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绘卷]晦世双殊》谋某

67、退撤暂离

　　叶吟一听叶献泽的话，第一个出言否定。

　　“什么糊涂主意……”本想厉声，但是又想起来，家里的误会争端还没有完全相互解释清楚，所以叶吟对着叶献泽的苛刻渐渐消音，转为平和叙语，“这个主意还要商讨一番，才能决定。”

　　于是，其余人都等着叶献泽细讲后话。

　　叶献泽丝毫不谈笑，十分严肃正经：“金匣花匣子弟，他们的武学造诣并不高。强要上战场与失心人搏杀，只怕最后百花谷被血洗净空都说不定！”

　　叶吟不说话了。正如叶献泽所说的，那样的情形虽然是最糟糕的一种状况，但并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性。

　　不能让百花谷的基业，毁于盲目的对阵之中。

　　可是，退撤就是好的选择吗？

　　宛轻思藏着私心，偏生执拗，决定了要与叶献泽同战线：“我赞同献泽的说法。”

　　“轻思！”叶吟像在责怪宛轻思不合时宜的任性，但是碍于面子，还不愿意当着妙怒妙哀的面把家事掀翻挑明。

　　妙哀忽视了眼前一对夫妻的别扭，质问叶献泽：“献泽，你既然说出‘退撤’的话了，我便当你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提议的。但是，你如果不说服我们，我们恐怕还是不能依你的方案执行。”

　　毕竟这是关乎整个百花谷上上下下存亡的大事。

　　“我晓得的。”叶献泽继续，“此番游历，我归来的路上取道桂州，那座城镇防御工事建造得极为完备，如果百花子弟、伤患诸众在那里休整，兴许能好得更快。”

　　百花谷虽然是山谷，带点儿易守的特质，但是如果被攻破了，却是无处可逃的命运。相比之下，退撤到固若金汤的城池，的确更为稳妥。

　　妙哀在思忖，细细考量叶献泽建议的利弊。

　　“假如真的选择了撤离，那从白鹿泽赶到桂州，所要面对的可能问题，我们都要考虑到才是。”妙平彻彻底底为叶献泽说话了。

　　叶吟仍旧在皱眉。

　　“我且问你——倘若一路有失心人紧跟，或者是突袭，我们该如何防御？”妙哀口头上与叶献泽操演，仿佛临兵列阵在前。

　　“玉匣子弟在队伍前头开路，朱匣子弟在队伍末尾断后。”叶献泽很有信心。

　　这个方法可行，是谨慎行军的典型阵法。伤病的其余人在队伍中央，能够被很好的顾全保护。

　　“我再问你——去到桂州，倘若城门紧闭、无人应答，我们该如何继进？”妙哀还不放心。

　　“也不难。先派一两位子弟快马前去探路，和桂州城城主商讨利害。凭借百花谷的声望，或是银财，桂州城一定可以在合适的时间，为我等敞开大门。”叶献泽掷地有声。

　　妙哀没了疑惑，点头，算是终于赞同了叶献泽的主意决策。

　　现在两票赞同，叶吟那一票否定，只剩下一语不发的妙怒还未表态。

　　看着叶献泽的视线，如今到了关键的妙怒身上。

　　妙怒难得，没有语气冲冲。也和妙哀一样，选择用逻辑、推演问话：“重伤的子弟难以行走，我在担心，恐怕会拖迟退撤的节奏步伐。”

　　“所以得托妙怒师父再多多上心，临撤离桂州的两日，把丹药多用在重伤的子弟身上，减缓这一部分病人伤势的严重程度。这样行军起来，才不会太劳累艰难。”幸亏百花谷库存尚余许多，在天灾人祸侵扰的万分紧急时刻，终于派上了用场。

　　叶献泽的思虑紧密，似乎无懈可击，最终也赢了妙怒的首肯。

　　至此，即使叶吟心里反对，也没有办法再左右决策，只得顺从叶献泽的设想、顺从妙手们的抉择。

　　要退撤的消息没过多久，便在子弟之间传开。子弟们的反应不一，但就数金匣花匣最为宽慰。知道是叶鹿裳使心疼他们暂时武艺羸弱，所以尽量避免了正面与失心人的斗争，都心生感激。于是，后勤工作做起来就更为积极卖力，他们都想在战场之外的地方，互相帮衬分忧。

　　小乙尤为认真，连夜在食窖酒楼掌勺，为即将启程的百花子弟，准备吃食。甚至不算账、不向子弟们收索银钱了，把所耗用的食材向妙怒报备申请，都算在了战时的开支上。

　　她知道叶献泽吃饭喜欢一个人，又常常错峰时误，所以特意某日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亲自端着去找叶献泽。

