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威胁的高岭之花》四二三一

50、第 50 章

　　两人找了个长椅坐着。
　　伏黑惠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桃绪肩上，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袖，倒也不觉得冷。

　　长泽桃绪一边看着山上格外清晰明亮的天空，一边听伏黑惠知道的乙骨跟里香的情报。

　　伏黑惠不是爱八卦的性子，他了解的两人的关系的情报甚至比桃绪听乙骨说的还要少，但他从咒术师角度的解释却让桃绪一下子恍然。

　　“也就是说，实际上，解除诅咒后‘里香’的灵魂，应该已经消散了？”

　　桃绪这时更确定，自己当初召唤出来的绝对不是真正的“祈本里香”。

　　那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难道她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跟“里香”产生了什么联系吗？

　　桃绪想不通。

　　想不通就算了。
　　她没有为难自己，随意地将当初出国的时候碰见乙骨的事简要地说了下过程。

　　至于为什么愿意为里香画画，还是用“心血来潮”敷衍了下。

　　伏黑惠并没有追问。
　　他听完来龙去脉，很快就明白了桃绪的术式的“价值”，以及夏油杰会找上门的理由。

　　伏黑惠想了想，直接问出了口：“真的能让死者复活吗？”

　　长泽桃绪摇摇头：“要是可以的话我也不会觉得那么麻烦了。实际上，目前为止，我成功的次数寥寥无几。”

　　她暂且没打算把“吉野顺平”跟“五条悟”的情况介绍给伏黑惠。
　　是觉得没必要，也是过重的心防……也有单纯不想让伏黑惠知道这段扯不断也理不清乱七八糟的关系的理由。

　　伏黑惠也没有探究到底的想法，只是蹙眉：“所以你是想再给‘里香’画一张画？——你不是送乙骨前辈一张画？”
　　他记得，她当时说的是术式没生效。

　　长泽桃绪点头：“我自己一个人强硬画出的时候，术式的确没生效。”

　　但第一次明明是成功了的。
　　两次的状况最大的不同点在哪里？显而易见——

　　伏黑惠很快明白了：“你想让乙骨前辈再请求你画一次？”

　　桃绪颔首。
　　这种事其实她自己去找乙骨也可以，但她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又出现什么异常状况。
　　她需要一个能挡在她面前、又不泄露当场情况的帮手。

　　伏黑惠想不通的：“但是，就算乙骨前辈在场，然后你的术式生效，那能说明什么？术式生效的前提是请求？”

　　长泽桃绪摇了摇头：“先试试看吧。”

　　她心里倒是有一个答案。
　　只等着验证。

　　而这个机会来的比她想到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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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桃绪回寝，确认她安全后，伏黑惠回寝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乙骨忧太却还在门口等着。

　　见他出现，穿着白色制服的少年反倒有些莫名慌张，嗫嚅了什么之后，才慢慢镇定下来。

　　伏黑惠虽然意外，此时还保持着对前辈的尊重：“乙骨前辈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刚刚听说，长泽小姐原来是伏黑同学的姐姐？”

　　伏黑惠没应声，只是问：“你找桃绪有什么事吗？”

　　乙骨忧太解释：“我上次见面的时候，好像惹长泽小姐生气了……”

　　“具体发生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桃绪真的生气的话是不会送你礼物的，更别说送画。”
　　伏黑惠语客观：“她应该已经不在意了。”

　　应该庆幸当时吉野指控他的时候伏黑同学不在场吗？

　　乙骨忧太心虚地挪开视线：“那、那就好……”

　　“既然事情解决了我就先回房间了。”
　　伏黑惠礼貌地点点头，正要开门，又被乙骨忧太叫住。

　　“那个——伏黑同学，你说，我能配合长泽小姐使用术式吗？”

　　伏黑惠顿了顿，回过头时视线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困惑。

　　乙骨忧太的神情很显然又慌张起来：“我、我知道长泽小姐只给自己喜欢的人画画，但是，但，既然长泽小姐想要掌握自己的术式，总要具体实施一下吧……我愿意给长泽小姐练手！”

　　似乎也感觉自己说的相当不合理，黑发少年整张脸都涨红了，声音不自觉提高，心虚的眼睛都要闭上了。

　　却只听伏黑惠反问：“谁跟你说桃绪只给自己喜欢的人画画的？”

　　乙骨忧太不明所以：“长、长泽小姐……？”

