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旖旎》守口如瓶

71、第 71 章

　　姜淮顿时语塞，怔愣的视线探入他眸底。

　　他眼中的暗涌由水底被托到水面，成了漫卷而来的潮汐。那股压迫感比他在工作中看人时淡一些，但并不轻，带着让人躁动不安的牵引力。

　　原本下意识就想否决，转念又想起前两天求得的签文。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周羡南原本只是调侃她，没想到她的会承认。面上还是习惯性地波澜不惊，“哪天？”

　　“嗯？”姜淮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不是说要给我当导游。”

　　姜淮知道他很忙，说不必空出哪天来，“看你什么时候下班比较早，我带你去吃烧烤，然后看一看夜景。”

　　谁知第二天，他五点钟就回了酒店。姜淮听到开门声，吓了一跳，起身就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摞文件走进来。

　　“今天这么早？”这几天他早出晚归，电话不断，恨不得一天有七十二个小时。有时候他回来姜淮早就睡着了。

　　真是破天荒的一天。

　　“我带你去看看诺斯特的新酒店。”他把文件放下，脱下外套，解了衬衫，去衣帽间找了套黑色polo衫和白色西装裤穿上。

　　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干练。

　　诺斯特的新酒店选址就在周羡南分公司的旁边。这里原本被另外一个投资商看重，要建造酒店，只是后来资金链断裂，建到一半停工，这块地辗转被周宏光拍下。

　　前面那位投资商刚开始实力不差，建筑用材非常扎实。接着修下去，会省一大笔预算。

　　周羡南看了半天图纸，比修建自己公司分部还要挑剔，说设计不行，与诺斯特一贯的风格违和。态度很明确，推倒重建。

　　对于酒店的建设，周羡南格外上心。让施工不要因为赶工期就粗制滥造，哪怕时间宽限一点，也务必将细节呈现得完美。

　　连他公司的员工都开玩笑说，诺斯特才是嫡子，他们这边是根正苗红的庶出。

　　酒店虽然还没有封顶，但已经可以预见其恢弘的气势。周羡南把概念图拿给她看，哪怕姜淮是个外行，仍觉得震撼。

　　她没有经手过诺斯特的日常事物，此时却不禁心潮澎湃。

　　如果母亲还在，看到自己的心血发扬光大，一定会很欣慰。

　　和她的激动相比，周羡南的表情淡定许多。他凝神听着项目经理的汇报，在对方语焉不详时，犀利地对重点进行深挖。

　　等两人出了工地，太阳已经彻底落山，橘色的光芒与晕染开的大片蓝色和紫色汇合，让人的心境跟着开阔起来。

　　那阵兴奋还未能彻底从姜淮心底平息。另一方面，周羡南对于诺斯特的劳心劳力，又让她异常感激。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请你吃饭吧。”

　　周羡南两手插在裤袋里，斜睨着她。

　　都不用他开口，姜淮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理直气壮地笑道：“礼轻情意重，你别见怪。”

　　说完拖着他，往市中心的江边走去。

　　江源市到了夏天，会在江边举办啤酒节。活动还没开始，这里也不见冷清，江水两岸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烟火气息浓郁。

　　姜淮带周羡南来到一家早就瞅准的烧烤店坐下。

　　她十三岁才回到姜家，何蓁致力于把她培养成不输任何一个名媛的大家闺秀。但经过漫长的童年，姜淮已经适应市井的生活。

　　相比于在顶级黑珍珠餐厅里，穿着华贵的礼裙，时刻注意自己的餐桌礼仪。她更喜欢繁华闹市的自在。

　　并且，从不跟身边的人隐瞒这一点。

　　她就像一个不怀私心的小女孩儿，把自己的新发现分享给他，“这家店不用点菜，食材串好了拿出来，想要就去分取。看到这个炭炉了吗，所有的菜都是自己现烤。你别动手，今晚我专人为你服务。”

　　周羡南看她洒辣椒面时，豪放的动作，已经开始胃疼，不动声色地想要接手：“我来吧。”

　　“不用，别跟我客气。我烧烤可有经验，绝对是可以出摊的级别。”

　　看她这么热心，周羡南委婉道：“我吃微辣就够了。”

　　“这就是微辣啊！”姜淮眨动着一双无辜的月牙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特意解释这么一句。

　　看来他们对微辣的理解，天差地别。

　　隔着餐桌，周羡南明澈的眼眸中浅浅地镶嵌着她的身影，“要不，我把这一盘端到医院门口吃？”

　　姜淮看了一眼沾满辣椒面，红彤彤的烤串，也不强人所难，“那这些我吃吧，重新给你烤。”

