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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伤痛往事 ...


  •   晚上更衣就寝时,慕雪猛然发现,秦真的左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都密布着许多细细的伤痕。她记得,从前他的手上是没有任何伤口的,不由心痛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秦真似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起,顿了片刻后,却不在意地抚着她的脸笑道:“不过就是打猎时不小心伤到了,都好久了,早不疼了。”

      他虽说的云淡风清,可慕雪还是心疼地抚着他的手,动作轻柔之极好似怕弄痛他,轻喃着道:“是什么伤的?怎么会这么多道口子?”

      秦真似是不经意地收回左手,搂着她在床上面对面地侧身躺下,“朕也忘了,就是不小心给弄伤了……都是许久前的事了,还想它做什么?”

      慕雪总觉得哪里不对。好似昨日她在用膳的时候,秦真出去了片刻。回来时,手上还裹着手绢,方才看着好像也有一道口子像是新的。

      慕雪欲想翻开秦真的手细看,秦真却不允,只是握着她的小手好笑道:“这么小的事情,想它做什么?睡吧。明日朕就要上朝理政了,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你了,你可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那些药一分也不能少喝。”

      “人家又不是孩子,你怎么这么唠叨?这喝药的事,这几日你都嘱咐了好些遍了!”

      “你有时比孩子还不听话!若不是这样,朕何苦这么一遍遍地说道!”

      慕雪做了个鬼脸,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闭上眼准备睡了,不欲和他在喝药这个问题再做辩解。

      秦真见她如此,真是又好笑又可气,“一说到喝药,你就装傻充愣,能拖一刻是一刻,一点儿都不乖。”

      “再拖拉,不也是喝了嘛。只是人家不爱喝那又烫又苦的药,想要待它凉些再喝嘛,有什么不对?”

      “就怕朕一个闪神,这药就不是被你喝了,而是被你倒了!”

      一天要喝三顿药,这不是折腾人嘛!虽然她私下是动过这个念头,可是慕雪这会儿怎么也不能招认,“人家知道你化了好多心思在这药上,又认认真真地嘱咐了这么多遍,怎么可能这样糟蹋你的心意!”

      “你既知道是朕的心意,就不可任性!朕知道你不爱那味,可为了让你的身子早些康复,你且忍耐些!”

      “嗯,我晓得了。”

      “这么敷衍朕,怕是没往心里记!”

      这人真是的,罗嗦成这样,还要人家一遍遍认真答允!慕雪心里不满,可嘴里却故作恭敬道:“臣妾记下了。皇上的旨意臣妾自不敢违背,一定认认真真、恭恭敬敬、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落到实处,让皇上心满意足、心花怒放、欣喜若狂、兴奋不已地早日看见效果!”

      秦真听到这话不由喷笑了出来,然后点着她的鼻子无奈叹道:“只盼你这话说得都是真的,也不枉你这么编排朕逗笑一番!”

      慕雪故作委屈道:“您老人家可真不好伺候!我简单应允吧您说敷衍,我恭敬答允吧您又说我编排!”

      秦真点着她的鼻子,笑道:“是不是,你心里明白!”

      慕雪不想再与他辩了,打了个哈欠,背过身不再理他。

      可这姿势还未躺好,身边这人又不安分了,大手抚着她的腰侧,轻轻说道:“朕想要你想得厉害。你要好好喝药调理身子,不要让朕久等。”

      慕雪未转身,口里却喃喃回道:“不是有人说,这些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日的嘛。”

      秦真笑骂道:“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女子,枉费朕这么一片苦心!”

      慕雪咯咯笑道,“是你自己要忍的,现在又来怪人家,太没道理了!”

      秦真不平道,“真是个没良心的女子!朕做这一切,是为了谁?”

      慕雪笑着偏开脑袋,装傻道:“不晓得。”

      秦真翻过慕雪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真不晓得?”

