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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图纸 ...

  •   严承允一番撒谎演戏终于是在贼寇处落了脚。

      夜里,乡下条件比不上京城,房内只有一盏蜡烛,燃着微弱的红光。
      橘红色的烛光微微摇晃,照着他的五官朦朦胧胧的,眼珠子却透亮无比。

      柳竹韵有些不满咕哝道:“大人可真能扯谎,什么话都能编出来。”

      不知为何,严承允久违露出了轻松的神情,淡淡笑道:“在这里别叫我大人了,也不怕被他们听出来?”

      柳竹蕴回,“知道了。”

      她不好意叫得亲密,平日里更是没亲切过,总是“大人”这样疏远着,若是要卖乖的时候便称呼一句“官人”,她能腻上好几天。

      严承允反问道:“我难道编的不像吗?”

      柳竹蕴心中切了一声,果然人不可貌相,看着光风霁月一个人,心肠坏的很。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担忧起来,“他们又不是笨人,你一个人在这里连个内应也没有,也不怕出事。”

      严承允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我自有打算,冉冉你不用担心,伤口再给我看看。”

      柳竹蕴听罢,心想怎么又要掀裙子给他看,更何况她已经换了寝衣,

      严承允道:“怎么出趟远门性情大变,什么时候这么害羞了。”

      柳竹蕴被激,回了声“没有”,慢慢掀起裙子,两条腿曲着扭在一边。她心中忸怩,整个人都是侧着,不去看他。

      伤口是不流血了,但还是肉乎乎一片。

      严承允原本只想看个伤口,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可她偏偏若有若无滑动双腿,显得十分撩人。

      还偏偏自己意识不到,弄得他心神不宁。

      “这边没有什么好的药,我带得的不多,平日里要小心,不然会留疤的。”

      药膏涂在上面,一阵冰凉。柳竹蕴又觉得疼,不过听到可能会留疤,她忍也得忍着。

      柳竹蕴垂眸,“我自然知道。”

      说着脸上露出了失落不安的神情,“我们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

      柳竹蕴到了寨子里换了身衣服,这里衣服也不是什么精细的玩意,只是粗麻制成。她从小到大就没穿过这样粗糙的布料,磨得皮肤都起了疹子。
      这里吃穿用度都有些不合人意,可偏偏不巧又留了下来。

      严承允上完了药,又抚了抚她腿上的疹子,有些心疼道:“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

      柳竹蕴本来还有一肚子的牢骚欲说,见他认错如此之快,都不好意思说什么。
      “没什么,我一直呆在屋里好了,不打扰大人施展阴谋诡计。”

      她缩进被子里,路上受累,来寨子里又受了惊,一身的疲倦,一点也不想动弹了。

      严承允坐在床边,看着她道:“冉冉别忘了,我们是私奔出来的夫妻。”

      柳竹蕴一怔,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平日里演娇妻还演不好吗?还是得更缠绵悱恻一点?

      “官人放心,我可会骗人了,定不会让官人失望。”

      王雲对严承允还有些不放心,于是派了个小兵监视他们到底什么情况。

      小兵在外头的窗户纸上戳了个洞,只见两人已经躺一起了。

      房里传来了娇软的声音。

      “呜呜呜…我好害怕…官人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

      “只要能在你的身边,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小兵对着里面呸了声,到底为啥要让他来干这种折寿的东西。

      夜里,王雲前来找王霁,对严承允很是不满。

      王霁冷笑一声,道:“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吗?我可警告你了,就算真是贪官污吏,他的妻子也是无辜的,不可随意放肆!”

