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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昆仑旧事(二) ...


  •   昆仑终年落雪,云雾覆盖整片冰原,山下寒风刺骨,山顶却尚有暖意,灵气充足,便多出山顶绿洲。

      无问崖边生了棵杏树,根深叶茂,逼兀云霄,整座崖顶再寻不到第二棵比它还高的。

      春往夏来,孤零零的立在那,照理说,崖顶四季温暖,万物终年苍翠。可它却依旧按照时节,春芽秋硕。

      傅春柳在这修炼,无论四月风吹的多暖,杏树从不开花。

      就这样日出为伴日落为息,傅春柳守着这棵怪异的杏树吹了几十年的长箫。

      她从不想做乐修,但掌门说她天生风木双灵根,风摧木折,木弱不强,两相不能平衡,百害无一利。便让她封剑修乐几十载,潜心修炼木灵根,择了此处给她练功。

      傅春柳闲来无事时便对着这棵杏树吹奏,意图令这棵特立独行的杏树枯木逢春。

      每日三次,一次都未成功,她便不试了。

      她心想,绝对是树的问题。

      今日杏树叶子泛黄,无人照看,许多天没有水灌溉,原因无他,傅春柳又跑了。

      百年一次的试剑大会热闹得很,她也安耐不住报了个名。

      无问崖所属邬心长老,这么多年也只收了傅春柳一个徒弟,师徒二人在昆仑极少有人见过,说来也怪,名号却是人人都听过。

      这厢擂台上云镜浮现出她的名字,低阶弟子伸长脖子张望着脑袋,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傅师姐什么模样。

      玉禁步如泉音作响,随着步伐晃动来回碰撞,一摇一摆的挂在长箫上,成了她周身唯一一处灵动的地方。

      傅春柳背挺得笔直,每一步走的又轻又稳,众人自发分散两边,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因她看着实在不好惹。

      傅春柳背后有一把剑,剑鞘通体银亮,烈日高穹下晃得人难以直视。

      无论去哪,这把剑都形影不离,从未拔出过,仅仅只是背着,人人都想瞧一瞧这把剑出鞘的模样,始终没找到机会。

      傅春柳跳上擂台,云镜上浮现另一人的名字。

      蓬莱法修,白时。

      此人身穿蓬莱的白衣道袍,散着长发,眸若灿星,一派落拓潇洒,跳上擂台后对着她抱拳施礼,傅春柳回以一礼。

      方才人并不多的三擂台不出片刻,乌泱泱的涌进来一大堆人,大多都是各门的低阶弟子,让他们这般蜂拥而至,要么是名气大的,要么是够奇葩的。

      而傅春柳恰巧是二者合一,她靠奇葩名气大。

      “我第一次见傅师姐是三十年前,灵江道祟乱,百余难民被附身,蓬莱的同门不忍下手,那邪祟便一直不能毙命,直到路过去化鼎的昆仑弟子赶来,才勉强应对。”

      台下几个低阶弟子围坐一团,时不时瞥向台上法决炸开的两道影子。

      那弟子继续道:“当时险些被邪祟咬掉胳膊,傅师姐长箫一抡便削掉祟人半个脑袋,可真真是吓坏了我,实是没想到还有这般乐修。”

      “我刚入昆仑就已经听师兄们说起,无问崖有位脾气不大好的师姐,杀的妖比救的人还多。”昆仑弟子也附和着插了句嘴。

      白时耳力极佳,后方窃窃私语的交谈声尽数被他听了去,禁不住分神,反被傅春柳寻到破绽,闪身撕开气流,迎面裹夹着一股劲风抓来,他忙后仰跳开。

      他无奈的看着被风刃撕的残破不堪的袖子。

      伸手抖了抖,一抬头傅春柳又欺身到近前,吓得他慌忙挥出一剑隔开距离。

      这一躲险些跌落在擂台外,白时心惊肉跳,转头道:“傅师妹,你也太凶了些。”

      傅春柳握着长箫递到唇边,闻言轻睨了一眼:“谁是你师妹。”

      白时哑然,虽说不同宗不同门,但师兄师妹也不过是个敬称,总不好直接唤人名字吧。

      下一刻,竟真听到唤他名字:“白时。”

      涳濛的声音渗入脑海,他动作迟钝一瞬,木灵力便铺盖整座擂台,箫声轻柔,润物细无声般四面八方的环绕。

      白时暗道不好,忙封闭听觉,还是慢了。

      眼前人影越来越混沌,她身下方寸土地绽开白光,迸裂出巨大的豁口。如同地走游龙,直逼他脚下。

      白时冷汗直流,那缝隙却还追随向前,逼着他不得不急促后撤。

      眼看就要退出擂台外,神识中扰人的乐声却忽戛然而止。

      白时被封住的听觉骤然归位,随之而来的是声脆响,什么东西摔碎在地。

      他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再看地面,完好无损,压根没有丝毫缝隙。

      只有擂台对面的傅春柳,神色阴沉。

      擂台上凭空又多出一人。

      红领黑衣,墨发高束起,缠着血滴一样的珠绳,青年容姿矫然不群,长眸瞳色极浅,显得有些倨傲,眉飞入鬓,薄唇紧抿,看不出任何情绪。

      长箫被一把剑击飞,当啷落地,那几块白玉扣垂吊的玉禁步,登时坏的坏碎的碎。

      谢桐歌捡起地上的箫,递还给傅春柳。

      “我是本次大会裁定,方才你违规了。”

      “是谢师兄!”

