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东京》sisfuly

69、雪夜绵绵

　　日野映人深夜前来五十岚沙笑的住所，只是将上回遗落在他住所的衣物用品归还。

　　其实这不是重要紧迫的事情，她不缺这一件两件衣物，更不缺里头放着的充电器等东西。只是日野映人受够了屋内的抑郁沉闷，更别提住所外蹲着不良报社的窥视者，拿着摄像机时时刻刻准备着摁下按钮，为这场闹剧再度推波助澜。

　　原本他想偷溜到五十岚沙笑这边获得短暂的宁静，只是她和森本昌那番似是而非的对话，一旦勾起过往伤痕，他便没了心情继续待在这里。

　　或许现在的他太疲惫，一时间也不想面对五十岚沙笑。

　　他发现自己没了去处。

　　现如今去队友住所，指不定明日网络又传出多么荒谬的传言。回到父母身边这一点从未想过。于是他绕着附近公园走了一圈，又灰溜溜踏上了回去的路，刚刚到楼下，隐隐察觉到脸庞湿湿冷冷，抬头看，只见原本明朗夜空已经漫天飞雪。

　　他想到了曾经看过的夜樱，也是漫天飞舞。

　　他眨着眼，一动不动地仰望着下得越来越密的雪，就连漆黑的夜也都被染白。

　　真是很美啊，即使手脚冷得发麻，日野映人也不想回到沉静孤独的屋里，就让自己冻死在外面好了—这样没有意义的自暴自弃的瞎想也是存在的。

　　“日野君？”

　　从雪夜里响起温柔略含惊讶的声音，只轻喊了一次他的名字。恍惚中的日野映人没有找到人，四处张望，那声音比刚才又响了些：“看上面！”

　　在正对着他的这栋住宅楼三楼左侧尽头拐角有个不起眼的阳台，与其说阳台，不如说是隔断的走廊。很狭窄，没有装灯，多亏楼下路灯能够发挥点作用，只见沈梦趴在阳台上向他这处高高挥手。

　　很晚了，她没想打扰已经入睡的其他人，用手大弧度地比划了“要不要上来”的动作。

　　日野映人看了没作回应，只是低下头径直走进了住宅楼内。

　　他没打算去阳台找沈梦。这么做太危险，简直是将她置于众矢之的的程度，那些无良报社指不定会怎么对着偷拍到的照片一番恶意造谣。日野映人静静地靠在墙边闭眼深呼吸，只知道就在拐角不远处，她也在。

　　“要不要去我的住所？”沈梦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轻声询问：“今天的晚餐是咖喱饭，虽然没有猪排，但比上次进步很多。”

　　日野映人眼底闪过惊讶，又全部落进沈梦眼里。

　　她笑着解释说：“还没下雪前，我突然发现有陌生人在这片区域徘徊，”她想了想，继续说：“好几个，虽然现在已经走掉了一两个吧。”因为她没有再看到了。

　　“对不起，给你造成了这么多困扰和伤害。”日野映人垂着脑袋，没有一丝生气：“我会阻止那家伙对你的伤害，就算付出我的性命。”

　　“我想不是上次那群人。”沈梦得出结论：“他们偷偷摸摸，一点都不凶神恶煞，像是在打探什么。再说挂着照相机，再怎么隐藏身份也很明显吧。”

　　“这也是我造成的。”日野映人觉得太可笑：“我就是个麻烦精，给你带来数不尽的麻烦，应该赶紧从你身边滚开。”

　　“可是日野君只是普通的当着我的邻居，帮助过我，也愿意接受我的好意，我们有过畅谈的时光，怎么看都不像是麻烦精能带来的记忆吧。”沈梦说：“这段记忆—就算过去很久，想起来的时候都会感到快乐的。”

　　“梦...”

　　他情不自禁便叫出了面前少女的名字。

　　她露出淡淡的笑，眼睛比天际高高挂起的星星还要明亮澄澈，只一笑，如沐春风。

　　“下午喝了咖啡，一点都不困。如果日野君愿意的话，可以陪我聊会天吗？”沈梦看起来心情很好，期待着他的回应：“我在看你上回推荐给我的漫画，可是最近更新的还没来得及买，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后期发展。”

　　“我记得有买。”日野映人直起身，走了几步，转身等待她跟上来：“稍等一下，我拿出来给你。”

　　“谢谢你，日野君。”

　　他拿了三四册漫画，还有一册是角色设定集。

　　沈梦为他留了门，自己在厨房里热牛奶，从玻璃窗眺望能发现已积了雪。雪地上没有人的脚印，想来这么冷的天，他们也已经溜之大吉了吧。

　　“日野君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沈梦将牛奶放到他面前，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话题，安静中生出尴尬，她又走到冰箱前，在里头翻翻找找。

　　“嗯。”

