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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话 ...


  •   韩公子对我接着说道:“你若不想跟着我,就只能回杜家了,听说你在杜家过得不太好,我看得出鸣义很不喜欢你,我怕你回去后……”韩公子停顿着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担忧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是个低贱的丫头,这么多年来去哪里,从来不由我自己说了算。既然韩公子想要留我,我便留下吧。于是,我点点脑袋道:“好,我留下来。”

      韩公子显然很高兴,他对我热情地介绍道:“阿牛是我的书童,比你大两岁,以后就让阿牛多照顾你吧。”

      瞧见韩公子身边的小书童,眉清目秀,对我笑意盈盈,我乖顺地点点脑袋。

      阿牛很喜欢同我说话。他告诉我,要不是他家少爷及时赶到,又正巧看到我昏迷不醒,将我给救了,恐怕我现在已经一个死人了。

      阿牛说,韩公子的家在京城,他也是大少爷生前最好的朋友之一,此次是来做生意的,顺便探望故人,如今住在客栈的只有阿牛和他两个。

      阿牛说,他家少爷是个大好人,虽然出身富贵,却从不仗势欺人。六年前,阿牛同我一样,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家少爷是在路上捡到他的,看他可怜,便收留了他。这些年,阿牛跟在韩公子身边当差,从未受过打骂不算,韩公子还特意教他读书识字。

      阿牛说,能跟在他家少爷身边,是他最大的福分。

      阿牛说,从今以后,我也是个有福的人了,再不会被人欺负了。

      我醒来后的第三日,阿牛告诉我,他家少爷已经办完事情,明日就准备启程回京了。

      我对韩公子的称呼,也和阿牛一样,变成了“少爷”。

      马车外,熟练的马夫正在赶车。

      马车里,少爷捧着书看着。阿牛则是一脸笑意地看着我,与我说话。

      阿牛,同翠儿一样,不需要我搭话,只需要我认真听着或偶尔点头,就能自顾自说上好久。

      突然,轿子外有吹吹打打的声音,阿牛兴奋地拉开布帘,高兴道:“少爷,有人成亲啊,好热闹啊!桑青,你快过来看啊!”

      我不太明白成亲的意思,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架不住阿牛的热情,将脑袋凑了过去。

      阿牛指着远处的花轿同我说,“新娘子就坐在里面呢,一定很好看的!桑青,等你长大,我娶你可好?”

      我看着阿牛,一脸懵懂。

      阿牛突然脸红了,小声说道:“成亲,就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永远不分离的盟誓,会有许多人来看的。女孩长大了都要嫁人的。桑青,我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看着阿牛急切地样子,不自觉地点点头。

      阿牛高兴地拍了拍手,然后对着身后波澜不惊地公子说道:“少爷,我有媳妇了,你可要作证啊。”

      少爷笑着说道:“阿牛,我都听到了,恭喜你。不过,桑青还小,恐怕还不明白什么叫成亲,就傻乎乎地点头答允了你。”

      阿牛理直气壮道:“桑青又乖又可爱,长大了一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她,我一早定下了她才安心,我才不要和别人抢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真心地夸奖我,我有些害羞,也有些开心。不过对于成亲,我仍旧不太懂。但我想,能这样和阿牛在一起一辈子,是一件不坏的事情。

      少爷看着我们俩,宠溺地笑了笑,接着又将眼睛放在了书上。

      这一路之上,阿牛走一路,看一路。看到好吃的好玩的,他就会央求少爷买了来,少爷总是宠溺地答允他。这让我时常觉得,阿牛好似不是少爷的书童,而是少爷的亲弟弟。

      少爷每每给阿牛买东西的时候,总会问我要什么,我总是摇摇头。并非我不喜欢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物什,只是我觉得少爷待我已经很好了,若是我再贪心,我怕上天会罚我的。

      每当我摇头的时候,少爷总是会摸摸我的脑袋,感叹道:“我要如何做,才能让小桑青再高兴一些呢……”

      我总是会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少爷,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有时,阿牛会跑在最前面,忙着挤在人堆里看热闹。而少爷,则会在后面慢慢走着。我则会小心地跟着少爷,不让自己走失。