　　“……”
　　伏黑惠沉默一会儿，开口：“我不能代替桃绪的意愿做出任何决定，所以乙骨前辈的想法我会在明天转告桃绪，这样可以吗？”

　　乙骨忧太松了一口气：“当然可以！！”

　　他感激地看着自己可靠的学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再三道了谢之后，匆匆回到自己的寝室。

　　直至他的背影被门阻隔，伏黑惠才收回视线，回到房间后，跟长泽桃绪转述了一遍。

　　长泽桃绪也没有想到：“这么巧吗？也正方便我们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五条悟又在背后计划些什么。

　　伏黑惠认真地“嗯”了一声。

　　桃绪打了个哈欠。
　　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她很快就算还想做些什么，精力也不足了。
　　“我要睡觉了。”
　　少女的声音中已经明显的染上了困意，不自觉带着些许撒娇般的鼻音：“我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说不定还会认床睡不好。明早一醒要给你打电话，你记得打开声音，要接电话。”

　　在对陌生的环境感到不安？被夏油杰带走的后遗症吗？
　　伏黑惠愈发愧疚，也愈发心软。
　　他试探性问：“那……要就这么打一晚上吗？”

　　“你要一晚上不睡等我醒吗？”桃绪又打了个哈欠，自问自答，“别了吧，明天你得从你的乙骨前辈手中保护我呢，今晚还是好好休息吧。睡了，晚安。”

　　被看穿了……伏黑惠感觉心跳吵得要命。

　　他明明知道桃绪是因为他现在有用才会这么好脾气，明明知道只是她的确被吓到了，但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想，她会不会有比之前多一点在意了。

　　等伏黑惠好不容易从杂乱的心绪中找回理智，想回一句“晚安”的时候，这才发现，电话已经挂掉了。

　　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还在身边。

　　声音，呼吸声，以及柔软的温度。
　　在黑暗中如此清晰。
　　“……”

　　长泽桃绪醒的很早，在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家、而是五条悟所在的高专时的瞬间，她就从又困又头疼的迷迷瞪瞪中清醒了。

　　在不熟悉的地方洗漱完之后，她望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大片大片的绿色让她那种急切的想做点什么的心情稍微冷静了点。

　　桃绪这才想起来昨晚好像说要给伏黑惠打电话。

　　然后她就打了。
　　下一秒就接通了。

　　长泽桃绪倒是很平静：“惠，早安。”

　　和她清楚的声音相对的是少年带着点哑意的嗓音：“早安。”

　　桃绪以为他没睡好：“我想去食堂。你要再睡一会儿吗？我可以让钉崎带我过去。”

　　“没。我已经醒了。”
　　伏黑惠的声音有点急促：“等我两分钟。”

　　“给你二十分钟收拾整理的时间，别弄的乱七八糟的。”桃绪理所当然道，“我也要打扮一下。”

　　伏黑惠本来以为这二十分钟是她自己至少要二十分钟打扮。

　　其实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洗漱完等了有一段时间，只是因为紧张声音才哑的。而这十五分钟全用在了挑选外套里面穿的内搭和生疏地整理发型。

　　但当他花了十五分钟出门，到女生寝室楼下的时候，长泽桃绪出乎意料的站在了楼下。

　　她敞开着黑色拉链款的挺括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高领内搭，鞋子是运动款，虽然设计感似乎大于功能性——这一身看着的确很干练利落，动态感很强，而且很少见地扎了个高马尾。

　　黑发少女表情很淡，微微抿着唇，视线不再是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不愿分给多余的人一分的那种傲慢，而是带了些警惕，黑瞳专注且警觉地观察着风吹草动。

　　虽然知道桃绪的心态出现了变化，但只有当他亲眼看到她换上与以往全然不同的风格的衣服，伏黑惠才直观意识到——
　　桃绪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看到伏黑惠面上的怔愣之色，长泽桃绪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

　　“我只带了这一件黑色的外套。”
　　桃绪双手插进口袋，微微抬起下颌：“饿了。走吧。”

　　伏黑惠忽然很想摸摸她的脑袋。
　　最后还是怕真的惹桃绪生气，收回了这个稍微有点冒犯的念头，默默走在少女身边的位置。

　　一路无言，但天气很好，气温适宜，从身边绕开的风也很温柔。

　　这是桃绪来到高专的第二天。

　　*
　　在去跟乙骨约好的地下室之前，伏黑惠提出了一个从和乙骨的对话中得到的想法。

　　他语气故作随意：“你的术式，会不会跟好感有关？”