　　事实上是一整天都没吃过，早上就去了事务所，被经纪人说了一通，又听任高层的安排暂停接下来的活动，他根本没心情想到进食。就连想躲到五十岚那边逃避外头的流言蜚语，那些恶意造谣和揣测，结果又跟森本昌打了一架—不得不承认，他不想进食，可身体已虚弱。

　　沈梦将咖喱饭放进微波炉里热几分钟，又找到了速冻鸡排，问他：“没有猪排的话，鸡排可以吗？”

　　她过分热情，好像两个人已经是认识多年的旧友。

　　“没问题。”

　　日野映人毫无生气地盯着那杯牛奶，里面的热气还在缓慢冒腾，他的视线转向厨房，只有三叠大小，光线并不算亮，但仍能看清从厨房门口墙壁开始挂着的照片，一些是电影宣传图，一些则是来自本人的—她和那个发小的合照放在橱柜上，那个人举着剪刀手亲昵地放在她的脑袋上。

　　“那就炸两块鸡排。”沈梦收拾着还冰冷的速冻鸡排，一边记着要起锅烧油，转过身，眼前却被黑黑的人墙挡住。抬眼，只见日野映人低着头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紧紧抿住的唇动了动，但也没有说什么。

　　“日野君？”沈梦轻轻叫了他的名字。

　　“为什么要这么做。”日野映人说：“我们只是很普通的关系，没错吧，甚至都算不上是朋友。”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唯独不想以此接受她的善意...这样的自己好卑鄙，好恶心...

　　沈梦不知道该说什么。

　　日野映人替她说了出来：“你也看到那些东西了吧，所以现在是在可怜我吗？”

　　请别这么说！他的理智如此清醒，可是那些话却挣脱理智尽数说出。

　　沈梦乖乖点头，默认那些传闻和新闻全部知情。

　　“嗯。”果不其然，日野映人平静地接受了她的回应。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每个人都有知情权：“很抱歉，我应该不是你印象里的那种人，只是个很擅长伪装的混蛋而已。”

　　“不是可怜。”沈梦并不畏惧，直视着他双眼：“关于娱乐报纸上对你那些事的分析和揣测，带有太多撰稿人的主观看法，况且他们不是本人，很多细节和更加深入的事实也都无从得知，所以我只是看过但并不以此当作看待你为人如何的证据。”

　　日野映人露出疑惑的神色。

　　沈梦对他笑：“至少和我相处时的日野君并非是个混蛋邪恶的家伙。”说着，她一边找食用油，一边继续说：“况且，用抽烟喝酒来定性一个人的好坏未免也太有局限了吧。”

　　日野映人脸上逐渐出现不知所措。他宁可被讨厌和唾弃，也不想被眼前的人可怜，想过被肯定和否定，却没想过她对这件事是这样理解。

　　“梦。”日野映人轻轻念着她的名字。

　　“什么？”沈梦将油倒进热锅，转过头看他。

　　“可以请你—”

　　请问可以拥抱你吗？不，事实上是想要被你拥抱。他想要狠狠抓住胸膛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抹掉脸上的红晕，擦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可是一切都那么的情不自禁...

　　最后，他用努力维持的理智，说出口：“可以和你握手吗？”

　　沈梦被逗笑：“当然可以。”

　　她爽快地伸出手，手掌纤瘦细长。日野映人恍惚着，握住了她的手，很柔软，掌心温暖，指尖带着冰凉，逐渐染上他的体温。

　　他感到呼吸困难。面无表情地松开手，语气平静如死水：“谢谢你。”

　　沈梦忍俊不禁：“日野君真的很可爱，而且还有很大的反差呢。”

　　明明平日冷静自持，疏离淡漠，好像和谁都保持着礼貌距离，可是只要稍一示好就会败下阵来。

　　沈梦还记得那次在公园里，他双眼明亮如明星，微笑着同她说起感兴趣的漫画—真是很吸引人呢。

　　“请不要这么说。”日野映人窘迫地避过她的视线，镇定地看着锅里的热油，自然而然接过那份鸡排。他很瘦，手腕处能清楚看到骨骼形状，手链松松垂挂。手来回动着，将速冻鸡排处理好。

　　他又说：“这会让我很困扰。”

　　沈梦笑笑，好心情地问他：“我记得下午买了那家面包店的经典款，这次正好可以让映人君也尝尝，可以吗？”

　　希望面包的一点甜味能够带来生活的一点甜，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刻。

　　“这样就好。”

　　他照旧在桌边吃掉那份鸡排咖喱饭。低着头，用餐时几乎不说话，吃几口便饮用纯净水。

　　沈梦在沙发边播放电视，从这个综艺跳到另一个正在播放电视剧的频道，她无聊得打哈欠，只听到背后传来轻轻地筷子放下的声音，她便要起身收拾。

　　“我来就好。”日野映人很自觉地收拾了碗筷放进洗碗池里，抬头看了看周围，找到洗碗巾和洗洁精：“你招待我享用这么美味的食物，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如果还要让你洗碗，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这种无礼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