      “是啊。”慕雪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可眉眼皆是调皮的笑意。

      秦真直接吻了下去,再不让她胡说八道。

      两人热吻过后,秦真在她耳边说道:“你真的要尽快养好身子,不要让我久等。”

      慕雪靠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看着秦真眼里的热切,慕雪什么都明白:他的克制,他的唠叨,都源自他对她的在意。

      慕雪温柔地和他说道:“就是为了你,我也要养好身体。我要好好陪着你,我不舍得让你做孤家寡人的。”

      秦真听后,笑得很开心。

      早上,奴才在门外叫起后,秦真就醒了。

      他放轻了手脚起身,就是怕吵醒了她。

      可慕雪还是因身旁的温暖顿失,而悠悠转醒。

      醒来后,她便依恋地攀着他的颈,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早安吻,一如他们多年来的习惯。

      秦真此刻真不舍得就这么离开她。可一想着这几日落下的政务,便又起了勤勉的心思。可搂着怀里的娇躯,想要离开的心思便又弱了许多。

      秦真不禁泛起苦笑:从前总是万分鄙视那些缠绵于温柔乡不能勤勉政事的帝王,也总觉那样的事情是极大的不该、万分的罪过。可如今自己倒也有了几分“春晓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体会。虽然自己不至于那般荒唐,但此刻的眷恋和不舍却是再真不过了。

      慕雪不知秦真心中的矛盾心思,只是笑着撒娇道:“今日让臣妾为皇上梳洗整理,可好?”

      秦真此时才转回心思,按下心头的那些杂想,体贴道:“你还是多歇会儿,养好身子要紧,不要让朕操心。”

      见慕雪欲要反驳,秦真不禁笑着打趣道:“皇后要表贤惠也不急于这刻,来日方长。”

      慕雪娇恼地捶了他的胸膛一记,嗔道:“人家是因为久未为你梳洗,才想着要多陪你一会儿的,才不关什么贤惠不贤惠的事呢!”

      秦真贴着她的额头,亲昵道:“你的心意,我自是知道。只是让你陪着,朕怕自己舍不下这软玉温香,又忍不住要动停朝之念,遂还是算了罢。”

      慕雪听他这么说,又捶了他一下,“不正经!”

      秦真轻笑了起来,抚着她的发半真半假地调侃道,“皇后若真体恤朕,千万不要再撩拨朕,朕可经不住皇后这样的诱惑。”

      “又混赖人!”慕雪羞恼着推开他,转身躺回被窝里,再不看他。

      秦真见她如此,又怜又爱,不由好笑,轻轻为她盖好被子,才唤人进来为自己梳洗。

      待梳洗完毕,让众人退下,秦真又来到内室,对着背对自己的身子,柔声嘱咐道:“待会,乖乖地把早膳和药都进了。且莫任性,让朕担心。”

      “嗯。”慕雪轻轻应允。

      “你身子还弱,该多多歇着。待用了饭和药,就好好睡一会儿,安心等朕回来。”

      慕雪有自己的打算,不想应允。但知道若不应他,他自然还要唠叨,遂也应了。

      “有什么事想办的,且等等。待你身子好了,再做也不迟。”

      慕雪听他这么啰嗦,本想吐槽他几句的。可知道这些叮咛嘱咐地背后是他的关心和体贴,遂也乖乖地答应了。

      见她再三地乖乖答允,秦真才有些安心。可想着她虽答应了,却还是不免会任性,便又不放心了起来。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了太监提醒钟点的声音,“皇上,上朝的时间到了。”

      秦真想到朝事,只好无奈回身。可临去前,他还是不放心又回头嘱咐了她一句,“你乖乖歇着,不可任性。”

      “嗯。”慕雪转过身子含笑目送他离去。想着他方才离去前一定又是担忧又是牵挂的样子,心头甜丝丝的,不由笑得更乐。他似乎对自己仍是不放心的很,就算唠叨了这许久,仍是心有牵记地上朝去了。真不知该说他这模样是好还是不好,自己是该乐还是该叹。

      本来待他去上朝,慕雪是想让人去宣孩子们前来见见的。可想起旭儿和时儿都是大孩子了,必然也要上朝。且方才自己才应允了秦真要好好歇着的,遂按下了这想头。可对他们的思念之情难以按捺,遂慕雪想要宣人来问问他们的境况,谁叫秦真这几日一直不许她提的,弄得她现在对孩子们的近况一点都不清楚。思绪到此,慕雪不由宣了宫娥进来,“来人。”

      宫人翠芝疾步而来,恭敬上前福身行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有何吩咐?”

      这两日都是翠竹与这丫头,还有小梅和斯羽服侍在侧,慕雪对她们几个已很熟悉,遂道,“翠芝,你速去宣皇长子的王妃来见本宫。”

      “这个……”

      看出她有为难之情,慕雪柔声问道:“怎么了?”

