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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前尘 ...

  •   许温言能感觉到宋玉每次来过慈幼院后,心情便会很好,他不知道原因,但隐约能猜到与她从前的家庭有关。

      他买了串糖葫芦递到她手中,与她并肩在街上走着,温声笑问:

      “方才你与小桃子在说些什么,瞧你俩笑的。”

      宋玉闻言,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支吾道: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对了,最近怎么没见阿野?”

      许闻野是许温言的弟弟,与许温言不同,许闻野完全继承了他们父亲的勇武,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不愧是兵部尚书的儿子。

      许闻野年纪与石头相仿,今日见到石头,她才想来自己已经许久没见过许闻野了。

      许温言与宋玉走到一处面馆中坐下,熟稔的要了两碗面,笑道:
      “阿野淘气,被父亲罚了禁足,不过这两日就该放出来了。”

      宋玉一听,想到许闻野从前调皮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后,两人同时看着对方开了口。

      “对了阿玉……”

      “你的胳膊……”

      许温言笑了一下:“你先。”

      宋玉看了眼他的胳膊,问道:“你的胳膊可是受伤了?”

      许温言一愣,随即温声笑着安抚她:
      “不碍事,就是昨夜不小心摔了一下。”

      “我回头给你些跌打损伤的药,对了,你适才要说什么?”

      许温言听她问话,原本还温润的面上陡然带了几分严肃。
      他盯着她的眼睛,郑重道:

      “阿玉,你我相识多年,我许温言是什么样的人想来你也了解,我想说,你若是不介意,往后让我来保护你可好?我心悦你许久,你若是嫁给我,我保证此生只你一人,绝不负你。”

      -

      “爷。”

      陈吉顺站在马车旁,眼瞅着自家主子的眼底翻滚起一片暴虐的戾气,眼神冷得像是一把刚开刃的刀。

      明明正午日头正盛,陈吉顺仍感到一股凉意从后背腾起。

      他暗戳戳顺着主子爷的视线朝对面的面馆中看过去。

      那宋姑娘不知道和许大人在说些什么,只看到宋姑娘似羞赧一般忽的红了耳根。

      陈吉顺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又唤了声:
      “爷……”

      车帘被人猛地放下。

      良久,谢燕昭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走。”

      -

      宋玉没有直接答应许温言的求婚,只说自己如今才刚退亲,并不想这么快再想这些事。

      许温言笑着安抚她。

      “不过我还是希望,若是阿玉有朝一日想要有个依靠了,可以第一个想到我。”

      宋玉垂首盯着面前的路面,直到快到家门口,她才几不可察地低低应了一声。

      然而刚一抬头,就见谢燕昭双手抱胸倚在她家门框上。

      他的视线在她手中的糖葫芦上掠过,而后重新定在她脸上,沉冷的眼底蛰伏着意味不明的幽光。

      宋玉猛地顿住脚步。

      许温言不动声色地挡在宋玉面前,蹙眉道:
      “你来做什么?”

      谢燕昭连个眼风都懒得给他,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凝在宋玉面上。

      良久,他勾了勾唇角,起身慢条斯理地向前走了一步。

      宋玉捏紧手心,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怕我?”

      谢燕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他的眼神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危险的光芒死死缠住宋玉。

      他又上前一步,而后缓缓从手中拎起一只红色的耳坠,勾唇笑道:

      “宋姑娘那日将耳坠落在了我的马车上,我来,不过是来还耳坠的。宋玉,你紧张什么?”

      他的最后一句话拖得极慢,字与字之间,充盈着讽刺与轻浮之意。

      宋玉慌乱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窘态,嘴唇翕动了一下,逞能道:
      “小侯爷想多了,我有什么可紧张。”

      “呵。”
      谢燕昭的笑声仿佛看透一切。

      他晃了晃手中的耳坠,摊开掌心送到宋玉面前,好心问道:

      “我都送上门来了,不要么?”

