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豆豆仔

62、第六十二章

　　幸运的是，阎飞在家。
　　崔灵安跟房艾和往常一般进屋就扯过来马扎坐下，阎飞也不招呼二人，拧着头啃下午买的早凉透了的烧饼。
　　“我俩来——”崔灵安拉起长腔。
　　“早知道你俩要来，我就不折腾一趟了。”阎飞把烧饼扔桌子上，抱着胳膊站起来。
　　“阎飞哥，”房艾怕他俩又掐起来，赶忙从中搅和，“灵安找你有事儿要商量，是正事儿，咱别折腾旁的……”
　　崔灵安却把手一抬，指尖挑起：“你该不会去东苄庄了吧？”
　　房艾一下子懂了，腼腆笑笑，朝旁边挪挪屁股：“你还是俩先把之前的事儿折腾完吧。”
　　仍旧是有点拉不开面子，阎飞闷哧半天，又抓起来烧饼开始咬：“那，我今天找人去看了看城里，感觉没太有好地方……想问问在村里头地方看的怎么样。”
　　崔灵安在心里笑得不行，走过去扒扯开阎飞的烧饼：“都凉了，也不知道热热再吃。”
　　阎飞还抬着手，没啥表情地看着崔灵安。
　　“行了，”崔灵安把烧饼放桌上，“咱好好说正事。”

　　选地的事儿阎飞没说赞成，始终摆着一副城里没好地才被迫无奈下乡的姿态。但崔灵安跟阎飞提到有人要投钱，他可来劲了，拍着桌子说了好多条条项项。
　　“这事儿有点麻烦啊……”
　　阎飞摆摆手：“是好事，我们可以多拉几个投钱的，多弄点钱，先把厂子大轮廓建起来，也省的还得从作坊开始做。”
　　这么说着，崔灵安还真有种要办大事的感觉。
　　两人就投钱一事细致商议了半晚上，最后说定的时候已将近深夜。阎飞母亲怕这么晚回去不安全，执意留崔灵安和房艾过夜，他俩也不愿走夜路，就收拾好暂且住下。
　　次日天明。
　　没人赖床，早早地都爬了起来。
　　经昨夜缓和，阎飞和崔灵安关系不那么僵了，但阎飞还是有点孤高，话少了许多。
　　三人先去西苄庄买玉米。
　　阎飞不是很乐意帮忙扛玉米，插兜站在一旁：“人家就是种玉米的，又不缺这东西，还送袋玉米去做什么。”
　　金灿灿的玉米看着就让人垂涎。崔灵安冲阎飞摆摆手，说：“你甭管了。”
　　房艾被愧疚心淹没，低着头不吭声，抓着尼龙袋子就要往肩上扛。
　　被崔灵安发现，他一把扯过来那袋玉米：“松手——你干啥呢，别乱动，放下我来。”
　　阎飞奚落他：“说话这么横。”
　　也许是打定主意要当瓦厂老大，崔灵安有意识地加重自己说话的份量。别说阎飞了，他自己都不太适应。
　　熙攘的闹市之中，崔灵安听着周围亲切的吆喝叫卖声，强忍着要为自己辩解的冲动。
　　处在什么位置就得有配得上这位置的本领——慢慢适应吧。

　　三人到那庄户人家时，日色正浓稠。
　　崔灵安送上那袋玉米，没解释背后的因果。他还是怕被扣上“贼”的帽子，错失了这投钱的金主。
　　好在那男人也没问，就只是把玉米当做送来的礼物。
　　其后商定正事儿。崔灵安把备好的纸笔拿出，四人说成一项，他便往纸上写一条。
　　最终零零散散写了二十三条。
　　阎飞在旭阳瓦厂干活时见马主任拿过这样的协议，上头写的更紧密。他把崔灵安写好的部分来回看，拧着眉说：“再加一条，双方都有随时终止合作的权利。”
　　事关利益，再细也不为过。
　　在征得男人同意后，崔灵安把这条也写在纸上。

　　耗时半日，合约终于拟订，在纸上签字画押后，这心底的闷气终于哄地一下散开。
　　男人让三位稍等，他去取钱。
　　小片刻过后，他从里屋出来，手里提着个布袋子，打开来看，竟全是让人呼吸一滞的大红票子。
　　“这些是四万块，你们点点。”

　　崔灵安算是开了眼了，这辈子头回见这么多钱，心脏砰砰直跳。
　　他扭头去看房艾，房艾更夸张，看得眼睛都直了。
　　阎飞是最丢人现眼的，打开布袋的那一刻他就不自觉地喊出了声：“我滴妈呀……”
　　“那我们数数。”崔灵安把钱分成两摞，他和阎飞人手一份。
　　每人都数三遍，最后加起来，确实是四百张，一张不差。
　　金钱到手，崔灵安说话都有了底气。他不再双手去迎男人，而是礼貌地伸出右手相握：“希望一切顺利。”
　　“嗯，”男人把手往下按了按，“祝办厂顺利。”

