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白月光成了死对头》南楼载酒

36、第 36 章

　　范屹似乎当真是吃酒吃的有些醉了。

　　他略微垂下眼睫，手肘撑着桌面按压在额角处，眉眼间印出几分疲乏。

　　他揉了揉额角，半晌才哑声道：

　　“柳……濯安，从前不管你怎么想我，这几日，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今日之事只是第一次，相信他们后面还会变着法的给我塞人，他们送的金银珠宝倒还好说，尽数记录在册，回头直接呈给圣上，可他们送的美人儿，却是万万不敢碰的。”

　　柳容舒闻言，态度也软和了下来。

　　她放下匕首，坐到另一边，想了想，还是倒了杯热茶送到范屹面前：

　　“罢了，如今都帮了一次，也不怕第二次第三次的。只是我想不通，你为何一心想要对付这些人？你父亲是顾首辅，你只需要好吃好喝的被他们招待着，修好堤坝，不出篓子便好，你回去仍旧做你的纨绔，而他们这些人，自然会有人来收拾。”

　　范屹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哪里是我要对付他们。你信不信，就算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未必就能活着走出扬州这地界儿。”

　　柳容舒不解。

　　范屹解释道：
　　“这徐淮礼背后之人，是兵部侍郎白时敏。”

　　白时敏，与郢王母妃白羽绫同出自于禹州白氏。

　　柳容舒在顾忠贤门下这一年，已经隐约看出，同是谢江桦手底下的人，仇靖南与顾忠贤十分不对付，而谢江桦貌似更加重视仇靖南，因此对于顾忠贤怀疑甚多。

　　“不早了。”

　　柳容舒起身，没再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转而向门口走去：

　　“他们应当走了，歇下吧，明日还要去坝上。”

　　-

　　第二日用过早膳，徐淮礼又亲自来接范屹和柳容舒。

　　徐淮礼小心翼翼给二人陪着笑脸，一张胖脸上眼睛都被挤成了一条缝儿。

　　柳容舒当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倒是一旁的范屹学着顾昀从前的模样，对徐淮礼挤眉弄眼了一番。

　　徐淮礼飞速向柳容舒瞟了一眼，又回了范屹一个眼神，示意他了解了。

　　马车一路穿过城里，出了城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河堤跟前。

　　几人下去的时候，堤坝上已经早早就候着一些官员了，陆时倾正在与他们说着什么，见范屹和柳容舒到来，众人停下说话，纷纷上前见礼。

　　这些官员当中多数都是昨夜接风宴上见过的，只有几个是没见过的。

　　徐淮礼一一介绍过去。

　　柳容舒才知道，这些没见过的都是当地有名的水利专家，有两人还曾经参与过上一次堤坝修缮。

　　几人见了礼，簇拥着范屹与柳容舒向堤坝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将这边如今的情形仔细说给范屹他们听。

　　范屹细细听了一番，心中有了初步了解。

　　无非就是早几年修筑堤坝的时候，黄河的水还不像现在这么大，这几年因着天气变化，连年来河水水位持续上涨，尤其是这两年汛期的时候，水位已经快要接近警戒线。

　　而虽说每逢旱季的时候，他们会加筑堤坝，但若是水位仍然居高不下，还是会对周围村民乃至城中百姓造成威胁。

　　如今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拓宽河道。

　　不需要将之前的堤坝拆除，只需要在原来堤坝的外围，再建一道更高的堤坝。

　　工部官员在刚才已经细细看了那几个当地水利专家递上来的地形图，再结合他们之前草拟的方案，两厢一合计，这法子倒是确实可行。

　　范屹听完汇报，目光却落在堤坝旁边的村落和良田上。

　　徐淮礼见状，眼珠子一转，忙笑着道：

　　“顾大人尽管放心，这些百姓对于征地建坝之事十分认同，都非常配合，愿意将自家的地让出来。我们也对这些地给百姓们做了相应补偿，他们啊，最近就可以搬走了。”

　　堤坝地势高，能将周遭的一切尽收眼底。

　　两人正说话的间隙，远处恰好有一户人家开了门。
　　破烂的门扉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妇人模样的人胳膊间挎着一个包袱，搀扶着一个老妇从里面走出来。

　　范屹眯眼看了两眼，在那妇人侧身扶老妇的时候，蓦然发现她背上还背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婴儿。

　　“顾大人，您来看看这边，我们打算在这里修筑一个瞭望台。”

　　范屹才看了两眼，徐淮礼忽然出声叫他，给他指了指一旁一片填出来的空地。

　　范屹收回目光，右手背在身后捻了捻，淡应一声，面无波澜的随着他离开。

　　-

　　晚间回到府中，柳容舒又陪着范屹演了场戏。

　　两人用过晚膳早早回了房中。

　　外面有些飘雨丝，风吹着檐角的宫灯，昏黄的光晃晃悠悠落进窗内，隐约能嗅到江南春日的气息。

　　屋内没有点灯，范屹坐在窗边，眉眼深深地瞧着她。

　　柳容舒强自淡定：
　　“当、当真要……那样叫？”

