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溺》酒尔呀

4、留下

　　七点五十的时候，他把她送在了医院门口。

　　下车的时候，她顿了下，偏过身子朝他微笑了下。

　　“谢谢你顺路送我过来，拜拜。”

　　他朝她点了一下头：“再见。”

　　等看到她的身影进了医院，他才掉头将车停在了车位上，顺手拨了一个电话。

　　“爸，你在办公室吗？我来给你送早饭，嗯，好。”

　　挂了电话，他将保温桶从后座拿了出来，一身黑袖灰裤，高大的身子有些闲散地靠在车边站了一会儿，才提着保温桶走进医院。

　　何慕初刚将包放下，把一旁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穿上的时候，就被人敲了敲门：“慕初，快点过来，晨会要开始了。”

　　她应了一声，将手机带在了身上，出门跟上了刚才叫她的那个姑娘，和她是一起来实习的，但来的时间比她长很多，叫许蔻。

　　在去会议室的时候，她想起什么，问旁边的何慕初：“哎，你听说这几天医院组织开会了吗？听说这次规模不小，很多人都要参与。”

　　何慕初想了下，有点印象，好像在车上的时候徐晏和她提过一两句。

　　“听说了一点，但不是很清楚。”

　　许蔻将手里的病历表夹在了臂弯，朝她靠近了一些：“这么多人参与，说不准要进行一次大的职位调动。”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低叹了一声：“不过，再怎么调动，是先轮不上咱们了。”

　　何慕初默默地点了点头。

　　“慕初，我记得你的实习马上就要结束了，你想好了吗，以后要不要留在协和？”

　　许寇转过头来，忽然将话题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微顿了下，目光垂落下来，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我学校有一部分课程论文还没结束，可能需要先回去把学校的事情处理好，到时候再看。”

　　这次的会议有些长，但其实和实习生有关的，无非就是在各大主任医生面前表现得更好一些。

　　从会议室出来后，她没有休息多久，就跟着主科大夫去查房，她待在这里时间不短，这里的人已经眼熟了不少。

　　见她进来有不少人在和她打招呼，她都笑着一一回应。

　　不过在出去的时候，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出声叫住了她。

　　“何医生。”
　　她转过身，朝那个女孩看去，顺便低下头展开手中的病历看了一下她的资料。

　　“怎么了，是有哪儿不舒服吗？”

　　她走过去，到那个女孩的病床前，看见了床上的她缠着厚厚纱布打着石膏的右小腿。

　　女孩摇了摇头：“没有。”

　　何慕初对这个女孩有点印象。

　　她是今年刚高考完，不过考试失利了，而且和她一直在一起的男朋友要和她分手，一时神情恍惚的情况下，这才不小心踩空滚下了楼梯，导致了小腿骨折。

　　至于为什么对她有印象，是因为这女孩前几天情绪一直不稳定，经常大哭大叫，她没少花心思将她安稳下来。

　　不过今天她看起来情绪还算稳定。

　　“小雅，那是怎么了？”

　　何慕初记得她的名字，语气温和道。

　　刘雅摇了摇头，停顿了下，抬头看向她：“何医生，你现在还忙吗？”

　　她沉吟了下，如实说道：“我还有几间病房需要查，而且……“

　　她边说着，注意到女孩的眼睛暗了下去，没有继续说下去，想了下，走在了她床边，缓缓对她说道：“不过，在中午的时候有一点休息时间，那时候我可以过来找你。”

　　女孩闻言没有犹豫，用力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何慕初没有立刻离开，想起什么，转过身朝对面的女孩快速叮嘱了声：“你等我一下。”

　　然后步伐匆匆地出了病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包里取出一本书，又重新折回到这间病房：“小雅，这是我拿的书，你要是感觉无聊的话可以翻开看看，打发打发时间。”

　　边说着边将手里的那本书递了过去。书挺厚，上面印了几个白色的字。

　　“临床诊疗指南。”

　　“……可能读起来有些无聊，耍耍手机也行。”

　　可能觉得这本书也实在枯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出声说了句，边说边将搭在前面的马尾摆在了肩膀后面。

　　她的身板纤薄瘦削，穿在身上的白大褂有些宽松，不过她站的很笔直，马尾搭在颈后，气质干净又清纯。

　　女孩看了她一眼，笑了下，把那本书接了过来，握在手里：“没关系，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没事干，手机也早玩腻了。”

　　何慕初放下心来，安心地去做接下来的事情。

　　快到中午的时刻，她提前和许蔻说了一声，今天中午不必等她一起去食堂。

　　给病人上完药后，她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了两根巧克力棒，啃完后就去了那个女孩的病房。

　　“小雅。”

　　何慕初走进病房里，见女孩垂着头安静看着书，轻轻叫了一声。

　　同时，她看到打开的书已经翻过去了一部分。

　　“怎么样，这本书好看吗？”

　　她的语气很轻松，笑着说完后，在女孩的病床前搬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看不懂，不好看。”

　　女孩说完后，但很快又跟了一句：“不过我很喜欢看，因为看的时候，我总觉得，是有人陪在我身边的。”

　　何慕初一愣，忽然意识到，她看见这女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待在病房里。

　　她犹豫出声：“你……父母呢？”

　　她看上去并不在意：“工作呗，顾不上过来。”

　　何慕初一时没有说话。

　　女孩将手中厚厚的书合住，把头抬了起来，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其实我觉得我一直都是很孤独的，我爸妈因为一直忙于工作，很少照顾我，可能这么多年他们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让我好好学习，考出一个好成绩，不过我失败了，而且我没想到的是，到了最后，他也要离开我。”

　　这个“他”应该就是和她分手的男朋友。

　　说完后，女孩苦涩地笑了下：“你知道吗？父母不在身边，在那么多难熬的日子里，是他陪我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怎么到了现在，就走不下去了呢？”

　　边说着，她的眼眶红了起来，隐隐有湿润弥漫出来。

　　何慕初一直安静地看着她，侧过身子将放在柜上的纸盒拿了过来，从里面抽了两张纸巾递在了她的手心里。

　　看着眼前的女孩，她莫名想到了五年前的自己。

　　那是她刚高考完，也是没考好，应该和女孩此刻的状态也差不多吧。

　　“小雅，我和你说说我的事吧。”

　　沉默了片刻，她倏地出声。

　　她的语气平静，好像在提及别人的事情一般。

　　小雅将纸巾攥进手心，闻言看向她。

　　何慕初唇角弯了弯，朝她笑了下，语气平和：“我在高中时候，心中也有个一直不停支撑着我向前走的人，而且，他支撑着我走了好多好多年。”

　　“好多好多年是多少年？”

　　眼前的女孩想了下，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何慕初没有停顿，语气温和而又笃定：“走到现在。”

　　女孩愣了愣，下意识说道：“那你们一定是在一起了，才坚持了这么长时间……”

　　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偏轻，如轻缓的钢琴曲。

　　“他并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