      王雲连忙否认,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单纯觉得这人不可信任。
      通身的气质都像是官府的人,恐怕也只是暂且投靠,若是有了仕途经济的机会,难保不会倒打一耙。
      此时小兵回来,把所听到的回报给了王霁王雲。

      新太守镶金嵌玉的轿子已经落到了官府,王霁也早也被严承允的同身气度所折服,认为其前途无量。

      “看来不像有假。那个严桢是个聪明人,说不定还能为我们所用。”

      ————

      过了几日。

      王雲带来兵去府衙骚扰了一番,结果府衙居然不像之前那般软弱,反而和他们较上劲来。
      原来天子突然直言要围剿了圣旗军以儆效尤,还下调了京官过来,各地官府纷纷集结兵力铆足了劲要一展身手。

      王雲本来只是想劫些财物,并没有带上精锐部队,一看大事不妙,赶紧往回撤。几路人马也不甘示弱,将寨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带头的都督周水谷早就想打了,可偏偏那些个文官胆小如鼠,好几次都不让他带兵。

      现在听说大人物要过来了,才筹谋着开始反绞,真是气杀他。

      王雲感受到了不妙,连忙去通知王霁。

      “那严大人可不是一般人,年纪轻轻能做到这个位置,其手段可不是你我能比的。”

      严承允见他苦恼,道:“可否将地图给我一看。”

      王霁有些犹豫,严六毕竟是新入伙的,就这么让他看了机密资料属实不妥。

      严承允看出了王霁的犹豫,道:“你不信任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姑且听一听我的想法。”

      王霁示意他讲。

      严承允道:“他们本来就不愿意出兵,如今东京的官员来了,所以要做个样子给他看。而那些将士会卯足了劲儿来邀功,这次只需故意卖破绽。而在心高气傲的严太师眼里他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是不可能嘉赏他们,士兵们心中失望,挫了锐气,下次就不用担心了。”

      王霁想了想十分有理,便如他所说吩咐下去。

      果然,那些士兵第一次十分骁勇,后面越来越懒,完全不是对手。

      严承允又道:“现在的太守之前官至一品,比如还想做出功绩好回京,所以不会轻易放弃进攻。必须要让他们溃不成军,才会彻底死了这条心。”

      王霁道:“所以?”

      严承允道:“给我看一眼地图,我自然有办法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王霁心想,只是给他看一眼罢了,他还能全记住不成。

      严承允将地图看罢,道:“兵无常帅,帅无常师,若是这边出事,江宁府的禁军自然不愿去救。你到时候派一队精兵,暗袭龙池城,到时候他们怕继续输,就会停手了。”

      王霁听罢顿时豁然开朗,心中暗服。果然是聪明伶俐,有勇有谋。

      他让王雲随着严承允的谋算,果然如他们所愿,江宁的都督自顾不暇,不愿过来。周水谷气得半死,料定这群贼寇是虚张声势,决心正面进攻。

      陆院判又一道文书,让他赶紧回去。

      “别打了,大人的轿子就要到了,赶紧准备准备。”

      陆院判反驳道:“要是赢了我们还能邀功,要是输了怎么办?万一大人觉得我们是故意给他烂摊子看呢?大人左迁,本来心中就不舒服,你还给他脸色看。”

      ————

      见府兵又没了进攻的气势,王霁等人欣喜若狂,设宴招待严承允等人。

      王雲多有不服,但是这次能够转危为安,全是他的功劳,不得不敬佩。

      柳竹蕴缓缓走来,她不再穿绫罗绸缎,带珠翠玉钗,穿得和这边仆妇一般的粗布衣裳,脸上铅华洗净,淡淡春山,如出水芙蓉,露湿桂花。

      众人都凝神摒气,纷纷羡艳于此美妻。

      桌上摆出了不少好酒好菜,与汴京名流饮食风尚大不相同,基本都是胡乱切写牛肉羊肉就端了上来。

      柳竹蕴见罢不禁收敛眉头,木箸不知从何下手。再加上桌上这么多的外男,都是粗粝汉子,举手投足都更加拘束了些。

      “哎呀,我都忘记了,嫂子可是大家闺秀,吃不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们要是实在没地方去的话,不如就在我这先暂住着。”

      王霁心想,反正他也无处可去,会汴京必然死路一条,还不如跟着自己一条路走到黑。正好他这里还缺一个有勇有谋的军师。

      严承允点点头,答应了王霁。

      酒过三巡,大家都敞开了聊天,王霁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柳竹蕴一怔,果然这个贼子还是有些防备心,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严承允说:“是去上香的时候遇到的。她以为我是算命的,我就说了一通好话。”

      柳竹蕴手中的木箸差点掉地上,还真是仗着这群人不会看话本子就在那里胡乱说,一丝都不紧张。

      王霁“哦吼”了一声,果然是还得长得好看,才有千金小姐眷顾。
      “那嫂子是故意的吗?”