      小丫头怯生生地回道,“回娘娘的话,皇上今日上朝前,还特意吩咐奴婢要好好伺候娘娘,让娘娘这几日好好静养身子,不能操劳。”

      慕雪对于秦真的过分紧张,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遂道,“见自个的儿媳,哪里谈得上操劳?皇上是太担心本宫的身子了。你们不必为难,照我的话做就是。皇上那里,我会代你们回禀。”

      “可是……”

      慕雪知道小丫头还在为难,于是轻轻笑了起来,缓解她的紧张,“可是什么?”

      翠芝赶忙跪下道,“奴婢不敢违逆娘娘的旨意。可是皇上曾严厉嘱咐,不许任何人向娘娘透露皇长子的事情,所以……”

      此时,慕雪才觉得事态严重。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秦真要下这样的旨意!

      回想这几日他的神情态度,她原以为是他小气、醋劲太大,才一味拦着不让她见任何人的。现在她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遮掩一些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到底是怎样的事情,他不愿让她知道?莫不是旭儿已经……思绪到此,慕雪不由捂住胸口。一阵疼痛涌上……身子本就虚弱的她,不由往后倒去……

      翠芝察觉到皇后旧疾复发,忙紧张了起来,一面张慌地扶住皇后,一面向后高声喊道:“小梅,快宣太医。”

      慕雪拉住翠芝的手,轻轻摇头道:“不用了,我歇会儿就好。你们都退下吧。”

      翠芝紧张道:“都是奴婢不好!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娘娘你千万要保重身子,还是让太医来为您看看吧!若是皇上下了朝看到您这样,怕是……”

      慕雪轻轻放开了她的手,柔声说道,“我不会让皇上罪责你们的。我只想一个人静一会儿。你下去吧。”

      翠芝见皇后执意如此,不敢再劝,只好赶忙退下去寻翠竹。

      翠竹的事,慕雪也是从秦真那里知道的。那日她册封了翠竹为五品女官后,告诉了秦真此事,秦真不由蹙眉,一会儿才道:“这样也好。” 慕雪不明所以,定要问清始末。这才晓得了翠竹原是秦真千挑万选的人才,也是他培植的影子护卫之一,而翠竹这一生就只有一个职责,那就是护卫皇后的安全。慕雪明白,作为影子不该引人注目,所以这么些年来翠竹才没有任何一点封赏。秦真只是让翠竹安静地守在她身边,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慕雪的这次贸然册封,确是让翠竹有点显眼。不过秦真所说的也好,是指翠竹有了品阶,在宫里走动也更为方便,这样名正言顺地守护也无甚不好,反而更为妥贴。后来他还打趣说:“皇后一醒来,就相中了自己的影子护卫,这是天意!这说明,皇后的眼光和自己的一样好!”

      如今,翠竹本该一刻都不离地陪在皇后身边的。可是昨日慕雪就悄悄吩咐了翠竹,要她今日一早去取一些宫内旧档让自己查看,还告知此事机密不可让人知晓,非翠竹去她才放心,翠竹这才离开的。

      慕雪并没有故意调开翠竹的意思,她的旨意是有深意的。只是谁也未曾想到,就在翠竹离开的那么一会儿时间里,被皇上瞒了许久的事情,还是被皇后察觉了!

      翠芝遍寻翠竹不得,只好又转回查看皇后的情形。她担心娘娘的身子,也担心翠竹姐姐回来责怪,更担心皇上回来会震怒。

      翠芝回来时,慕雪已经背身躺下。翠芝不敢打扰,只能让小梅刚请来的太医悄悄侯在门外听宣。又让斯羽去太和殿外候着,待一有机会,就将娘娘的情形告知皇上。

      秦真一下朝,便听了斯羽的禀报,忙急着往回赶。

      不想一回来,就见到皇后一脸凄然忧伤地望着远方。他知道方才必然有事发生,否则皇后不会突然如此。

      遂,忙招翠芝上前,询问了事情的始末。

      待知晓了这些对话后,秦真冷声斥退了心头颤栗不已的翠芝。

      他赶忙上前,将慕雪搂入怀里,欲和她解释,“我是怕你伤心,才不愿说的。”

      慕雪仿若未闻,仍旧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一脸的哀婉。

      秦真见她良久不语,也不回应自己的拥抱,脸上还带着如此让人心痛的神色,不由着急起来,“我并不想瞒你。可如今你身体还弱,不该为这些事情烦恼忧心。待你身子好了,我自会一一告诉你听。”

      慕雪没有回身,但语气很是坚决,“可我现在就想知道。”

      秦真知道:这会儿若不说清楚,她定是不会安心将养身子的。

      于是,他只好搬过她的小脸,认真答允道,“好,只要你问,我都实话与你说。”

      慕雪心中疑问虽多,但经过方才的一番时间的静心思量,已理清了脉络,遂有条不紊地问道:“我知道旭儿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你不会拦着所有人告诉我的。我要知道实情,他……到底怎么了?”