　　搞定了钱，崔灵安就开始操办瓦厂了。
　　要建大规模的工厂费时又费力，崔灵安把大半的时间搭在这上面，建新房的事儿自然就落在了房艾身上。
　　折腾许多日子，房子也终于有个大体形状了，除了没顶，其他都大差不离。
　　“要不先试着从厂子里产一批，咱自己先用着？”
　　大晚上房艾跟崔灵安聊起这事儿，崔灵安突然有了这么个主意。
　　房艾垂着坐床边，去拉他手掌：“那边瓦窑不还没建好吗？”
　　“也快了，”崔灵安顺着坐在房艾身边，“再等几天，咱新家就用自己的瓦吧！”
　　“好呀。”房艾眯着眼睛，笑意漫漫。
　　崔灵安刚才还在算账，手里还捏着铅笔。最近忙来忙去快忙得都不像他了，对房艾的照顾也少了好些。
　　甚至新房的事情还全撂给了房艾。
　　想到这崔灵安心口闷酸，好似吃了憋屈，还说不出来。
　　“小艾……”
　　房艾一听着语气就知道崔灵安想说啥，便笑着捏捏他的腿：“新房子那边事儿不多，我能顾得过来。”
　　“嗯。”崔灵安沉声小会儿，又道：“别勉强，累了就歇着，身子骨最重要。要是遇上啥弄不了的事儿就回来跟我说，咱俩一起想办法。”
　　房艾笑着点了头，却又马上惋惜道：“瓦厂那边我是帮不上你了……”
　　“那边要遇到什么事儿我也跟你说。”
　　房艾刚要说什么，崔灵安就把他整个抱在怀里，声音在耳畔响起：“再说，有你陪着我，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月光澄亮，照得人心荡荡。
　　比起生病那茬儿，房艾脸上红润好多，崔灵安看着他，手里的笔不知何时坠落到地上。
　　这是他的房艾。陪他走了那么多路的房艾。
　　捧起面前这张脸，崔灵安再难克制，旁无顾忌地靠过去，吻了个气喘不宁。
　　“小艾……”
　　兴许是许久未亲近的缘故，房艾感觉身子都不是他自己的了，怎么放都觉着不合适。
　　“你明儿还得去瓦厂那边，要不咱早歇息吧。”房艾面色酡红，低着头弱声道。
　　可崔灵安早却已经遁入近乎收不住的状态了。
　　……
　　自打房艾生病后，他一直压抑自己那方面的想法，有时候晚上实在难受，就爬起来去柴房了。
　　再后来建新房、办厂子，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回到家身体都像要化掉似的，更没那心思去想这些。
　　今天这是怎么了？
　　崔灵安凝视着房艾的眼睛，似乎是在等他出言阻拦。
　　但房艾什么也不说，哪怕羞得脸红似霞，他还是就那么承受着。就好像他历经那些苦日子，上天给他什么运，他就忍受什么命，不吵，不嚷，忍得无比坚强。
　　划过面前的身体，崔灵安感到手下的人浑身一震，他忙松了手，看着房艾：“你……身子吃得消吗？”
　　房艾不晓得该怎么说，于是抬头，对着崔灵安浅浅一笑。
　　这一笑把崔灵安看得头皮发麻。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拥住房艾，与他唇齿交叠。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横冲直撞的小伙子了，岁月的磨练下，他已懂得该如何对心上的人儿温柔。脱掉房艾的衣服，他把瘦瘦的人抱上床，细密的吻落下来，从眉眼一直到腹端。
　　以前只顾自个儿也不管房艾是疼是舒服的做法，崔灵安是万万不敢再重蹈覆辙了……
　　“我往后都对你轻些。”崔灵安附在房艾耳边说。
　　还没从羞涩里缓过劲，房艾没吭声，把脸闷在被褥里，耳朵根红得像兔子。
　　崔灵安亲亲他耳尖，从后边搂住了房艾。

　　月浓风轻，映着两人一身的汗，亮莹莹的。
　　崔灵安背靠着墙，房艾枕着他大腿，活动后的身体很轻盈，适合聊聊家常，他俩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儿。
　　正说着春苗姨家门口又有人放变味的吃食，房艾突然撑着腰坐起来，轻微“啊”了一声。
　　崔灵安心疼坏了：“还是弄疼你了吗？”
　　“你又想啥呢，”房艾笑着推他，“我是突然想起来个事儿。”
　　“咋了？”崔灵安问。
　　房艾拍拍崔灵安胸膛，眼中蔓出来一点轻微的恐慌：“你知道咱村的张蛮子吗？”
　　张蛮子这人崔灵安不认得，但知道是谁，脸上长着麻子，话少人也闷，他媳妇儿成天埋怨他太老实，老遭人欺负。
　　“我知道这么个人，他咋了？”
　　房艾眉毛拧巴着，脸色不太好。
　　“就我遇上他好几回了，蹲在咱家新房子外头偷看，我瞅着他了想跟他搭话，他直接个走人，也不理睬我。”房艾担忧的目光看向崔灵安。
　　崔灵安若有所思，他敛眉片刻，突然把手覆在房艾头上揉了揉：“明天我找他一趟。”
　　怕崔灵安又冲动了，房艾忙阻劝：“不用啦，明天我直接问他就好了。”
　　“那我跟你一起，明天我早去点，忙完瓦厂那边就去找你。”崔灵安似乎咬定了主意，房艾再说啥也不管用，最后还反过来催他快睡觉。
　　“你这么来回太累了……”
　　崔灵安不让房艾说话，用嘴堵上他，亲了好一会儿，才余韵不消地松开，轻声道：“太晚了，咱该睡觉了。”
　　房艾拿他没办法，只好这般依了这个男人。闭眼睡觉前，他给自己多做了些心理暗示，明儿一定要早早起来。
　　然后给灵安哥做份热乎的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