      他这句话乍听之下,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可配上他轻佻的眉眼,又好似多了些不明所以的意味。

      宋玉狠狠在自己掌心掐了掐,抿着唇吞咽了一下口水,犹豫着将手伸向他的掌心。

      巷子外面人来人往,偶尔有几个孩童嬉笑着从巷口跑过,没人注意到巷子里的动静。

      宋玉的手绵软细腻,软绵绵的指腹不小心碰到他略带薄茧的坚硬掌心,她的眼睫不自觉轻轻颤了颤。

      谢燕昭凝着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眸子上,自然也没错过她眼睫下那一小片阴影的跳动。

      他的喉结上下滑滚,原本紧绷的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意:

      “失而复得的玩意儿,宋姑娘可得保管好了。”

      “你不是才说要回去煎药么?快进去吧。”

      许温言到底看不下去了,将宋玉拉开一些,出声打断谢燕昭:

      “小侯爷还完了东西是否可以走了?恰好在下也要回府,不若一起?”

      谢燕昭唇畔的笑意落了下来,这才好似刚刚看到许温言一般,目露睥睨地瞥了他一眼。

      脸上还是那幅漫不经心的神情,只是多了些嘲讽:

      “就凭你的身份,也配同我一起?”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看来昨夜那鞭子,是挨得轻了。”

      说罢,好似再在这粗陋巷弄待不下去一般,厌恶地蹙了蹙眉,而后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外走去。

      陈吉顺赶忙跟上。
      他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要将昨夜打伤许温言之事当着宋姑娘的面说出来。

      谢燕昭冷笑一声,淡淡道:
      “他昨夜才受伤,今早就迫不及待来她面前显可怜,我若不说出来,岂不是对不起他这一份心意。”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扔到陈吉顺手里,云淡风轻道:

      “烧了吧,还有,告诉鹤秋,从今往后不用再派人跟着她了。”

      陈吉顺见那帕子上绣着青竹和梨花,反应过来这是昨晚主子呕血,宋姑娘给主子擦血时的那一块儿。

      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整整齐齐叠成一个小方块。

      就在陈吉顺心中百感交集时,忽又听得谢燕昭吩咐:

      “掉头,去兰香馆。”

      陈吉顺诧异地抬头,对上谢燕昭深潭似的双眸,心中一凛,忙应了声“是”。

      -

      “圣上当真为你定下了那卫国公的嫡孙女做世子妃?”

      孙方轻车熟路地揽过一个抚琴女子的腰,轻轻掐了一把,惹得那女子娇呼连连。

      谢燕昭冷眼瞧着他的动作,视线移向窗外,颇有些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声。

      孙方与赵时庆对视一眼,凑过去:“你答应了?”

      谢燕昭眼皮都懒得抬,又应了一声。

      原本之前心中还翻滚着燥郁之气,可是再次踏足兰香馆后,他那股子燥郁之气忽然消散,连带着好似将他所有情绪都抽走了一般,心里寡淡的提不起一丝劲儿。

      “那宋玉……”

      孙方搓了搓手,大着胆子又问。

      那日城门口赵时庆不在场,但孙方却对于谢燕昭与许温言之间发生的一切一清二楚。

      他当是恨毒了许温言,当真能在一夕之间放下执念?

      一年多前,谢燕昭又与家里闹了龃龉,被他们兄弟几个连哄带骗拉到了这兰香馆寻快活,然而第二天早晨一出兰香馆的门,恰好便见到迎面走来的宋玉和许温言。

      虽说谢燕昭那夜什么也没做,只是自己寻了个屋子睡觉,可看在宋玉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而谢燕昭又因为宋玉一大清早便与许温言在一起,加之许温言的刻意挑衅,一时恼怒之下说了些恶意揣测的言辞,直接激化了两人的关系。

      恰在此时一辆失控的马车朝着宋玉冲了过来,谢燕昭为了保护宋玉被踩断了胳膊,白生生的骨头都从胳膊里刺了出来。

      宋玉想是也被他气得狠了,竟是只冷眼看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自此后谢燕昭再没来过兰香馆一次。

      而他今日居然主动叫兄弟们来寻欢,实在是太过反常。

      谢燕昭将手心伸出窗外,热烈的日光骤然跳跃在他的掌心,就好似那抹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上面。

