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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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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容舒想起谢江桦晦涩的目光,心中暗叹,问范屹,“你想做什么?”
“不请我进府喝杯茶?”
范屹挑眉。
柳容舒默了默,打开府门,侧过身子让范屹先进去,两人并肩朝东院走去。
柳府从前的主人是一个来京做生意的商人,对于府内装饰布局皆以大金大银为主,尽显简单粗暴的奢华。
范屹只随意扫了一眼,便没了兴趣,只专心走路,间或与柳容舒说一两句话。
“八日后的武状元擢选,你需拔得头筹。”
两人走上回廊,范屹微微侧头,视线落在不远处一株海棠树上,手指下意识地转了转扳指,语气澹然而笃定。
柳容舒面不改色,平静道:
“我不会武。”
“你没得选择。”
柳容舒:“……”
“你喜欢雏菊?”
长廊尽头便是东院,两人绕过东院的垂花门,范屹停下步子,一双眼睛盯着东院正中央种满雏菊的花坛,略微讶然。
他侧首看向柳容舒。
那少年微垂眼睑,浓密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落下隐晦的暗色,棕褐色瞳眸深邃而落寞。
半晌,他才听见那少年低低道了声:
“很喜欢。”
莫名的,范屹心尖一凛,脑中不由自主浮现了一个小姑娘欢喜的包子脸。
“走这边。”
范屹迈向主屋的步子一顿,目光飞快扫过主屋紧闭的房门,随柳容舒走到侧边耳房。
“你这里东西倒是挺全。”
范屹盯着柳容舒煮茶的动作,总觉得说不出的眼熟。
柳容舒动作不停,讥诮:
“你不必套我的话,我平日里就是住在耳房,正房留有其他用。不过顾公子,我可跟你强调一点,你我合作,但不代表你能随意窥探我的生活,若是让我知道,休怪我不客气。”
“我毫无兴趣。”
范屹接过茶水,闻了闻,放下,“你记好了,武状元擢选,你只需盯着陆文峰便好。”
柳容舒抬眸看他,面露不解:
“不应当盯紧寇棋萧么?”
范屹敲了敲桌面,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茶杯,手指划过上面的雏菊纹路,淡道:
“此事你不必管。”
柳容舒目光落在范屹捏着茶杯的手指上,胳膊上似乎又升起那种冰凉而灼热的触感,屋中空气也好似一瞬间变得浓稠而燥热。
她不自然的抿了抿唇,“知道了。”
范屹对于她的顺从略有些惊讶,回头瞥了她一眼,好心对她多说一句:
“秋猎时,你记得小心郢王,出了狩猎场别乱跑,跟在我或者顾忠贤身边。”
柳容舒轻“嗯”一声。
“罢了,我走了。”
范屹起身,朝门外走去,未走出两步,又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盯着跟上来的柳容舒,忽然开口问道:
“为何调查当年范屹之事?”
“受人之托。”
柳容舒面不改色,迎上范屹的视线,挑眉:
“怎么,顾公子对他之死也感兴趣?一百两,换一个情报,如何?”
范屹默不作声盯着她。
良久,他忽的笑了起来,转身继续向外走,语气淡淡的,“一百两?真值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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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屹出了柳府,打发车夫驾车先行回府,自己则带着轻语步行去了京城最繁华的东市。
闲逛许久,两人在一间铺子前驻足。
轻语仰头看着招牌上龙飞凤舞的“金玉满堂”四个大字,抽了抽嘴角,已经可以想到他家公子挥霍无度的样子了。
曾经他家公子就在“金玉满堂”用百两黄金买了一支镶嵌南红的玉簪,送给百花楼的一个行首,后来差点儿被老爷卸掉一条腿。
轻语咽了咽口水:“公子……”
“你在此候着,我进去转转。”
范屹打断他的话,用下巴指了指对面路边的茶水摊,示意轻语可以过去歇歇脚,随后不顾轻语欲言又止的表情,自顾进了金玉满堂。
金玉满堂的掌柜是一个略有些矮的白胖男人,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极为喜庆。
掌柜的一见范屹进来,立刻从柜台里出来,殷勤地将人迎进来:
“哟,顾公子来了!这次想看点儿什么?本店新进了一批南边来的珊瑚和夜明珠,顾公子可愿替小的掌掌眼?”