　　长泽桃绪正在学习凝聚体内咒力和外放——她想尝试一下使纸张悬空。

　　全神贯注时听到这么一句话，桃绪没有认真考虑就直接道：“应该会有一点吧，但不是决定因素。”

　　伏黑惠忽然问：“那为什么一定要是乙骨前辈？”

　　长泽桃绪不假思索：“因为里香应该不会拒绝乙骨——你话太多了我集中不了精神。”

　　伏黑惠闭嘴。
　　他本来其实还想说一下，对于觉醒不久的咒术师，初次学习无法操控咒力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虽然桃绪大概是不喜欢这种安慰的。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不过短短几十分钟内，长泽桃绪已经如愿以偿，虽然只有几秒，但她的确成功让空白的画纸浮空了，甚至还能大致操控方向。

　　桃绪没注意到伏黑惠脸上的讶色，自顾自想了想又道：“我想尝试点燃它。”

　　伏黑惠下意识：“这对咒力操作的精度要求很高，可能需要请教一下五条老师……”

　　长泽桃绪却莫名不愿意去问五条悟。
　　“我先自己试一下吧。”
　　然后看看时间快到了，很自然地略过刚刚发生的事，让伏黑惠拿上画具。

　　这一路上，伏黑惠好几次都想说，她或许的确有着非同一般的咒术师的才能，却又直觉桃绪不会喜欢这种称赞，没能说出口。

　　而约好的地方虽说是地下室，但由于学生们都喜欢凑在这里，聚会或者秘密活动商量之类的，其实已经跟普通的寝室环境没什么两样，很干净，开了灯完全亮如白昼，只是空气流动性没那么好。

　　伏黑惠到的时候，敏锐注意到局促的乙骨前辈怀里还抱着一盆弗洛伊德玫瑰。

　　这本来是桃绪并不算喜欢纯正的玫红色。
　　但却和今天一身简约利落的黑色的桃绪意外的很合适。
　　尤其是玫瑰花的每一朵开得都很盛，花心旋涡如同丝绒一般漂亮而慵懒的外翻，是很自然又高明的邀请观赏函。

　　清瘦修长的白衣少年垂下的眸子安静内敛，偏偏抱着这么一盆庄重绚烂的馥郁玫瑰，看起来有种在暗处低调地释放魅力的感觉。

　　伏黑惠下意识看向桃绪。

　　长泽桃绪面色如常：“送给里香的吗？”

　　乙骨忧太有些局促地问了好，然后才摇了摇头：“是送给长泽小姐的……如果两手空空的话，感觉对长泽小姐这样的艺术家会有点冒昧。”

　　“谬赞了，艺术家的称呼还是不敢当。”
　　桃绪戳了一下被修剪过的花枝，漫不经心似的问：“送别的女生花，乙骨同学不怕里香会生气吗？”

　　乙骨忧太出乎意料地笃定：“不会的。”
　　他嗓音温顺，但说出来的内容却隐隐有种强硬的气味：“如果长泽小姐能帮助里香现身，那你就是我们的恩人，里香很知恩图报的。”

　　长泽桃绪多看了他一眼。
　　“我不喜欢你的语气。”
　　她很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在少年怔愣无措的神情中，摇了摇头：“不过这不重要。”

　　“乙骨君，你确认想让我为你逝去的恋人里香画一幅画是吗？”

　　乙骨忧太：“是、是的……？”

　　黑发少女忽得正色盯着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后悔？”

　　乙骨忧太愣了愣，随即恍然，神色慢慢恢复镇定：“嗯。我会肩负起里香的那份。不后悔。”

　　长泽桃绪没有做出评价，只是点了下头，视线从他身上收回，略过伏黑惠时顿了顿。

　　伏黑惠无声地冲她点点头。
　　同时在心里说：我在。

　　桃绪于是放下心来。

　　经历过五条悟的“疯劲”之后，长泽桃绪忽然意识到，她不需要一个能对抗全世界也能轻易杀了她的“最强”在身边保护她，她只需要有一个好用的人陪在她身边就行。

　　至于保护——面临真正的危险时谁能保护她？靠另外一个更致命的危险吗？
　　她只用抓住那些能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家伙的把柄就够了。

　　比如“五条悟”之于夏油杰。
　　再比如“里香”之于乙骨忧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