      他盯着那束日光沉默了半晌,收回掌心,忽然释怀地笑了笑,语气寡淡的听不出情绪:

      “前尘往事罢了。”

      他又不是傻的,当初她伤害他一回,他又怎可能再给她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

      谢燕昭一直在兰香馆待到了深夜。

      孙方见谢燕昭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忙招了老鸨来,低声叮嘱道:

      “你当知道小侯爷的脾性,一般女子何曾入过他的眼,这次你可得精挑细选了,若是拿不出个像样的惹了小侯爷不快,那你这兰香馆便等着关门大吉吧。”

      末了,他又补充道:“记得一定得是雏儿。”

      外人都道定安侯世子风流桀骜,放荡不羁,只有他们这些亲近之人才知,谢燕昭最是洁身自好,几个人里,恐怕就只有他一人快到及冠了仍是连那男女之事都未尝过。

      在孙方看来,谢燕昭身份尊贵已极,那姓宋的顶破天了也就是一个丑陋的孤女,还当真能让小侯爷画地为牢了不成。

      若是今夜有哪个女子当真能上得了他的床,给这矜贵之人开了荤,那恐怕是那女子天大的造化了。

      谢燕昭今日喝得有些醉醺醺,自那日吐血之事后,陛下便勒令张院判将那药停了,为他重新研制新药。

      晚间的时候,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檐角的宫灯明明灭灭,淅沥的大雨细细密密拍打在窗子上。
      却丝毫没有影响屋中旖旎的气氛。

      谢燕昭睁着醉眼,瞧着眼前身穿素衣,眼波盈盈的姑娘,忽然就笑了:

      “从勾栏瓦舍一堆卖笑的女子中寻到这样一个素淡的,这兰香馆的老鸨有心了。但小爷我,现在不喜欢素的了。”

      孙方心念一动,见谢燕昭挑中一艳丽娇媚的女子,忙极有眼力见的带着其余人退了出去,只余那两人和一室旖旎温香。

      谢小侯爷鲜衣怒马,金尊玉贵,虽一年多不曾踏足烟花之地,但没有一个女子是不盼着他的。

      如今见小侯爷独独点了自己留下,那见惯了贵人的女子,竟头一次在他幽深的眸光下手足无措起来。

      谢燕昭的目光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幽幽落在那女子光洁无暇的面容上。

      良久,他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冷嗤一声,沉声道:
      “过来。”

      ……

      兰香馆今夜人人自危。

      谢燕昭倚在太师椅上,烦躁地揉着额角,面色阴鸷到骇人。

      孙方视线从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头顶扫过,用眼神试探着问陈吉顺。

      陈吉顺抹了把冷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位小爷和那女子在房间里待了没多久,房中便忽然传来东西被砸碎的声音,紧接着那女子就被赶了出来。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屋中仿佛酝酿着一场比外边还要狂猛的暴风雨。

      良久,谢燕昭指着方才那女子,缓缓启唇,一字一句宛若切冰碎玉,冷厉到了极点:

      “鹤秋,给我把她的脸皮扒下来。”

      那女子身子抖若筛糠,哭嚎着爬上前,然而还未等她触到谢燕昭的袍角,就被鹤秋直接拎起了领子。

      “爷!大公子来了!”

      恰在此时,陈吉顺用眼神止住鹤秋,在谢燕昭耳畔低声道。

      他一直是站在窗边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楼下刚进来的谢喻舟,那男人虽不如自家公子这般张扬,可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甫一出现也同样吸人目光。

      谢燕昭方才还闭着的眸子猛地睁开。

      他愈发烦躁的扯了扯衣襟,冷冷扫过面前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那哭到崩溃的女子,不耐道:
      “算了,将人打发出京罢了。”

      谢燕昭随即起身,朝着兰香阁的后门走去。

      “燕昭。”

      谢喻舟的步伐加快了几步,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谢燕昭脚步顿住,在原地静默了须臾,才慢慢转回身,冷眼瞧着谢喻舟,讽刺道:

      “这么大的雨,谢大公子不在府中与父母享受阖家之欢,难不成也是学弟弟来这青楼寻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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