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阳》丘一

9、太阳花

　　陈听有个不好的习惯，总是喜欢低着头，背也爱驼着点，她姑姑从小念到大的话都是“陈听，人还没老你背就驼了，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嫌难看。”

　　对于她的话，陈听一向不敢反驳，越反驳她念得越凶，所以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技能练得如火纯情。

　　放学校门口的人很多，陈听不喜欢扎堆在人群里，习惯贴着墙走。

　　周错在后面跟着她，远远看去 ，她背影总透露着一股形单影只的孤寂感。

　　周错本来想跳过去吓她，可真靠近了之后他又舍不得，转而从身后轻轻拍了她一下。

　　他也没敢得寸进尺，就是碰了一秒就迅速松手，探头看着她：“陈听。”

　　陈听身体僵了一下：“干嘛？”

　　“我弟想请你帮个忙。”

　　周错把他带到了一家奶茶店，刚跨进店门的一瞬间，门口空调吹出的凉气迎面扑在身上。

　　店里没坐什么人，一晃眼就能看到靠窗坐着的谭亦辰。

　　谭亦辰见了他们，抬头喊了一声：“哥。”

　　目光转到陈听身上，只是点了下头。

　　真是够稀奇的，这几天周错总跟着她，而谭亦辰又总跟着周错，两人无可避免的碰过不少面，但他每次都视她为无物，主动打招呼还是第一次。

　　周错帮陈听拉开椅子，等她坐下之后才坐在她旁边。

　　“陈听，果然，关键时刻还得靠你。”

　　“什么事？”

　　谭亦辰也不想绕弯子，直奔主题：“明天帮我。”

　　陈听知道他指的是明天和文佳吃饭的事，可他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可不像是求人帮忙的态度。

　　陈听轻挑了一下眉：“凭什么？”

　　谭亦辰呆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片刻才开口：“我可以给你相应的报酬。”

　　“报酬？”陈听有些好奇：“你能给我什么？”

　　谭亦辰手在裤兜里摸了摸，眼看着就要摸出个什么来了，周错伸手拦住他：“哥来给。”

　　“哥。”谭亦辰态度强硬：“这次我想自己出。”

　　周错听出了他的执着，收回手，点了下头：“你来。”

　　紧接着，谭亦辰挺起了胸膛，气势如虹，大手一挥，一张金灿灿的卡被甩在了桌上。

　　被头顶的灯一照，卡边闪烁了几下金光，亮瞎了陈听的眼睛。

　　“随便刷。”

　　陈听眼睛一虚，低头想看得仔细些：“你这是……食堂饭卡吧。”

　　他是怎么做到把饭卡甩出黑卡的气势的？

　　“嗯。”谭亦辰面不改色：“里面还有两百多块钱，够你在食堂肆无忌惮吃上几天。”

　　陈听有些难以置信：“你们不是富二代吗？”

　　“我哥是。”谭亦辰说：“我不是。”

　　周错听着，正了正身子，脸上颇有一种富豪身份已经掩饰不住的无奈。

　　陈听听懵了：“你俩谁不是亲生的？”

　　“他是我小姨的儿子。”周错说：“我俩是表兄弟。”

　　说完他又补了句：“我小姨管他管挺严的，不怎么给他零花钱，这应该是他所有积蓄。”

　　陈听开始就疑惑他们俩既然是兄弟为什么姓不一样？转念一想可能是一个跟着爸爸姓一个跟着妈妈姓，这种情况她周围有很多，所以没多问。

　　陈听把卡退了回去。

　　谭亦辰皱眉：“你嫌少？”

　　陈听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就冷哼一声：“贪心的女人。”

　　说完就把目光移到周错身上，颇有一点想让他为自己做主的意思。

　　陈听：“……”

　　她实在没想到外表冷酷的谭亦辰，行为举止会这么……幼稚。

　　想到这个词，她下意识去看旁边的周错。

　　这么一比，貌似周错也没那么幼稚了。

　　周错没犹豫，直接摸口袋，陈听知道，他摸出来的就不是食堂饭卡了，连忙阻止：“不是我不帮你们，是我真不知道怎么帮。”