      人若是太多的时候,少爷就会揽着我的肩,将我护住,不让别人挤到我。然后,他会用很怜惜地眼神看着我,轻轻对我说道:“桑青,你还是个孩子。孩子就应该像阿牛一般,说说笑笑,爱玩爱闹的。”

      说笑、玩闹,于我都是陌生的,但是我喜欢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就像虎子、翠儿和如今的阿牛。但想到翠儿,我的眼睛不觉湿润了。恐怕我想知道的事情,再也没有人能告诉我了。杜府,我回不去了。即便回去了,也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那儿没有了翠儿,也没有了表小姐,只有可怕的二少爷。

      许是我的瑟缩太明显了,揽着我肩的少爷轻轻问我道:“桑青,你冷吗?”

      我摇头,不冷。我是害怕,因为我想到了可怕的二少爷。

      我偶尔会忍不住想把一切都告诉少爷,但我不太会说话,总不知该从何说起。

      阿牛扭过头,对着少爷和我的方向开心地嚷道:“少爷、桑青,你们快些过来,这里的彩灯可真好看!”

      少爷宠溺地看向他嘱咐道:“阿牛,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别被人撞伤了!”

      “我晓得!”阿牛不经意地答应了一句后,所有的心思又放在了他眼前的彩灯上。

      一个多月来,我们就这样玩玩闹闹地走着,我开始越来越习惯阿牛的欢快顽皮和少爷的宽和亲切。

      可就在那晚,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阿牛一面囔着肚子饿,一面指着不远处兴奋地对少爷道:“少爷,你快看,那边是客栈啊!”

      少爷宠爱地看了阿牛一眼后,便让车夫将马车停在客栈前。

      像平时一样,阿牛跟着车夫安置马车落在后面,我跟着少爷率先走进了客栈。

      此时,不是用饭的时间,客人不是太多,楼上楼下零星地散落着几桌客人。

      小二很殷勤,问我们住店还是吃饭。

      “吃饭。”少爷简洁道。

      小二忙热情地介绍起他们这儿的特色菜。

      少爷没说话,而是抬脚上了楼,特意挑了一张无人落座的空桌坐下后,才开始点菜。

      小二下楼叫菜后,不一会儿阿牛和车夫也来到了楼下,我对他们招了招手,他们立即高兴地朝我们走来。

      此时,一伙蒙面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们一伙六人,突然冲进客栈,见人便砍。

      在我和少爷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店主和小二已经被砍掉了脑袋。

      而楼下的客人无一幸免,车夫和阿牛也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两人的头和身子都已经分了家,死状恐怖残忍。

      我吓坏了,身子不自觉地发抖。

      当我发现有一阵风从我身边掠过时,我发现坏人已经来到了楼上,而少爷也已经不在原位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少爷发怒,他脸色铁青,拍桌而起,从腰中抽出一柄软剑猛地向敌人刺去。

      一个、两个、三个蒙面人接连倒下,就在他刺中第四个蒙面人的时候,他的背部也被另外两个蒙面人同时砍中,一时血流如注。少爷没有立即回身反击,只是大声对我喊道:“桑青,快跑!不许回头!”

      我被这一声大喊惊醒,不敢迟疑地往楼下跑。

      随即,有三个也似噩梦中惊醒过来的客人,一同跟着我往楼下跑。

      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先是跑出了客栈,接着就一直往前跑,直到再也跑不动的时候,我眼前一黑,之后便什么都不晓得了……

      等我醒来时,我身边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却与我从前看到过的那些大婶和婆子不同,她的衣服颜色鲜亮,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头上还带着一朵红色的花,装扮很是夸张,让人一见难忘。

      她的一双眼睛格外凌厉,“你总算醒了,要不是我赛嫦娥救了你,你早就昏死在路边喂狼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怡红楼的姑娘了!你若是听话好学,一切好说;你若是偷懒耍滑,莫怪我棒下无情;你若是敢动逃跑的念头,老娘就将你剥皮抽筋!”

      我是一向习惯被恶言恶语的,并不觉得十分害怕,我如今只想知道少爷可还好?我是否可以再见他一面?