      严承允转向柳竹蕴,认真问道:“你是故意的吗?”

      “我……”柳竹蕴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说什么。
      她可没有这善于胡编乱造的功夫,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可不知道说什么。

      “哈哈!”王霁豪爽大笑一番,又不再打探他们的消息。

      饭后回屋,柳竹韵想到今日在饭桌上的对话,不免后怕起来。
      “你今天差点吓死我!”

      严承允道:“这有什么好怕的,话本子上都要写烂了,随便说一个就是。”

      柳竹韵道:“这就是你说的会演,我愣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地图到手了,我怕有贻误再四处看看,到时候就走。”

      “这就走了?等等什么地图?”

      不会是流寇的据点地图吧?

      柳竹蕴心想,他就算是看见了地图,不也只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难不成全部都记住了?

      严承允道:“你要是想在这儿呆着,我不拦你。”

      “你敢!”
      柳竹韵还是很识相的,知道自己只能靠他。
      在东京如此,在这荒山野岭更是如此。

      细软着声音道:“是,大人。”

      ——

      吃饭的时候王雲就在旁边独自喝闷酒,眼睛依旧忍不住得瞟柳竹蕴。若是能和这样的女人过上一晚,死也无憾了。
      他活那么大可没见过这么含羞的女人,说话轻声细气,举止娴静。和平日里见得那些粗俗的人大不相同。

      但挨着哥哥在,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等人走后满脑子都是柳竹蕴的身段面貌。
      他贪了点酒,把自己喝了个烂醉如泥,回去之后就一顿发泄。

      结果第二日没起来床,等到王霁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抱着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劫持来的女子,
      “你个混账!”说着提起剑就要砍王雲。

      王雲吓得脑瓜子立刻就清醒了,一个起身就跪在地上,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不停求饶:
      “哥我是真的喝多了,我再也不敢了!”

      王霁心想他这个二弟这些天犯错误数,必须要有点惩罚,让他牢牢记住,不然日后出了事情,伤的还是自己。
      于是把他绑在刑场一顿鞭打。

      外面围了一圈人在看,王雲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严承允听到外面有动静,
      “这是怎么了。”

      “二爷犯错了,在受罚呢。”

      严承允分析一通,王家二子并非都是草包,这哥哥还算英雄人物,弟弟就有些不成气候了,只不过因为辈分原因,被哥哥牢牢管束着,想到这里心中顿时有了计策。

      只见王霁挥起军刀,就朝着他脖子砍去,王雲闭上了眼睛,一缕头发掉了地上。

      “今日我就算斩了你了!你若是以后再敢犯军规!小心你的脖子!”

      王霁对着围观的人道:“我们圣旗军,就是要和狗皇帝狗官划清界限!他们做的乌糟事,我们做不得!”

      王雲回到自己的屋子,赶紧上药,身上是皮开肉绽不忍直视,想想自己和朝堂斗了这么久,都没有那么多伤,倒是被自己亲哥哥打个半死。

      一直跟着他的小将武兴源走了进来。
      “哎呦,都是我们的老大,就因为他比您打,事事都得让他,不过是玩了两个女人,这有啥?”

      “他清高,不还是当流寇,怎么不去当将军打金兵去,我呸!”王雲一会想起自己在众目睽睽下受罚就觉得尴尬,咽不下这口气。

      但毕竟是自己兄长,也只能作罢受罚。

      ————

      严承允隔了几日,便对王霁道想要离开这里。

      王霁心中有些不舍,挽留道:“现在外面不太平,你不如和我们一起落草为寇,吃羊肉喝烈酒,总比两个人飘零在外儿好。”

