她拉纤做媒利润丰厚,寻常婚事至多一两银子,哪怕帮富户寻美貌姑娘双儿做妾,也不过给她一二十两银子酬谢,五十两银子,多大一笔财富啊,许仲越这傻屠夫怎能不答应?

      许仲越等她说完,语气不变:“天晚路滑,严婆你走时候小心些。”

      一句温情脉脉的关怀,被他说的寒意逼人。严婆一下午说的口都干了,几次假装听不懂许仲越的送客之言,此时更是死缠烂打:“许屠户啊,你爹娘不在了,所以没长辈给你指点迷津,你知道娶个贤妻,娘家有足够助力是多大的好事吗?难道你想一辈子杀猪肉……”

      “杀猪之外,我还杀牛杀羊。”许仲越终于不耐烦,浓眉皱起,将门打得大开,让出路来。

      “当屠夫没什么不好的,我愿意当一辈子。”他冷淡地说:“至于我看得上谁,看不上谁,也和这人的嫁妆无关。人好,不带嫁妆我也娶。”

      他语气冷得像要杀人,严婆无计可施,缩了缩脖子,只得悻悻然走了。

      许仲越转身回屋,宋时安在门口踌躇:“许大哥,我能进来吗?”

      许仲越看他一眼,宋时安几次得他猪下水、猪头肉馈赠,如今也不知道是以形补形营养跟上了,还是咋的,竟福至心灵猜出他的意思。

      门开着,进来。

      他没忘记来的目的,先买了三斤猪肉,许仲越被严婆烦得,下午少做半天生意,家里果然还剩下大半扇肉,他给宋时安割了肥瘦相宜的三斤半,秤翘得高高的,还是只收了三斤的钱。
      见许仲越不急着赶他走,宋时安一面把猪肉用油纸包好,一面把麻布裹着的吃食展示给许仲越看。

      卤得极入味、切成片的猪头肉,加点辣子下酒好吃极了。

      一笼刚出锅,还热乎着的烧麦。

      还有小木头盒子装的,他亲手调制的一盒子酱汁,许仲越不擅厨艺,哪怕就把肉片子白灼了沾这个酱也好吃。

      趁着许仲越吃烧麦,他不忘继续推销自己:“……成亲后,你想吃什么我都会做,假成亲我也不会管你,将来你若遇上真心喜欢的人,我也绝不会妨碍,到时候配合你做一切手续,合离也好,你休妻也罢,都听你的!”

      许仲越双眉又皱在一起,“假成亲?”

      宋时安连连点头,两眼发光,他刚才很有诚意的提出了共赢方案,如果许仲越愿意和他合作,猪肉系列的荤菜,他愿意把利润的七成让给许仲越。

      “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所以,许大哥,你愿意和我成亲吗?”

      许仲越沉下脸,轮廓好看的唇说出冷死人的话,“不。”

      宋时安拎着篮子,脚步沉重地走出来,继严婆之后,他是许仲越第二个拒绝的人。

      唉。

      第二天一大早,他绷着脸,心情沉重地推着小车去码头。

      卖早点时,更是一个笑脸都没有。

      挑夫汉子们不敢大声说话,端起面碗躲开他,凑在一起议论。

      “安哥儿这是怎么了,脸色比上坟还难看?”

      “咳,他亲爹后妈那么歹毒,如果能给他俩上坟,他该笑开花才是!”

      “怪可怜的,成了亲有男人倚靠就好多了。”挑夫们是这么说,但没人能帮到宋时安。

      只因为挑夫干的重劳力活,虽辛苦,挣钱却多,早早就攒下了老婆本。这码头岸边大几百号的挑夫,数来数去都没几个没成亲的。

      家里已经有老婆孩子和父母要养,这些汉子们虽觉得宋时安长得漂亮,也没人想多娶他一个回家。

      干活太累,干完了肝疼肾疼。要是家里头再多一房妻妾养活,怕是得挖了他们的心肝肾去。

      这事就跟达摩克利斯之剑似的挂在头顶,宋时安不得劲,哪怕今日的营收创了新高,让其他三个摊主恨得牙痒痒,他也没多高兴。

      收拾好小车,他从井里提出猪肉,藏在地下一点没坏,又去糕点铺子买了四品糕点,东西放在一起分量十足,当谢礼很拿得出手。

      许仲越不行的话,得再找合作伙伴,也不知柳姨妈那儿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想心事没留意,宋时安和人撞上了,说了两次对不住,才注意到自己撞的人是许仲越。

      他愣怔片刻,还是挤出笑打招呼:“许大哥,你也出门走亲戚啊?”

      男人身形实在是高大,又背着光,居高临下的眉目被光照得晃眼,宋时安听他像是说了一句话,只是昨晚存着心事睡迟了,今儿太阳大,照了一上午,他恍惚间脚下趔趄没听清,便含混答复:“嗯。”

      闻言,许仲越俊脸上双眉微挑,竟显出几分凉薄狠意,其实他问的话不中听。

      “你急着出来继续找丈夫么?”

      柳姨妈住在城西的画眉巷子,这时候走亲访友纯靠两只脚,宋时安走出去两条街,才注意到许仲越竟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他虽拒绝了自己,宋时安还是不想把关系闹僵,便搭讪说:“许大哥和我一条路,好巧啊。”

      这回,换许仲越答了个“嗯”。

      向来话痨的宋时安沉默了,毕竟不久前许仲越刚拒绝自己,他再没心没肺的开玩笑也不合适。

      刚到画眉巷子口,这一溜住了许多人家,也都是带院子的,宋时安记得柳姨妈家在第三个门,他数着数往前,却突然听见门砰一声开了,从里头摔出来个妇人,那女人头发蓬乱着,脚下趔趄两步却不停,手扶着墙一借力,就朝着巷子的另一头奔了出去。

      跟着一个中年男人追了出来,那人一把薅住妇人毫无光泽的乱发往回拖,另一只巴掌高高扬起,呵斥道:“娘说你几句你便要死要活的,这就是你孝敬老人的规矩?想是你爹娘死的早,没教会你和你死鬼姐姐侍奉相公的规矩,才养出你这么个招人打的东西!”

      眼看着他的巴掌要砸到妇人脸上,宋时安顿时急红了眼。

      那两人一个正是柳姨妈,一个是她相公高姨爹。

      难怪原主遭了那么些罪,柳姨妈虽心疼外甥,却鲜少能帮上忙的。只是她在原主面前遮遮掩掩,原主并不知道她也在遭受虐待!

      宋时安放下篮子便追了上去,跳起来拽住高姨爹要打人的胳膊。

      “不行!”他见不得打女人,尤其是打救过他、对原主关心的柳姨妈。

      高姨爹一回头,满脸的凶相还带着酒气,他不关心婆娘那死绝了的娘家还有啥亲人,是以根本没认出宋时安来。

      “滚!”他一甩手,宋时安就轻飘飘的飞出去了。他从没像这一刻般切实的意识到,自己的身子换成了个双儿,绵软无力,易受伤害。

      眼看着他要摔倒,后脑勺着地前被许仲越搀了一把,只是右脚崴了一下,顿时疼的锥心。

      高姨爹扭头要继续打柳姨妈,这回,换成他整个人绵软无力,易受伤害,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背后,许仲越踹的那一脚,没收力。

      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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