      秦真凝视着她焦灼关心的模样,眼里掠过伤痛,哑声道:“他的脸上有伤,心里也有伤,朕知道他心里怨朕,若不是朕当年硬要他……他也不会……朕其实也不忍心他受苦,可朕当时没有其他的法子……”说到这儿,秦真不由闭上了眼。

      这股痛埋在他心里够久了,他无人可诉,更不敢告诉这个和自己最亲密无间的女子。

      慕雪能感受到秦真心里的沉痛和悲伤,她已经预感到那些过去会很让人伤心。

      她怜惜他的痛,但这刻她不能出言安慰他,因为她更渴望知道真相。所以,她只是追问他,“他是为什么伤的?”

      “明宣六十年,他自请出战,上了西北的战场,为国奋战。那些日子,他表现得很优秀,皇考也数度夸奖,我心里不知为他自豪过多少次!他的英勇智巧,不仅破敌营数十个,缴灭敌人数万,破坏了敌人的最主要的几处粮道,还巧妙地获取了敌人的联络方式,制止了敌人要发起的联盟战役。可惜,就在要彻底摧毁敌人的核心力量时,他不幸中了敌方的暗器,那暗器伤了他的脸,当时那伤很严重,几乎看不出他原先的样貌……而之后,旭儿便被皇考召回来养伤。那会儿,本该让他最心爱的女子陪他度过那些最艰难的岁月……可是,就在他去战场厮杀的时候,他的王妃已……难产身故……”

      “你是说……宁儿已经……”

      见秦真轻轻颔首,慕雪的心荡到了谷底,她能感受到儿子心中的剧痛。那样生理心理的双重打击,叫孩子如何承受?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是因为当年我的一念之差吗?或是我们不让他回复身份,也许就不会……”

      秦真抬起她的脑袋,轻轻抹去她脸颊的泪水,不忍她如此自责地宽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天下有哪个做父母的,不想孩子好!就算旭儿心里再难受再埋怨朕,只要他还活着,就是希望!要说不是,也是朕的不是,朕不该逼着他娶老十四的内侄女颜怡月!更不该误信老九他们的情报,害旭儿受这毁容之苦!”每每想到此处,秦真心里就恨不得将秦塘千刀万剐!

      慕雪听了秦真的这些话,不由抬起头望着他,此刻她心中虽有疑问,但也忍不住埋怨他。可当望着他眼里的伤痛,她又为着他心痛。她默了一会儿,才叹息着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真的双眸不自觉地回避着慕雪,一会儿才伤感地言道:“那会儿父皇立了老十四为大将军王,为了控制住老十四手上的兵权,我让旭儿娶了老十四嫡王妃的内侄女颜怡月。这样才能让他深信,我会让章岸落供给粮草给他,不会暗中掣肘,像老八他们那样。”

      慕雪心中叹息这复杂的纠葛,也叹息秦真做此决定的无奈,可还是不禁埋怨秦真,明知故问道,“旭儿那时可同意?”

      秦真没有看向慕雪,而是看向不知名的远方,似是忆起什么,眉头紧蹙,“起先不同意,而后……同意了。”

      “他为何会同意?

      秦真望着她,缓缓说道,“我以孝道问之,我问他:‘这些年,爹娘对你呵护备至,万般都随你心意。如今家中碰到难处,而你为父母做过什么?你这般模样,可是仁孝之举?’他答不出来,只能应允。”

      “就这么简单?”

      “简单?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与他分析当前形势,和他讲人生理想,谈丈夫情怀,他都置之不理。只这孝道一样,他无法反驳。何况你当时正在病中,他有为你诊治的责任,如何可以抛下父母,只为了成全一己私欲——那所谓的小儿女情爱?”

      “那你可知他的伤心?”慕雪目光哀伤地望着他,为他用这样的法子逼迫旭儿就范而感到痛心。

      秦真暗自压下心中的不忍,强辩道,“自然知道。可旭儿身为我唯一的嫡子,不该为我们这个家尽他该尽之力吗?”