      弟子中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揶揄:“这下有好戏看了……”

      傅春柳与谢桐歌同在一处,便是针尖麦芒不为过,两人具是性格恶劣,不合也是应该的。

      个中缘由虽并不清楚,但大家都知道,谢师兄在的地方,傅师姐绝对不会去。偏偏傅师姐在的地方,哪次都有谢师兄来。

      “你故意的?”傅春柳咬牙切齿地问道。

      谢桐歌挥手召回插在地上的长剑,神色淡淡,“试剑大会皆要用剑,你连剑都没有,单靠幻术迷惑对手,胜之不武。”

      “我有剑!”

      自她身后露出来一截通体银白的剑,谢桐歌瞥了眼,依旧不为所动。“此次比试牵扯两宗甚多干系,你再胡搅蛮缠,掌门只会对你更不满。”

      “掌门对我满不满意,于我何干,于你又有何干?”

      她这般质问着,谢桐歌也不答。

      僵持半晌,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高挑的少女终是放弃了争辩。

      “少管我。”傅春柳冷冷警告,夺回长箫跳下了擂台。

      只剩谢桐歌悬着的手空荡停顿片刻,虚握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谢桐歌转头对上白时疑惑的视线,两人颔首示意后,他也尾随其后跳下去擂台,傅春柳黑着脸一路破开人群向前走,谢桐歌跟在她不远处。

      “那是谁?”有人不识得谢桐歌,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昆仑的首席师兄,掌门亲传弟子,你不识得也是应该的,谢师兄从不下山化鼎,外宗很少有人认得出来他。”

      那人奇道:“你们昆仑真有意思,宗门内没见过的师姐,我们蓬莱人人都认得,反倒是首席师兄,外头没一个人见过。”

      东蓬莱,西昆仑,两大仙门遥遥而望,九州修道家族各自拥簇,才使得两宗创立千年。

      两宗交好,同龄弟子合得来的并不是少数。有了话题,这下两人闲谈起来。

      “他姓谢?难不成是……”

      “没错,宗山谢族,代代出天魁,这一代的气运之子,毋庸置疑是谢师兄了,无需下山化鼎去寻机缘,闭关修炼便可顿悟。”那名昆仑弟子艳羡不已,“当真是得天独厚。”

      蓬莱弟子了然的“哦”了一声,一副恍然的模样,“那我大概猜到傅师姐为何不待见他了。”

      “嘘,这话可别让旁人听见,你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傅春柳同谢桐歌之间的嫌隙,那可不是两三年,积年累月,足足有几十载。

      初入昆仑仙考那年,傅春柳出生在凡家,无人为她开道启蒙,十六岁才开灵智,已是晚的不能再晚。

      昆仑入门有一处洞天名为穷极境,终年狂风寒雪,寻不到境的出口,从哪个方位走,雪原皆是无穷无尽。

      低阶修士为了磨练心性,闯一遭便待不下去,傅春柳却死磕到底,在穷极境中吃了一年的雪。爬出来时以为苦尽甘来。

      没想到,还是被天生灵智的谢桐歌揍的鼻青脸肿。

      傅春柳拼了老命守擂台一百二十场,最后一场对上的是谢桐歌。

      修道世家的天纵奇才,境界与她一个凡夫俗子自然大不相同,在他手下还未过十招,傅春柳便被一剑挑下了台。

      输了便是输了,她认,但不服。

      各自拜师后,傅春柳觉得是她连战太过疲累,不然不可能如此狼狈的滚下擂台。

      于是又下战书,恭恭敬敬的递到谢桐歌眼前,未曾想他看都不看,两指夹着,一记火决,大剌剌的“战书”二字在火光中消失殆尽。

      傅春柳极少这般正经,又痛恨写字,眼睁睁看着自己咬文嚼字一晚上的产物被烧了个精光,恼怒不已。

      “你什么意思?”

      谢桐歌径直掠过她,目光一刻未停留,“没必要的意思。”

      此举无疑成了点燃傅春柳这桶炸药的火线。

      至此,两人的梁子算是真正结下了。

      谢桐歌目中无人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但谁让他强呢。宗门上下对这颗傲慢的毒瘤,已经是听之任之的态度。

      “有病,跟着我干嘛?”小径幽窄,离人群已是很远,傅春柳停下脚回身,皱着眉看向跟在她身后那人。

      谢桐歌也顿住:“你的玉,我会赔给你。”

      “不需要。”傅春柳冷哼一声,“大庭广众之下被当众罚下,让我丢尽了脸面,用块玉就想一笔勾销?”

      谢桐歌问她:“你可知白时是谁?”

      “他是谁关我什么事。”

      “蓬莱前掌门白妙吟的儿子,即将接任蓬莱少掌门,被你一个乐修折了颜,蓬莱会作何感想?”

      这话于情于理都是好言相劝,虽说得通,但对她行不通。傅春柳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什么位子不是能者居之,没本事还要旁人给面子,凭什么惯着他。”

      “你没错。”谢桐歌道:“我拦下你也并非认定你错了,近来少生事端,对你有益无害。”

      “事端?”

      傅春柳笑说:“我勤勤恳恳惹什么事端了,反倒是金贵的谢师兄,凄惶府是个什么地方,你也敢下去,也不怕沾染上什么。”

      “你跟踪我?”谢桐歌并未不悦,有些意外。

      傅春柳当即拉下脸:“你也配?”

      这句话不知触到了什么开关,谢桐歌长眸一沉,冷冷看她一眼。

      “好自为之。”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傅春柳忍着怒气飞回无问崖,落地片刻不到,扬起袖子甩出一道罡风,轰的崖顶杏树枝桠乱颤。

      杏树可怜的抖动几下,落叶零零烁烁下了场雨。

      她犹嫌不够,又搅起狂风,卷着满地落叶纷乱飘舞,狠狠丢向崖边。

      这次竟没打中,狂风被一道柔和的灵力四两拨千斤,化作一道清风,吹拂过颊边。

      她眯起眼,召出武器:“谁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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