　　小乙不敢多说话，生怕打扰到查看卧中子弟伤势的叶献泽。好一阵儿之后，叶献泽腾出空来，他们才有闲说说话。

　　“小乙？你怎么来了？”叶献泽游刃有余收势银针，将银针过火之后，收入针匣之中。

　　“来给你送食，要不给你送点儿，让你及时补补，你又要兀自忙活到半夜了！”小乙体恤叶献泽，不由别话分说，把盘子递到眼前人手里。

　　眼神注视着，等叶献泽终于顺从、吃下了第一口，小乙才像完成了好大一个任务似的，松口气。

　　“除了给你送饭，还是过来给你‘道谢’的。”

　　“道谢？”叶献泽匆匆咽一口，不知道小乙为什么这般说辞，回问。

　　“替金匣花匣子弟道谢呀！谢过‘叶鹿裳使’，挡在了我们身前，护着我们！”小乙在妙喜逝去之后，第一次对着叶献泽淡淡绽开笑颜。

　　叶献泽被说的面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小乙的话。

　　“……不过，”小乙语尤未尽，“也有旁的话，对献泽你说。”

　　“我听着。”

　　“金匣玉匣虽然暂时还很弱小，但也不是一直需要被同门照拂的后生了！这是战时，朱匣玉匣能够做到的，我们也能竭力去做！一同曾在练武场的靶场誓过师，也是立过誓言、不怕退缩的！”小乙说得铿锵有力，容色之间比起从前变化许多。

　　“好——”叶献泽拖了长音，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抚小乙的意气，“如果真到了全谷上上下下，都要拼死搏杀的那天……”

　　小乙得了回话，这才满意。

　　百花子弟动作很快，转眼间，人去楼空。

　　幽谷山间的飞鸟也送行，啼啼嘤嘤，跟着队伍像是在追问——

　　这番退撤，要何时能归来？

　　庆幸的是，妙哀预想的情况没有发生。在五十里之外的失心人，暂时还没有察觉百花谷活人的动向，没有尾随攻袭，这给了子弟们喘息、退撤的时间。

　　叶献泽更是松卸了好大一个担子。

　　快马而去桂州城传讯的两位子弟，又及时回到行军的队伍里回话。说那桂州城城主余承贺，为人大度宽和，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百花谷入城避祸的请托。

　　一切事情顺利得，让百花子弟诸众在哀伤过后，颇欢心鼓舞。

　　余承贺是个极好说话的周正汉子，亲自为百花谷开的城门。甚至站在了城门之外，很不顾风险地，迎接下马的百花子弟。

　　叶吟和叶献泽在队伍前头，与余承贺打照面。

　　“苦了一行百花师父！快快进城来！”言辞轻快，余承贺看上去很为百花子弟的到来而欣悦。毕竟桂州城多了战力，于他、于城中百姓而言，都是好事。

　　“百花谷在此谢过余城主！只不过此时仍在战时，我等尚未能腾出丹药银钱，作为对桂州城的谢礼。等……失心人退却之后，来日一定补上酬金！”叶吟如今是百花谷权位最高的人，他说出的话一言九鼎。

　　“哈哈！叶掌匣这就见外了不是？”余承贺没有应承，不过，也没有回拒，“当下一同共患难才是要紧事，失心人总会消却的！”

　　叶献泽在一旁，也等着时机开口，与余承贺不拐弯抹角，而是直奔主题：“余城主。接下来，还要劳烦您差人，将桂州城的仓库空出，让我们队伍中的伤患集中收治在那儿。”

　　“这位是？”余承贺指着叶献泽，问叶吟。

　　“犬子，叶献泽。”叶吟如此介绍。

　　“啊！原来是叶鹿裳使！余某眼拙不识，还请莫怪。”余承贺压根没瞧出来叶献泽的心急。

　　叶献泽忍着心焦，听余承贺絮絮叨叨，心下却是惦念后方在等候的伤患。

　　叶吟也催促：“余城主，那仓库的事……”

　　“好说，好说！我这就叫人腾出来。就是要委屈百花师父们，委身仓库了。”余承贺朝身后的人做个手势，下人便领了命，先行往仓库的方向走。

　　叶献泽抱着歉意对余承贺作别，带着队伍向仓库移动，不再能理会与后者的奉承来去。

　　百花子弟们见到桂州城仓库中搬出来的宝物金银，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无不吃惊。

　　他们印象中的仓库，是在百花幽谷之中，禁不起风雨的那间。里头塞满了衣食丹药，最值钱的东西莫过于装备或经书。

　　没成想，桂州城里豪横富硕，真叫他们这些山里的来人开了眼。

　　等仓库腾空之后，叶献泽指挥着子弟进进出出搬运担架。住宿条件自然比不上百花谷内，但是好在桂州城仓库宽敞，统筹起来倒也很是方便。

　　叶献泽一路劳累着，直到仓库内安妥，也没给自己停歇的机会。

　　连轴不停运转，像个此处彼处都连连摇摆的不倒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