范屹点头,神情倨傲,轻描淡写一个字:
“可。”
“顾公子,楼上请。”
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低头哈腰将范屹迎进三楼雅间,示意小二在门外候着,自己跟着进去。
“公子。”
门甫一关上,掌柜的脸上喜庆的笑便落了下来,他靠近范屹,表情严肃,小声道:
“您上次让我们安排的刺客,九皇子已尽数给我们送了回来,未试探出您说的那人的武功,是属下们办事不力,请公子责罚。”
三楼雅间专供贵客挑选金银玉器,为了提高成交率,房间中提前都会摆放好一些上品,若是客人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无意间看上其中某样,便有可能一并买走。
这是范屹六年前成立金玉满堂暗线的时候,便有的规矩。
范屹视线在一把小巧的弓箭上流连片刻,抬了抬手,淡道:
“无妨,此次我来,是为另一件事。”
“公子但说无妨。”
范屹将那把弓箭取下来,拿在手中掂了掂份量,又试了试弓弦的力度,眉眼若有似无地晕开一抹柔和,声音也不自觉带了几分温度:
“李天植此人,现在何处?”
掌柜的略一思量,道:
“如今在六安县,自从您三年前身死,我们的人便将他接应出来,改头换面,安排在六安县做金玉满堂分店的账房先生,如今他名唤季澜。”
“唤他回来吧。”
范屹负手在身后,捻了捻手指,“当年之事,他该做个了结了,你告诉他,寇应麟长子寇棋英三日后酉时三刻会路过南锣巷。”
掌柜的眼神微动,道了声“是”。
具体对掌柜的交代了一些事,范屹随手拿了一串珊瑚手链下楼,一脸未寻得可心之物的模样,又在一楼大厅假意看了看,深情更加失望。
“顾公子!”
范屹正要出门,掌柜的忽然叫住他,拿出一个包好的包裹,讨好笑道:
“刚刚将您一直看这把弓,不若……”
“不用。”
范屹不等他说完,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柜台旁边货架上一个白玉茶壶身上,略一思索,道:
“将这茶壶给我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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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语在茶摊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自家公子出来,一看公子只是拿了一串珊瑚手串和一个茶壶,心里蓦地一松,急忙过去接过范屹手中的东西。
“手串带回府,这茶壶送去柳府。”
轻语接东西的手一软,差点儿将茶壶打了。
他到现在都有点接受不了自家公子断袖的事实,也时常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兽/性大发的公子拉来暖床。
“还愣着做什么?你先去送,我一人回去。”
范屹说罢,不再看轻语一眼,转头就走。
他心情不是很好,莫名有些烦躁。
刚刚临出门前,目光一扫,看到货架上那支白玉茶壶,上面雕着雏菊纹样,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那少年煮好茶后,白嫩的手举着茶杯朝他递过来的样子。
那茶杯他看得清楚,白玉茶杯,雏菊纹样,与这只茶壶相得益彰。
鬼使神差地,只略一犹豫,他就让掌柜的包下这支茶壶,还让轻语送去给了那个小白脸。
范屹心中有些懊悔,然而此刻再倒回去追上轻语,怕是更加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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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柳府。
柳容舒再看到轻语送来的那支茶壶时,也是一阵错愕,随即便想起刚才在府门口那一幕。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将轻语送来的茶壶连通自己那四只茶杯一起包了起来,找了个椅子踩着,放到博古架的最上层。
这人莫不是疯了,无缘无故送她东西,怕不是茶杯上种了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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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夜里,柳容舒正与同僚在天香楼应酬,忽的听见外面一阵喧哗,有人高喊“死人了!死人了!”
柳容舒心头一跳,随众人一道涌出门去。
便见到一群衙役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有一人,蒙着白布,显然已经死了。
远处,一脸惨白的寇应麟被寇棋萧搀扶着,踉踉跄跄朝着担架这边跑来。
“啧。”
范屹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轻叹:
“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真可怜。”
柳容舒回头看着他,眼神带着询问。
范屹眉眼清冷幽深,视线如刀锋,越过她,落在被人绑着跟在担架之后的中年男子身上,淡淡道:
“好奇心太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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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死者是寇棋英,寇大学士的嫡长子,当夜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便直接进行了三司会审。
行凶者对罪行供认不讳,声称自己是刻意报复为之。
言说自己是永平二十五年的一甲进士,名唤李天植,因出身不显,被当时肃州州府寇家威逼,顶替了其进士之名,而其作为武胜县县令的父亲,在后来因一直替他奔波申诉,而被寇应麟秘密害死。
此事兹事体大,又涉及当年科举之事,有司不敢隐瞒,连夜上报给惠孝帝。
第二日早朝时,惠孝帝便命人将李天植带到乾清宫。
柳容舒在文臣一列偏后面的位置站着,看清李天植面容的一瞬间,她便如遭雷劈一般定在了原地。
她脑中一片空白,如被人扔进结着冰块儿的冷水中一般,胸口憋闷、呼吸停滞,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渐渐远去,眼前的场景变得不真实起来。
李天植,李先生——范屹曾经的幕僚,她曾不小心偷窥到过。
他为何……为何会与顾昀那厮搅在一起?
还是说子钰哥哥的死,也有李天植的手笔在里面?他早就背叛了子钰哥哥,投靠了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