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于囚笼》检知

92、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靳安离开了，临走之前周进去车站送了她。她有些意外周进的到来，脸上露出这些天发自内心的微笑。

　　周进没想太多，他和靳安说实话没有什么恩怨。虽然对她的感觉还是复杂，但毕竟怎么着也是在他店待了一段时间的员工，他于情于理要送一送，“下个城市是哪里？”

　　“南方的一个小镇，我妈妈去过的地方，我想去看看。”

　　周进看着对方有些落寞的笑，脑海里闪现了靳安一个人孤零零来的身影，现在她又要狼狈地离去。他莫名觉得有些唏嘘，靳安笑着冲他伸出了手，“多谢周哥这些天的照顾了。”

　　周进点了点头，也露出宽慰的笑，“那么，一路顺风。”

　　靳安握住他的手，眼底有了泪花，“嗯，再见。”

　　“再见。”

　　车站的广播响起，靳安拉着行李箱进了车站。她来的时候孑然一人，走的时候满是遗憾。她的父亲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却让她下半辈子漂泊无依，一路流浪。周进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地把目光收回来。人总是太过贪心，有了一点，就妄想着更多，最后只落得一场空。

　　身后忽然传来幽怨的声音，“你还要看多久？”周进回头，何逸不满地看着他，周进看到何逸心里莫名觉得踏实。

　　“走吧，回去了。”

　　纪玲正准备出门去银行，医院那边又打电话催交费了。她数了数自己手上的钱，心里大概有了一个数。收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就准备出门。只是刚一打开门，就看到蒋野站在门口。

　　蒋野看起来很不对劲，眼神有些发愣，眼里的情绪很是陌生。

　　她莫名有些不安，“怎么了？小野，有事啊？”

　　蒋野的声音有些闷，低下了头，“嗯，进去说可以吗？”

　　纪玲脸上有些为难，正想拒绝，又听蒋野说，“很快的。”

　　纪玲斟酌了一下，点头，“进来吧，吃饭了没有？”

　　蒋野看着她，心里都是难过，却还是硬挤出笑容，“吃了，我们坐下说吧。”纪玲在他身边坐下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蒋野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还没怎么问过你这些年的事情，你过得怎么样？”

　　纪玲愣住了，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就，还行吧。”

　　蒋野用很悲伤的眼神看着她，“靳安她都告诉我了。”

　　纪玲愣了一下，试探地问：“她都说了什么？”

　　蒋野低着头，“都说了。”

　　纪玲不说话了，她沉默了一会，“知道了啊。”

　　蒋野只觉得心如刀绞，“你那个，爱人怎么样？”

　　纪玲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苦笑，“这个也说了啊。”

　　“嗯，我就，问问，”蒋野有些犹豫，“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纪玲笑着摇摇头，脸上都是遗憾，看着蒋野，像是在透过他在看什么人，“蒋野，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

　　蒋野茫然地摇了摇头，纪玲的表情像是做了很大的一个决定。蒋野的心揪了起来，他有预感他会听到一些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等蒋野回答，纪玲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还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纪玲和楚因从小一起长大，楚家不是纪家村的原住居民，是后面在纪玲七岁的时候搬过来的。楚因的父母都是高知，和纪家村格格不入，他们的不同让保守落后的纪家村很是排外。但这并不影响纪玲和楚因的关系。楚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对所有人都很和善。即使面对那些冷嘲热讽，他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总是笑着给纪玲采来一大捧野花，又或是给纪玲带来漂亮的发夹。十几岁的年纪，少年人的爱恋青涩而又热烈。

　　只是这样的情况在楚因父母遭遇车祸后就变了。楚因的父母是为了去城里给楚因带他想要的风笛而遭遇了失控的货车的。楚因对此十分内疚，从此他不再吹过那个风笛。他的难过与脆弱，纪玲看在眼里，她那个时候也暗暗发誓要一直陪着楚因。

　　楚因在他父母过世后，就一个人去到了城里读书，他的成绩很好，考上了很好的大学。纪玲的成绩也很好，她铆足了劲也考上了楚因所读的那个大学。拿到通知书的那天，她满心欢喜。她几乎是迫不及待飞到城里，和楚因一起漫步在校园里面。

　　可惜纪家父母重男轻女，没让她去上，却让纪玲的大哥去读了职校。

　　楚因得知这一消息后，偷偷地让纪玲办了休学，这样纪玲的学籍就还留着。他告诉纪玲让她放心，他会在读书之余努力赚钱，挣够了学费，一年后纪玲就可以去读书了。纪玲知道即使他给他攒够了学费，纪家父母也未必会让自己去读书。但楚因的眼里都是认真，她也就觉得前途充满了希望。

　　可惜还没等到一年，纪玲的大哥就生了祸事。大额的赔偿和板上钉钉的牢狱之灾让纪家父母哭天喊地，他们绝望之际。对面的债主提出了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蒋家是隔壁村的一户人家，这次纪玲大哥把人打进医院的人就是蒋凯明的大哥。

　　蒋家就俩个儿子，一个废了，还剩一个。蒋家的父母怎么说都不肯善罢甘休，直到他们知道了纪家还有个小女儿。人怎么说都已经废了，老两口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蒋凯明身上。奈何蒋凯明实在是不学无术，至今还是个单身汉。

