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生死由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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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叶献泽瞒得很好。
只是放课之后，不与莫与笙同归院子。扯了谎言，说妙哀师父有事情请托他去。
莫与笙与妙哀有嫌隙在先，不愿意多打听。所以，也没发现这谎言的不堪一击之处。
撒谎的时候，叶献泽埋头垂眼，掌心里尽是汗。
没等莫与笙有什么表态应声，转身赶着跑走了。还故意挑的是远路，不让莫与笙瞧出“他其实是往西峰去了”。
第二日，叶献泽仍旧瞒得很好。
莫与笙还是挺对叶献泽的事情上心的，问昨日妙哀托他的琐事完成了没有？需不需要帮忙？
妙哀不能一直是挡箭牌。叶献泽只能说事情已了。
于是，找了别的方法再瞒。
然后，莫与笙就发现端倪了。平常常把饭食带回院子吃的叶献泽，居然今日午时和傍晚都没碰碗筷。
疑虑陡升，但是莫与笙并没有说实话戳破。
第三日，莫与笙的余光里总罩着叶献泽。叶献泽自己还不知道，瞒不住了。
午后，日头正盛。叶献泽刚刚出西峰禁闭室，打算在午休末时再赶回住处院子一趟。奔跑得衣裳后领尽湿，这对于有洁好的他来说颇为不适。
只是跑到阶梯半中，莫与笙坐在大石头上拦路。
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莫与笙倒不是很介意叶献泽是不是瞒了他，可是有事情、有任务不拉他同担，这算哪门子结义兄弟？
“我打听了，妙哀没有事情叫你帮衬。你从前日就开始骗我了，是也不是？”
叶献泽以自己的欺瞒谎言为耻，又心虚快走，怕周围有路过的子弟听到。
莫与笙怎么会不知道他脸皮薄？一路穷追，却故意不赶上：“你昨日，午饭晚饭都没按时吃，就因为西峰那个未名失心人，是也不是？”
细语温声，没有丝毫嗔怪的意思。这反而更让叶献泽自惭形秽。
终于回到了院子，叶献泽不进屋内，就在院子中央转回头。莫与笙被逼停，又撂质疑声：“‘照拂未名失心人’是叶吟交给你的任务，是也不是？还说没有亏待你！”
“是我要瞒着你！怕你又惹出什么祸端！”叶献泽自己不放过自己。本来只是小小的欺瞒，又不是什么大的过失。可叶献泽就是这般强求于自己。
莫与笙太了解叶献泽了：“胡说……”
“是，我是胡说！好过你一番胡做！”叶献泽生气得口齿无遮拦，“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依你？哪一次不都是你我一同被进了禁闭室？和你一块再进多少次禁闭室我甘愿，但是总该分清事之大小的！失心人关乎天下安危，你碰不得！放纵不得！所以我瞒你！”
急急怨言于恶口，背遂本意纷扰凶。
明明天性心仁厚，何苦语出不由衷？
莫与笙就这样静静端睨着叶献泽。直到，把叶献泽又端睨得心虚不敢和他对视。
要是以前，无论叶献泽说什么，莫与笙都能接茬，回嘴占上风。但是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献泽说出的话语，让莫与笙受触动，竟然没有争着要说法。
叶献泽怕是自己说得重了，此时又想找话语补充，却语迟。
而事实上是，莫与笙这三日也确乎有另外瞒着叶献泽的事。两两相消，并没有那么在意生气。
兄弟俩哪有隔夜仇？今次就算让给了叶献泽言辞上风罢。
莫与笙没再强求叶献泽，对西峰的未名失心人更是不提，离开了和叶献泽的院子。
留得叶献泽自个儿，原地，多思难受。
半晌，叶献泽回过神来。窗户纸是真真捅破了，再没有欺瞒的意义。郁闷回屋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裳，径直连妙哀的课，都头一回不去听。
说回莫与笙这边欺瞒叶献泽的事——
这三天，莫与笙常常流连东峰，除了禁闭室，就是去禁闭室的石阶路。
东峰的石阶路，不似西峰那边倚临陡峭的石壁建造。而是，会有更多的树木遮挡，所以便利给了莫与笙藏在树上偷偷摸摸地看。
还真让莫与笙看出了些许问题。
给东峰禁闭室送食的，果真不是食窖酒楼的小乙，而是绣楼的李芷芸。
李芷芸从树下经过，低微的轻功造诣自然不能察觉莫与笙在她身后尾随。去西峰禁闭室的路上鲜少有人经过，所以她并不瑟缩害怕被人撞见。
打开禁闭室木门的手，仍旧失衡。定身呼吸，李芷芸迈步进禁闭室。给自己留了逃跑的退路，木门没有关。
莫与笙就是隔着老远，通过敞开的木门，朝里头观望的。
他知道纹龙壮汉武功造诣高，所以现下还故意不靠得太近，避免被察觉。好在莫与笙视力尤其好，能瞅得清禁闭室里的动静。