　　在她进食的空档，周羡南把几串蔬菜刷好油，放到烤炉上，辣椒上了薄薄的一层。烤好之后，放到她手边的空盘中。

　　姜淮看了一眼，觉得不够味，但对上周羡南淡淡的眼眸，又默默把手缩了回去。

　　好吧，年纪大的人不仅自己养生，也随时监督着身边的人。

　　姜淮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站在洗手台前，碰巧遇上了熟人。

　　颜落一直像只鹌鹑似的低着头，好像姜淮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抬眼会被她摄魂似的。

　　姜淮原本是想打个招呼，可连对方的正眼都没看到，又歇了这份心思。

　　颜落关掉水喉，脚步匆忙地往大厅走去。

　　只是她运气不好，一抬眼就对上正往这边看的周羡南。

　　这可是连顶头上司见了都毕恭毕敬的大老板，于情于理，颜落都应该上前去打个招呼。

　　颜落侧头瞄了眼正在补妆的姜淮，揪着一颗心，走向周羡南那桌。

　　心里热切地盼着，姜淮补妆的动作能够慢一些。这样自己就不会撞破大老板和女秘书的地下情。

　　“周总，您好，我是企划部的颜落，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颜落感觉到周羡南轻飘飘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明明那道视线没有重量，却让她大气都不敢喘。

　　“下班时间，不用这么拘束。我陪人来这里吃饭。”

　　一个“陪”字，让颜落微怔。公司上下，既敬他，又怕他。再加上他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在业内出了名的难讨好。

　　什么人需要他作陪？

　　颜落想到了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姜淮，想到刚才女人吃得欢畅，周羡南却在一旁默默替她递上烤串的场景。她心里慌得不行，脑袋一片空白，草草跟周羡南聊了两句，说有朋友在等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

　　姜淮回到餐桌旁，对周羡南说：“刚刚我碰到你公司的秘书了。”

　　周羡南嗯了一声。

　　姜淮不经意扭头，就看见颜落一脸焦急地催促朋友赶紧走。

　　“我还没吃完呢！”跟颜落同行的女人动着腮帮吃得正起劲，毫无起身的意愿。

　　也不知颜落跟对方说了些什么，女人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跟在颜落身后，一起走向柜台。

　　姜淮回过头问周羡南：“吃好了吗？”

　　周羡南点头：“走吧。”

　　说好了姜淮请客，她便来到柜台排队结账。刚好就在颜落一行身后。

　　姜淮抿唇笑了笑，冲周羡南指了指柜台上的糖盒：“老公，我想吃那个咸柠口味的陈皮糖。”

　　站在收银柜台前，正在等收银员确认金额的颜落直接懵了。

　　她在叫谁？

　　颜落顿时忘记了呼吸。然后就看见镶了金边一般，清贵自持的周总，神色自如地从盒子里捡了两颗糖。

　　出了烧烤店，周羡南拍了拍姜淮的脑袋，“刚刚叫我什么？”

　　姜淮捏着糖纸边缘，在他面前晃了晃，以此作为证据，“你明明听见了。”

　　她把糖纸拆开，“你喜欢的酸味，要吃吗？”

　　周羡南顺手接过，酸味在舌尖弥漫，很快又能尝出一丝丝甜来。

　　江边的晚风凉爽宜人，带着微润的触感，吹拂在人皮肤上。两人都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姜淮带周羡南到了高处的桥上。

　　两岸鼎沸的景象尽收眼底。正对面，是江源市的地标性建筑，灯光的衬托下，显现出比白天更壮阔的辉煌和美丽。

　　一对小情侣，也寻觅到了这个拍照圣地，拿着相机各种取景，自拍，不亦乐乎。

　　自拍完了又觉得角度不好，拿着相机跑过来，拜托姜淮帮忙拍一张。

　　举手之劳，姜淮欣然答应。

　　对比了几个角度，朝两人比了个ok的手势。

　　女生粲然一笑。她男友找准时机，在姜淮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扭头亲在女朋友侧脸上。

　　猝不及防的狗粮差点儿没把姜淮噎死。

　　拍完之后，女生娇嗔地推了男朋友一下，脸颊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

　　两人打闹一阵，女生忍着不好意思，上前来看拍摄成果。连声对姜淮道谢，末了又问道：“这里风光很好，要不要帮你们拍一张？”

　　姜淮还真的很少和周羡南合照。他五官英气俊朗，连身份证上那种死亡打光，都扛得住镜头。但事实上他并不喜欢拍照。

　　正因为知道他不喜欢，姜淮暗暗起了捉弄的心思，调笑着看过去，“拍一张，怎么样？”

　　夜风将她柔软的头发吹拂得分向两鬓，白皙的皮肤在街灯的映衬下，泛着柔光。万千繁锦涌向她，她是可见的视野中，唯一的发光体。

　　于是最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到美好。

　　没有谁，从一开始就贪得无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