      慕雪没有反驳,只是轻声问道,“婚后旭儿与颜氏相处如何?宁儿可曾受了许多委屈?”

      秦真淡淡言道,“旭儿与颜氏的婚姻为了什么,他们心里都明白。依我看,也就是相敬如宾。至于妻妾中的小争斗,我也不方便管,只有让旭儿自己解决。”

      “那旭儿与颜氏有几个孩子?”

      “一个。”

      “什么时候出生?”

      “明宣五十九年。”

      “是男是女?”

      “男孩。”

      “现在可还在?”

      “还在。”

      “那旭儿和宁儿有几个孩子?”

      “共有过4个孩儿,二子二女。可惜……那些孩子福薄,如今只有一个女儿乐乐还在世上。”

      “你说什么?”慕雪抚着胸口,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秦真见慕雪如此激动,不由搂着她焦急道:“你若这般伤心,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我便什么都不与你说了!”

      慕雪强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拉着秦真的手,继续追问道:“那个女孩,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吗?”

      “不是。是最小的一个。”

      也就说那个她曾经夜夜疼惜、视如己出、还让秦真小气吃醋的孩子已经……慕雪才刚压下的悲伤,又升了起来。想到秦真方才所说,宁儿就是为了生孩子才……慕雪不由直视着秦真的双眼,恼恨地问道,“当初为什么不保大人,只保孩子?”

      秦真知道她怨自己,叹了口气,才抚着她的小脸道,“就是我想这么做,我知道旭儿也不会允。是宁儿身子羸弱,生产时大出血无法救治,只能救回孩子。”

      慕雪撇开头,避开他的碰触,着恼地问道,“宁儿她从小习武,为何身子会变得如此积弱?”

      秦真没有说话,只是无奈地望着慕雪。

      慕雪盯着秦真的双眼,既悲且愤地说出事实,“因为她一直伤心。孩子接连好几个都没有活下来,又有颜氏与之争斗不休,遂哀莫大于心死,这才有了之后的难产!这并非什么意外,分明就是人祸!”

      秦真知道她心疼宁儿,遂望着她眼中的指责并没有分解一句,只是劝慰道,“你不要太伤心,要顾着身子。”

      慕雪不理他的劝解,继续问道,“宁儿去世后,你有没有好好地安慰过旭儿?”

      “怎么会没有?可是我后来做的事情,他大概更埋怨我了。”

      “你做了什么?”

      “我让颜怡月成了他的嫡王妃,又为他立了两位侧王妃。”

      “你为何要这样?”

      秦真冷冷一笑,语气不免讽刺,“宁儿去世时才明宣六十年,颜氏有儿子又是旭儿的侧王妃,何况那时颜氏又有她姑姑——老十四的嫡王妃和十四的那个好娘亲——淑妃娘娘的帮衬,我欲笼络十四,自然水到渠成。至于再立两位侧王妃,是为了牵制颜氏,我不想她这个嫡王妃做得太稳当。”

      听秦真如此说,慕雪百感交集。她知道,他的心思权谋甚是细密,这样做必然也是权衡再三的。而他如此称呼淑妃,怕他们的关系至淑妃生命终结的那刻他们都没有言和。慕雪虽然心里疼惜他的艰难,可也恼他如此伤儿子的心,遂只淡淡问道,“旭儿那时没有反对?”

      忆起儿子当日失魂落魄的模样,秦真心头也难免心痛伤悲,语气难抑低哑,“他伤心至极,根本顾不上反对。”

      慕雪望着秦真责问道,“那你可知,他心里有多少难过?这道伤痕,或许会跟着他一辈子!”

      秦真拂去她脸颊上伤心的泪水,柔声劝慰道:“我自然晓得。可那时,只有那样才是最好的。旭儿是我唯一的嫡子,我身后的一切自然都是他的。”

      “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向往权力的!何况权力再大,也治不了伤心!”

      秦真沉默了,他知道妻子说得都是对的。他不是不心疼儿子,可是当时他没有再好的办法了。当年,父皇不仅将西北的几十万兵权放给十四,还对他百般的宠信。这样的状况,导致十四在朝中的呼声日高。就是齐铎那样临危不乱忠心不二的奴才也感到了担忧,甚至说要去做台澎知县,为他占一块儿起兵之地以图后事。由此观之,当时大半朝臣的心思,不言自明。

      慕雪见他沉默不语,如此黯然忧伤,不忍再苛责他。她只能将头埋在他怀里,藏起伤心。

      秦真抚着慕雪的背,轻轻说道,“你好好劝劝旭儿,逝者已去,人该往前面看。”

      慕雪止不住伤心的泪,鼻音浓重地说道,“若是旭儿不愿,不如你就放他离去吧,让他真正自在。”

      秦真听了此话立刻驳斥道:“胡说!他是朕的嫡子,岂能流落民间!何况,他离去又如何?解不开这个心结,他到哪里都会伤心!”