　　柳容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又答应陪着那人演戏！
　　当初在观湖亭中那一幕，尚且还刻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呢！

　　范屹视线在她微红的耳根上瞅了一眼：
　　“算我欠你的人情。”

　　柳容舒总觉得这人有些不怀好意，可门外的监听也是实打实存在的。

　　犹豫半天，她抿唇，低声道：“那你转过去，别看。”

　　范屹唇角勾了勾，似乎是想笑，然而看见柳容舒身侧攥得泛白的骨节，他又收了笑意，从善如流地背过身去。

　　柳容舒在原地站了半晌，仍然有些犹豫不决。

　　然而今日白天在堤坝上那一幕，她也看见了，那妇人一家子枯瘦的身形和蹒跚的步伐如同刻在了她脑中一般，令她每每想起来就生出悲悯。

　　范屹也不催她，就静静坐在窗旁的暗影中，安静的如同不存在一般。

　　柳容舒攥紧袖摆，张了几次嘴，才尝试着学着昨日那小倌儿那样，低低娇喘了一声。

　　那声娇喘如同静夜里的一声雷鸣，来得快去得也快，屋中霎时又恢复宁静，只是好像静得令人发慌的夜里，有什么如擂鼓一般的响动炸开在范屹耳边。

　　他的心跳随着那声娇喘蓦然加速，身子也不断紧绷，腹部如同有一团火一般，一直烧到他的脸上。

　　他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动静。

　　而柳容舒发出了一声刻意的娇喘，见那人没动静，心下的忐忑淡了几分，又向门边凑了凑，将那声音叫得越发暧昧。

　　范屹手指抠在桌沿上，脑中一遍遍回想幼时赵老给他讲得四书五经，不一会儿又想到今日在堤坝上看到的图纸。
　　片刻后，他又想到今夜厨房做的饭菜似乎有些咸了，否则自己这会儿为何这般口渴。

　　柳容舒硬着头皮发出了几声暧昧的声音，就听见窗外有一道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悄然离开。

　　她又静静听了两声，确定那声音消失之后，才长舒一口，回头看窗边那人。

　　“他们走了。”

　　她说完话见那人半天没反应，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又略微抬高了些调子重复了一遍。

　　然而那人仍然没有反应。

　　柳容舒不解，正要抬步上前，忽听那人掩唇轻咳了一声，低低道：
　　“我们也准备一下，出发。”

　　那人的声音如同粗粝的砂纸刮过喉咙，沙哑的厉害，尾调如同钩子一样，还掺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暧昧。

　　柳容舒才刚降了些温度的脸颊，瞬间又烧了起来，急忙解释道：

　　“你……你别误会……我……我这么卖力还不是为我们……”

　　那人哑着嗓子低低笑了一声。

　　黑夜里，她似乎能看见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和微勾的薄唇。

　　她听见他语调温柔地道：
　　“我知道，辛苦你了。”

　　柳容舒暗想，许是到了江南这地界儿，山水温柔缱绻，所以眼前这人也多了几分温润清隽。

　　然而她最是受不了的便是他不经意的温柔。

　　柳容舒抿了抿唇，强自板起脸，推开后窗率先翻了出去。

　　-

　　与京城不同。

　　翻了年后的扬州城已经没有多少冬日的冷冽，行走在街上，隐隐能感觉到春日的气息夹杂在湿润的空气中，扑面而来。

　　细雨也比京城的柔和许多，绵绵密密的，如同棉絮落在脸上。

　　两人没打伞，静静并肩行走着，彼此间流动着莫名的柔情。

　　柳容舒的思绪不受控地便回到四年前那个雨夜。

　　范屹瞧着她的模样，没说话，只用余光悄悄打量了她几眼，面上神情略有些怅然。

　　两人一路来到城北一座荒庙——今日从坝上回来，范屹派人打听出今日见到的那妇人一家如今从老宅搬出来，暂时便住在荒庙中。

　　夜色正浓，春雨也越下越大，淅淅沥沥洒满整个扬州城。
　　荒庙的残垣断壁在夜色中耸立，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个轮廓，离得近了，两人可以透过洞开的门窗看到里面蜷缩在角落里的祖孙三人。

　　然而只看了一眼，范屹便神色一凛，又急又低地对柳容舒道了句：
　　“不对！我们要赶紧回去！”

　　柳容舒来不及质疑，只匆匆回头看了一眼，便被范屹拽着向回狂奔。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两人一路狂奔，脚底下不断溅起泥水。

　　-

　　徐淮礼在范屹的卧房门口试探着敲了几次门，见没人应声，他试探着将门打开，胖胖的身体从门外挤进来。
　　眼珠子飞快转了起来，在房中扫视一圈，才来到床前，关切道：

　　“顾大人，下官听闻今夜这附近有贼人闯入，担心顾大人的安危，特来问问大人可安好？”

　　他说完，半天没听见里面的动静，神情立刻变得尖锐，一双眼睛使劲儿盯着床幔，恨不得透过床幔看清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在床边静立了片刻，还是没人应声，徐淮礼忍不住又出声：
　　“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