      随即,我又想大概之前都是一场梦。阿牛和少爷都是我的梦,只有梦里才会有人待我这般好。所以,后来客栈的事情也是一场梦,他们一定都还好好的。

      当时,我用这样傻气的想法骗过了自己。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心痛,才不会发疯,才能继续活下去。

      “发什么呆!老娘问你,方才老娘的话,你可记住了?”

      我的脑袋被眼前的人用力戳了一下,很疼,但我回过神来了,不由乖顺地点点脑袋。

      “傻乎乎的!你若不用心学,日后没有客人喜欢,我一样对你不客气!”

      我低头不语,不知该说什么,就只能沉默。

      “不管你以前叫什么,从今日起你就叫茉莉了。茉莉,我同你说,白天你给我跟着师傅好好学习弹琴唱曲,晚上你就给我在楼里端茶递水,服侍姑娘们,听清楚了没?”

      我点点脑袋,其实心里并不清楚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不过,几天后我就明白了这是哪里,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怡红楼是一个白天安静,晚上热闹的地方。晚上这儿人声鼎沸、客商云集,姑娘们一个个满脸笑容,有的就在大厅里陪客人喝酒,有的则是去包间陪宿。而我要做的就是听候使唤,不论是谁都可以对我说:“茉莉,拿酒去。”“茉莉,拿菜去。”“茉莉,过来给我打扇。”

      可是,只有晚上,姑娘们才可以对我呼来喝去。准确的说,是前半夜。

      因为,赛嫦娥是如此规定的。她说,后半夜,我就可以回房去睡了。她还要求我,每天必须在巳时前起床,跟着吴师傅学习弹琴唱曲。

      第一次见到吴师傅的时候,我不自觉地倒退了两步,身子还有些轻颤。

      吴师傅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他左眼上带着一个方块大小的黑色眼罩,一条手指粗的疤痕从左眼一直延伸到右下巴,看上去狰狞的很。这让我有了很不好的联想。可当我瞥了一眼身边纹丝不动的赛嫦娥时,想要逃跑的冲动顿时被压了下来。

      吴师傅对于我不礼貌的举止,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说话的语调和缓,语气温和,对于赛嫦娥的吩咐诺诺称是。

      赛嫦娥嘱咐了他几句后,就将我交给了吴师傅。

      吴师傅同我说话的声音依然不高不低,讲解起曲子的意思和出处时耐心细致,他并不看我,只是一味地自顾自地说着,待他说完,他会轻声问我:“懂吗?”

      我若是点头,他便会要求我,按照他刚刚告诉我的唱词唱一遍。

      我若是摇头,他则会重新再讲解一遍,语气依然不疾不徐,旁落无人一般的安适。

      我在他的声音中放松了下来,并慢慢开始喜欢上听他讲解曲子的时光。对于他脸上狰狞的疤痕,我也开始适应了,不再觉得害怕了。

      赛嫦娥几乎每晚都会对我单独训话。一则问问我曲子学得如何了,有没有偷懒;二则对我说说我应该遵守的规矩。

      赛嫦娥经常语气狠戾地对我说,“老娘是怡红楼的老板,怡红楼的规矩都由我说了算,楼里的姑娘都得听我的!谁要是敢坏了我定的规矩,我就要谁好看!你懂吗?”

      每每她说完,我总是不敢迟疑地点头。

      赛嫦娥接着便会放缓语气,又同我说道,“姑娘们可以睡到自然醒,只要在戊时前怡红楼开业前醒来即可。等你以后有能力开始接客了,也是这个规矩。但现在,你还没资格睡懒觉!”

      “我这怡红楼里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但是只有做了头牌的姑娘,才有资格任性!其他姑娘,若是敢耍脾气,一样要被责罚!若是想要出人头地,就要尽力让客人开心,想法子做头牌姑娘!”

      “你若是晓得上进,如今就要好好跟着吴师傅学习曲艺和琴艺,平日里也要知道察言观色,多学学那些红牌姑娘是如何招揽和应酬客人的,懂吗?”

      凡是她说的,我都听着,时不时地点下脑袋。至于是什么意思,我想日后我都会明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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