      严承允道:“我夫人病已修养好,不宜继续呆在这里,我只想和我的夫人过上渔樵江渚,务农种田的闲适日子,并无大志,继续呆在这里,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王霁也想到了自己弟弟的那些肮脏事,严六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合情合理,再加上他志不在此,留着也只是互相勉强。

      严承允忙道:“若是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必报答。”

      王霁道:“无妨,你能平安就好了。”

      说着又给他塞了一点银子。

      严承允想着他还真是有情有义,客套道:“你这样豪爽正义之人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王霁“哈哈”大笑两声,“哼,我以后不仅要取狗官性命,我还要打到北边去,夺回属于我们的领土。”

      严承允忽然表情难以控制得僵住了,但很快变回虚假的笑容。
      “好,夺回属于我们的领土。”

      ——

      这边滁州府的官吏看着两车只有财物的马车不知所措。后面跟着乌泱泱一堆人,就是见不到那位大人物。
      严大人虽说被贬出京,可权势地位在那,那也是官大一级吓死人,哪有敢落井下石的,谁知道官家哪天想他了又给他调回去了。
      这人给弄丢了,这该如何是好。

      突然一个年轻男子从人群中走来,穿着虽是粗布麻衣,但气度非凡,宛若松鹤屹立。

      后边还跟着一个女子,带着斗笠看不清脸,却亭亭玉立,身姿绰约,一眼便是世家大族的小姐。

      “大人,这位是?”

      “贱内。”

      陆院判吃惊道:“您是严大人?”

      “是我。”

      “可…有什么凭证。小的可不敢胡乱认人啊,”

      严承允冷眼看向陆院判,故作不解:“你要什么凭证,我给你写副字?”

      陆院判吓得后背一身冷汗,恭维道:“不敢不敢,大人堂上坐。”

      他完全不敢相信这个眉清目秀面若冠玉的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权相严承允,不是说是个吃得连腰带都系不上的大胖子吗?

      后面的周水谷忍不住“呸”了声,还没见过他陆院判这么低三下四的模样。

      他带着有些敌视的目光看向严承允,心想,本来就一团糟,现在又来个要伺候了,不知滁州还能守到什么时候。
      只听他问道:“带兵的都督是哪位?”

      周水谷忙站上前去,声音若洪钟, “下官在。”

      “你过来。”

      他又对陆院判道:“去拿纸笔来。”

      陆知和赶忙应声,马上送来了笔墨纸砚。

      严承允拿起笔,在纸上描画起来,一开始大家都一头雾水,不知他在做什么,待纸上的内容逐渐清晰起来,众人目瞪口呆。
      这是流寇据点的图纸!

      这前也不是没有偷偷来投降的人,只不过他们也只能稍微画出自己活动的一部分。那两兄弟又谨慎的很,一点消息也透不出。
      真不知他是怎么得到的。

      陆院判奉承道:“大人,您这几天干这去了!”

      严承允抬眸,眼神中凝结这一股寒气,陆院判吓得马上闭上了嘴。
      “兵马都准备好,一定会拿下他们。”

      陆院判忙道:“这…朝廷不是说了要以招安为主,怎么…还要打啊……”
      陆院判是真的不想出兵,这一次又一次的送钱不就是因为打不过这窝贼人吗?之前想着招安给他们封大官做,谁知道这群人是目无王法到了极点,还把前去谈和的太守给扔出来羞辱。

      他是真的怕下一个遭老罪的就是自己了。

      “你说呢?”严承允对周水谷道。

      周水谷没想到他还会问自己,道:“就是因为总是想要讲和,这才让他们壮大到现在,这不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吗?朝廷每次都想着招安,想着送钱了事,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陆院判被他吓得一声鸡皮疙瘩,这小将军是不要命了,竟然在严大人面前胡言乱语,“你疯了你?谁吃得了打,你知道这边一带贸易多重要吗?你知道打仗要多少钱吗?到时候税收不起来,我们都喝西北风。再说哪来的兵给你打?就这么点人,大军都在抗北边!”

      严承允没有说什么,陆院判也猜不透这位大人在想什么,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一会儿,严承允缓缓开口道:“官家想的主要还是招安为主,你们谁去把他们首领请出来,我亲自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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