　　听着还有希望，周错眼睛亮了：“不需要多做什么，你明天去就可以。“

　　陈听是准备明天随便扯个理由放他们鸽子，但对于周错是怎么察觉出来的她还有些意外。

　　他接着说：“你要不去，文佳多半也不会跟我们两个不熟悉的大男人一起吃饭，更何况我弟先前给她留下了些不好的印象。”

　　陈听余光一瞥，见谭亦辰又习惯性地把他高贵的头颅微微抬了起来。

　　她嘴角一扯，何止是一些不好的印象，估计就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可能那天奶茶店里的空调温度合适，也有可能是那天她恰巧心情不错，在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纠缠下，陈听答应了周错。

　　陈听初见文佳时，觉得她长得斯斯文文，安安静静的，应该是属于沉默寡言的那种类型。

　　可晚上她的手机不断传出的声音，打破了她对文佳固有的印象。

　　微信是文佳在确定吃饭地点时，周错趁热打铁交换的。

　　她明白他是想帮自己弟弟要到喜欢女孩的微信，但却无意中把他扯了进去。

　　陈听不擅长社交，盯着文佳发来的一长串消息，她只能回复一个“嗯”字。

　　可能她的回复太过于简短，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搭话了，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

　　“陈听，陈听，出来玩啊。”

　　中午十点半，楼下准时响起周错的声音。

　　早就候在窗边的陈听，在他喊第二声的时候就把头探了出去：“别喊了，听到了。”

　　周错闭上嘴，仰起头，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不同以往的是，今天他旁边多了个面无表情的谭亦辰。

　　“听听交朋友了。”陈清也往窗口看了眼，笑着道：“好难得。”

　　“他们不是我朋友。”陈听弯腰穿鞋，语气不咸不淡：“我很烦他们。”

　　“要真烦他们的话，就不会一起约着出去玩了吧。”

　　陈听恍了一下神，换好鞋站起身：“我中午不回来吃饭。”

　　陈清点了下头：“和朋友玩得开心。”

　　陈听走下楼，没看到两人的身影，正当她疑惑时，耳边再次响起周错的声音：“陈听。”

　　她跟着抬头，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周错。

　　他应该刚从楼背后绕过来，见陈听的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他的步伐逐渐变得自信起来，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铁栏杆，他突然起了想耍酷的心思。

　　周错单手按住栏杆，双脚腾空，来了个帅气的侧翻，随后“啪叽”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

　　“我去！”

　　陈听：“……”

　　“哥！”谭亦辰脸都吓白了，慌忙跑过去要扶他。

　　还没靠近，周错就站了起来：“别大惊小怪的。”

　　随后看向陈听时脸上带着笑：“陈听我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

　　听声音，应该摔得不轻，陈听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真的没事？”

　　“开玩笑。”周错扬了扬手臂：“你也不看看我多强壮，看这肌肉，轻轻一摔根本不值一提。”

　　正午的阳光有些热烈，照在脸上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文佳约的地方离这不远，是一家西餐店。

　　等到了店里，太阳的炽热彻底被挡在了外面，再加上空调的冷气一吹陈听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讨厌出门，更讨厌大夏天出门，到现在她已经后悔昨天头脑一热答应周错出来吃饭了。

　　她甚至开始后悔手欠去捡那个粉红色的包。

　　这家西餐店的店面不大，也就能摆下五六张桌子，装修风格有点偏西式复古风。

　　陈听喜欢这家店里的椅子，靠着墙，有点像沙发。

　　此时文佳就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手边的可乐已经消了一半，也不知道她在这等了多久。

　　“陈听。”

　　文佳今天穿了件蓝色的连衣裙，样式简单，颜色清新，把她整个人都衬得活泼了些。

　　“等很久了吗？”陈听轻轻摆了下手，靠近她。

　　“没多久。”文佳答完，抬头看到跟在她身后的两个高个子，语气动作突然变得拘谨了一些。

　　显然她没怎么跟男孩子一起约着出来玩过。

　　“嗨。”