惊异的是，纹龙壮汉没有因为李芷芸的出现而躁动，仍旧盘坐于禁闭室内调息。打开的木门使得阳光照进室内，留了几缕映照在纹龙壮汉的脸上身上。
李芷芸是亲手给纹龙壮汉喂的饭食。
看得直叫莫与笙如芒在背，不解其意。很难不思索——李芷芸究竟是怎么想的？
约莫过了一刻钟，李芷芸终于又有了动静。后知后觉午后还有别的琐事，不宜在这里久待。
原路返回的时候，莫与笙在李芷芸身后“牵牛环身步”，轻盈地连风都不带起，顺走了李芷芸身上东峰禁闭室的木门钥匙。
禁闭室木门的二次开闭，仍旧没有让纹龙壮汉有什么刺激的反常。
就好像，进屋的无论是什么人，他都能如井水无波。
是不是枉费了李芷芸一番好意，亲自给他送食喂饭呢？
暗自周转内劲，运“十二经大挪移”潜防纹龙壮汉发狂袭击自己穴道。然后，莫与笙才走进了纹龙壮汉警戒的地盘。
抬脸与莫与笙对视的是，那张纹龙的冷淡的脸。
就这么观望，就能判断纹龙壮汉目前的气色，肯定要比三日前刚进谷内的时候好上不少。
身上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角味。莫与笙心里一咯噔，意识到这八成是李芷芸为他简单擦拭清洗过赤膊上的血污了。
轻悄悄的吐纳，深不见底的功力。
“饭好吃吗？”尝试着探问，也是挑衅。
无人应答。甚至吐纳都不曾浮动半分。
这才让莫与笙确信、再确信，眼前人就是货真价实的失心人。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斗牛胆子，莫与笙准备伸手再去切纹龙壮汉的左腕脉。这下子却彻底让纹龙壮汉误会身陷囹圄了。
三指龙爪带起劲风，直朝莫与笙门面攻袭。与在江陵城那时候袭击李芷芸时候不同，这时的攻势是实打实地带了杀意。
莫与笙的拳掌指法不如音律暗器造诣深，硬刚上去只会吃力。所以，只在狭窄的禁闭室空间里做躲闪。
玄阴功法偏柔和，而这位纹龙壮汉施展出的则更为收蓄。
辛骨玉肯定知道纹龙壮汉的师承宗门，不过肯定不会同莫与笙谈起。
莫与笙边躲闪边走神。思绪停当的时候，已经事迟不妙。
他才发现纹龙壮汉脚下的金铁脚镣，可能在先前就被李芷芸松解开；他才发现收蓄的杀意，原来也只是佯打；他才发现没有紧闭的禁闭室木门，给了纹龙壮汉多好的出逃机会。
等莫与笙出门想紧追的时候，纹龙壮汉早已经踏轻功匿迹，消失得再无影踪。
莫慌。
还没其他的人发现。莫慌。
莫与笙头一回心神不宁，关门上锁的手直颤。钥匙对不上锁眼。
尽管惊得神魂走了三魄，莫与笙还是装着日常的桀骜模样，吹着哨散着步。仿佛方才放走纹龙壮汉的，另有其人。
侥幸的心理直到在下山石阶的半中央才变得意冷沉坠——
因为莫与笙遇到了现下正打算去东峰禁闭室的妙平。
妙平当然有疑虑，但是目前还没往祸端那方面想：“莫与笙。”
莫与笙不敢停，擦过妙平就急急想走：“我……我到东峰散步午睡。起得晚了，才想起来要去琴舍上课去。”
话语欲掩，满怀心虚。
妙平察觉出了些许不同寻常，毕竟莫与笙不像是会去主动上课的学生，但是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是么？挺好。”
也没有什么理由拦下这人。
莫与笙真去上课了。
妙哀看到他自个儿主动来琴舍，心下也是奇异。不过，已经有叶献泽翘课在先，什么事儿也有了心理准备，不再觉得离谱。
规规矩矩地在琴舍内呆着，等余音尽消、同窗皆散，没等到叶献泽。莫与笙才后知后觉寂寥。
独处的时候再不必佯装，莫与笙抬手抚上琴弦开始一首接着一首弹奏。心思不在曲调，而在纹龙壮汉的出逃上。所以，弹出来的曲调虽然流畅好听，却浮于华表不能引人幻见形状。
该请罪，还是该隐瞒？该寻找，还是该放纵？
脑海中一片浆糊，顺其自然的时事硬生生让自己划了条分岔路。
祸不单行。
第四日。百花谷谷内的传闻甚嚣尘上。
却不单单是东峰禁闭室纹龙壮汉出逃的事情。西峰禁闭室的未名失心人，也出岔子了。
叶献泽面色苍白，显然是出乎意料之后的仓皇反应。来不及理会莫与笙，来回左右地奔忙。
未名失心人，死在西峰禁闭室里了。
叶献泽只是疏忽了一个下午。未名失心人自行修炼功法，结果走火入魔，回天乏术。
为了平息躁动的传闻，安抚子弟的心性，喜怒哀平又在练武场靶场召集子弟训话。只是这一次的话语没多少人听得进去。
叶吟和妙平，没有将“负责人的事实真相”和“察觉出的异样端倪”全然告之辛骨玉。而是担下了大部分的责任。
莫与笙叶献泽各怀心事。一个侥幸，一个歉疚，互难倾诉。
叶吟看着叶献泽。
妙平看着莫与笙。
双双深意。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生死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