　　于是蒋家老两口一琢磨这件事，一咬牙决定仇人变亲家。纪家父母一听虽然觉得荒谬，但一想到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流着泪也就答应了。

　　纪家要嫁女儿了，纪家的大儿子也像没事人一样地回来了。村上的人纷纷惊奇，纪家老两口笑得那没几颗牙的嘴都露了出来。

　　知道真相的楚因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却被纪家叫来的纪家长辈赶了出去。他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消停了几天，所有人都以为他放弃了，就连纪玲也向媒人松了口。所有人都欢欢喜喜地准备着纪玲结婚的事情。

　　然后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纪玲逃跑了，和楚因跑了。

　　明明他们已经逃出了村外面，就差一点，就差一点，那个喝醉酒了老汉忽然出现，叫喊声引来了人。纪玲被抓了回去，而楚因被打断了腿，逐出了村外。更杀人诛心的是，村长还写了信给楚因的学校，信上说着楚因勾搭有妇之夫，作风不良，信上还盖了纪家村所有人的手印，一字一句，无比震撼。

　　楚因被开除了。

　　后来，蒋凯明娶了纪玲，急匆匆地带着纪玲离开了纪家村，楚因也不知去向。纪玲看着蒋野，眼里都泪，她泪眼婆娑地盯着蒋野，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从来都不想生下你，是他逼我。”

　　她无奈地笑笑，“大概是想用孩子来让我死心吧。”

　　蒋野心脏像是被一把刀给凌迟着，手在颤抖着，“……对不起。”

　　“我后来就不闹了，不是我屈服了，而是我要逃出去，”纪玲脸上浮现一个巨大的笑容，“然后，你也知道了，我逃走了。”

　　“那，为什么回来了……”

　　纪玲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我又遇见了他。”说了这一句后，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我又遇见了他，我，我真的很高兴。但……”

　　纪玲有些哽咽，“但他认识我不是个好事，我害了他。”

　　楚因被打断腿赶走后，他好不容易瘸着个腿赶回来，却只打听到他的爱人被带走了。他当时直接气急攻心，吐了血进了医院，等他缓过来后，学校那边也把他开除了。

　　他就像是大梦一场，所有的一切忽然就消失了。他很平静地接受了所有的事情，只是在离开纪家村的时候，深深地看着那一片油菜花地流下了一行清泪。

　　在处理好一切后，他开始一路漂泊，一路寻找纪玲的消息。可是他的腿在那次落下了病根，他不得不走走停停，直到他再次遇见了逃出去的纪玲。

　　自此，他们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去到了梦想的城市，去到了楚因曾经的大学。两个人冒充学校的学生，差点被发现，心惊胆战又满心欢喜地笑着在校园里散步。

　　后来，他们一起走过了许多书上都未曾记载的地方，两个人一无所有，却依偎着取暖。本来他们可以就这么幸福地过下去，可惜照化弄人，楚因因为化工厂的事情患上了骨癌。

　　“所以，”蒋野颤抖着声音，“这就是你回来的理由。”

　　“蒋野，”纪玲忽然抓住蒋野的手，眼里都是痛苦，胸腔震动，好像内心埋藏了极大的痛苦。

　　“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但我是真的保护过你。你帮帮我吧，我这辈子，谁都对得起，就是对不起楚哥，他，他为了我实在是失去了太多了……”

　　蒋野痛苦地闭上了眼，“你想我怎么帮？”

　　纪玲的动作一顿，立马抓住了蒋野的手，无比认真，“小野，妈妈需要钱，需要很好很多钱。蒋凯明说会给我，但……”

　　“……是要我做什么吗？”

　　“他想带你回去。”纪玲痛苦地闭上了眼。

　　“回哪里？”蒋野愣住了。

　　“回村里。”纪玲的眼泪住不住地往下掉，蒋野的脑海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纪玲，喃喃自语，有些不敢相信，“所以你答应了他，要帮他把我带回去？”

　　纪玲没有说话，一个劲地流着泪。蒋野只觉得身体陷入了冰窖，身体是冷的，骨头也是冷的。

　　“他虽然混蛋，但他很传统。你走了，他很担心，以后他就进不了祠堂，没人给他抬棺。所以……我，我不会让他真的把你带回去的，我拿到钱后，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的……”纪玲苍白着脸解释，只是说出来的话显得无比的无力。

　　蒋野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可蒋凯明哪里有钱？”

　　纪玲镇定下来，“房子，房子值钱。”

　　蒋野愣住了，“什么？”

　　“这个房子，是纪十二他们答应给蒋凯明买的，写的是蒋凯明的名字。我，和他做了交易，他答应把房子卖了给我钱。蒋野，你帮帮我吧，帮帮我吧……”纪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祈求着她的儿子救她的爱人。

　　蒋野再也忍不住了，他强忍悲怆，“可，这个房子不是早就被蒋凯明给卖掉了吗？”

　　仿佛是晴天霹雳，纪玲只觉得眼前一黑，她没能站稳，她扶住桌子，脸上都是惊恐和迷茫，“什，什么？卖，卖了？”

　　蒋野不忍再看，他红了眼眶。

　　寂静的空气中忽然响起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蒋期蹲在墙角，无声地流着泪。

　　终于写到这里了啊，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