　　“嗨！”周错由为热情。

　　谭亦辰没吭声，只是点了下头。

　　“这里可以点单。”陈听刚一坐下，文佳就滑到了自己身旁，胳膊与胳膊的触碰让陈听心里升起一丝不适应。

　　“这家的茄汁意面特别好吃，”跟她一对比，文佳就显得热情无比，一直耐心为她介绍着点菜单：“披萨也好吃。”

　　陈听有些不理解，只是还了个包而已，她为什么要热情到这种程度？

　　转念一想，她一个人独处惯了，没怎么主动跟人接触过，时间一长总默认为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封闭，冷淡。

　　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天生外向活泼。

　　文佳是这样，周错也是，他们算一类人。

　　陈听想着抬了一下头，此时的周错正抱着菜单，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显然正纠结着要点些什么。

　　坐在他旁边的谭亦辰，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臭脸，紧绷着身体，微微偏着头视线明显是在躲人。

　　陈听见了，握菜单的手一紧，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是真的还记得来这的目的吗？

　　她死盯着周错，想让他给点反应，周错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

　　周错眼角一弯，一脸期待地问：“可以点牛肉披萨吗？”

　　陈听：“……”他不记得了。

　　“可以的。”文佳应和了句：“还要其他的吗？”

　　“我再看看。”

　　陈听视线一转，盯到了谭亦辰身上，心中不停吐槽，是你要追人家的，你得给点反应吧？

　　结果对面的人表面淡定，目光却一直闪躲，不敢直视任何人。

　　陈听最后一根神经崩了，所以她大周末的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出来干嘛？

　　“陈听，你要喝什么吗？”文佳问。

　　陈听回神，给了个万能的回答：“跟你一样。”

　　文佳明白地点了一下头，点完后又去问对面两人。

　　在等餐的过程中，因为对对方的不熟悉，没人开口说话，空气陷入了尴尬。

　　按理说有周错这种天生都会找话题的自来熟在的场所，一般都不会出现冷场的情况。

　　估计他是想让他弟弟多跟文佳交流交流，一直憋着没吭声，可偏偏他旁边的那位太不争气，嘴巴张了几下，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身旁突然传出的音乐声打破了这怪异的寂静，文佳拿起手机掐断。

　　音乐只响了几秒，陈听听着耳熟，顺口问了句：“小问警？”

　　“你知道这个啊？”文佳的语气带着意外。

　　“嗯，好像是部新出的动漫。”

　　“你喜欢看这个吗？”

　　“看过一点。”

　　“好难得，”文佳笑了笑：“这部番很冷门的。”

　　冷门吗？陈听不清楚，不管是冷门的东西，还是那些热门的，她都不太关注，她没什么兴趣爱好，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每天宅在家，捧着手机电脑看电视，刷视频，看的东西也不挑，一般点到什么就看什么。

　　对她来说，都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她看的东西又多又杂，因为不是很感兴趣，并没有深入摸索过，但简单的问题她还是答得上来。

　　“你喜欢里面的黑泽猫吗？”她的语气里带着期待。

　　记忆在脑中像洪水一样翻滚，片刻，她找出了对于她口中名字残存的一点记忆。

　　“动漫开头的那只猫吗？人物设定很新颖。”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文佳像找到了知己，原本拘束的声音放开了：“在里面我也最喜欢他了。”

　　有了沟通的话题，文佳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她浑身的不自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她身子也慢慢朝陈听的方向靠近。

　　她的循序渐进让陈听觉得两个人离得太近，其实也没有多糟糕。

　　陈听是个好的倾听者，从她开口以来，从没打断过她的话，偶尔停顿时会回应两声，表示自己在听，这舒适的感觉让文佳不由想多说一些。

　　空气中弥漫着的尴尬不攻自破。

　　看着因为几句话，莫名其妙就把关系拉近的俩人，周错跟谭亦辰同时呆在了原地，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