      “可是……”

      “此事,你不必再言!朕已立他为嗣,诏书也已藏于密匣之中!待朕百年,这传位诏书自会现世。”

      慕雪心头一惊,不由吸了吸鼻子,赶忙抬头问道,“可旭儿脸上的伤……”

      “朕已为他找到方子,只要他愿意,脸上的伤定能够痊愈!”

      “治伤的事,旭儿知道吗?”

      “知道。可他不愿意治,他心里头怨朕。这几年,他闭门不出,谁都不见!朕若执意去见他,他便长跪在地不发一言。”

      “那你立他为嗣的事,他可知晓?”

      “不知,你是第一个晓得的。朕只告诉大臣们,待朕万万年后,可去勤政殿里的‘千秋万世’匾后取传位诏书。”

      似是看出了慕雪想要追问的心思,秦真继续解释道,“朕不想旭儿重蹈二哥的覆辙!朕不会将他摆在显眼处,让有心人忌恨算计,让小人利用教唆!秘密立储,这样才能更好地护着他!”

      慕雪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对于秦真这样的设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是该顺应秦真的意愿,还是应该顺应儿子的心愿?儿子的心里带着那么沉重的旧伤,一直没有痊愈,想来他也不会对权力感兴趣的!而且,儿子曾说过,他的理想是带着心爱的人隐居华山!慕雪不知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才能让珍爱的儿子得到幸福?

      见妻子脸上非但不见任何喜色,反而忧心忡忡,似有悲悯之色,秦真不解地抬起慕雪的小脸,柔声问道,“知道朕要立旭儿为嗣,难道你不高兴吗?”

      慕雪抬眼望向秦真,诚挚道:“秦真,我好害怕!我怕你的安排,不是旭儿所愿,也怕由此将旭儿推上了可怕的漩涡。”

      “所以朕才立了密召,秘而不宣!”

      “可要是旭儿心里不愿意呢?”

      秦真深深叹了口气,眼里都是悲伤,才望着慕雪说道,“当日皇考赐他爵位,他拒辞不受。朕赐他亲王爵位,他也拒赐不受。可终究,朕还是让他接受了。”

      “你用了什么法子?”

      “朕告诉他,他不受爵位,就不能居住在我们原先的家里,因为爵禄不匹配。朕知道他舍不下宁儿,哪怕只是她住过的屋子,用过的物什,对他而言也是天下最珍贵的东西,只有那些才能给他些许安慰。”

      “你是说,旭儿住在原先的雍王府里?”

      “现在是端亲王府,朕已经把那儿都赐给他了。”

      “你不是说要秘而不宣的吗?这样做不明显吗?那时儿和小四小五他们也是你的孩子,他们可有爵位赏赐?”

      “明显如何?只要没有落实太子名分,谁敢妄动!何况小四小五年纪还小。而秦时……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竟然和老八他们日渐亲近!”说到此,秦真眼里不由流露出了愤恨恼怒之色。

      望着秦真的神情,慕雪心中担忧起来,但还是努力压下这些不安,劝解道,“不会的。时儿秉性纯良,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你若不信,自可以找他来问问。若是你能规劝他是最好,若不能……朕只当没有这个儿子!”

      听了秦真如此恨绝的话,慕雪心头一震,忙道,“不,不要轻易否决他,我相信时儿是个好孩子!”

      “慧儿,八年过去了,许多事已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

      “确实。”

      秦真突然后悔刚才说了那么多,让她又伤心了起来。他方想开口安慰,却不想她突然问道,“雅儿现在如何了?”

      秦真的眼中流露出了不忍,不愿实言而告,可是望着她这担忧关切的模样,只能低声如实说道,“明宣五十六年,她也因难产……去了。”

      “你是说……”

      “是,孩子和大人都没有保住。”

      慕雪闭上眼,靠在秦真的怀里,不忍再问。

      八年过去,物是人非,怪不得他什么都不愿和她说。知道这些,叫她怎能不伤心不难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伤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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