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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   “哥哥当年高考的时候,进了考场一开始很紧张,冷静下来就发现试卷上的题全会做,”陈昱说,“去考场别忘了带表,2B铅笔,橡皮,中性笔,尤其是准考证,万万不能忘记……”

      时间已经不早了,陈溯听陈昱交代了半天,轻轻笑道:“好,哥,你也早点睡吧。”

      “你也快睡吧,明天考试加油。”陈昱说。

      陈溯应了声,挂断了电话,看着浓重的夜色长长地叹气。明天就要面对人生中的大考,若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大半夜爬起来给哥哥打一通电话,询问高考事宜。

      未曾想哥哥还醒着,她忽然回忆起自己中考前一天,哥哥居然替她整晚辗转反侧。她明白了为何作息规律的陈昱在此刻还清醒的原因。

      对面的帘子忽然拉开。

      “安姐还没有睡?”陈溯惊讶道。

      安子瑾笑着点点头,伸手递来一块小木牌,说:“我去五台山给你求的,听说很灵的。”安子瑾一向不太信那些所谓鬼怪神灵,她先前就想过,倘若人在做,天在看的说法真的能灵验,那为何那些伤害了她的人还没有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可她还是起早去爬了五台山,给那不知姓名的“考神”贡献了香火钱,换来一块木刻的牌子。许久不运动的她,去了这一趟,回来后腰酸背痛的,缓了好几天。伤害她的人受不到惩罚,那便让待她好的人收到好消息吧。

      “有了安姐送我的这块牌子,我想我一定能够如愿以偿。”陈溯将牌子收起来,笑容灿烂。

      “你早些睡哦,”安子瑾说,“睡好了才有精力好好考试,晚安了。”

      安子瑾拉上了帘子,陈溯向帘子后的安子瑾道了声晚安,最后检查了明天需要带的物品,之后安然入梦。

      还没有开门的考场外聚集了许多家长和学生。陈溯身旁站着她的父母和安子瑾。安子瑾有些萎靡不振,昨夜她替陈溯的考试担忧,今早起来用遮瑕膏遮掉眼眶下的青黑。黑眼圈能遮掉,脸上的困意却难以掩盖。

      “我高考,倒是你替我睡不好了。”陈溯笑说。

      “那你可以好好考,不然对不起我为你牺牲掉的睡眠。”安子瑾说。

      昨晚安子瑾给她的牌子,她挂在了腰间,她拿出来给安子瑾看,说:“有你的祝福,我肯定能行。”

      考场大门开了,陈溯向父母和安子瑾挥了挥手,昂首阔步地走进了考场。

      两天考试下来,陈溯觉得自己发挥的比意料中的好。当她回到学校拿到毕业照和试卷答案,看到班里的书桌已然空了,没有垒起来如同小山般的书,竟然感觉有些空荡荡的。穿着便服的同学们脸上的表情不似高考前那般焦虑,都带上了释然和愉悦。

      下课铃响了,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走出来,而他们不再利用课余的几分钟抢厕所,冲出去打水,这一刻恍若隔世。看向那张班级合照,陈溯感觉她的高中时代真的结束了。

      放学后如同往日一样笑着挥手告别,现在说着再见的同学,从这个学校离去之后,也许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宋一漪去告白了,最后笑得苦涩的回来了。

      “她说还是做朋友好……”宋一漪眼眶泛红。

      “你可别安慰我,我就想哭了,你还是上一边去吧。”宋一漪嘴上倔强的很,实际上低头靠在陈溯的肩膀。陈溯感觉她肩膀的衣服已然湿润,她抬手,拍拍宋一漪的背。

      “那你呢,你不去告白吗?”许映真问陈溯道。

      “只是我马上要搬家了,未来可能很少见面,”陈溯说,“即便这样我也要去吗?”

      许映真说:“我只想说,你别后悔。”

      “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去逛逛吧,顺便帮宋一漪散散心。”陈溯说。

      一向不胜酒力的她鬼使神差地在酒吧买醉,仅一杯高度数的酒下去,她就觉得喉咙滚烫,步履飘浮。

      跌跌撞撞地走到楼下,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她抬头望向天空,大概是酒喝多了,目光迷离,她只看到黑夜,没看到星星和月亮。

      她眯了眯眼,总算看到单元门口,却有个人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来自男人身上的烟味混合着汗酸味,充斥安子瑾的鼻腔,味道刺鼻。

      酒精上头,她虚浮得很,此刻她不得不让自己麻痹的头脑保持片刻清醒。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推着男人,男人抱她愈发用力,用着近乎勒人的力气。

      “安小姐,安小姐,好久不见你了,我想你想得紧。”男人喘息声粗重,一边摸着她的腰,一边颤抖地说。这男人许是过去自己接待的某位老板,在刚才的酒吧看到了她。

      “你放开,我不是早告诉你,我早不干这事儿了。”安子瑾怒道,她抬起脚,高跟鞋的箭头戳中了男人的小腿,这一举动惹得男人不大高兴。他说:“我还来看你,说明我惦记你,你别不识抬举。”

      安子瑾仍旧在挣扎,混乱中打住了男人的眼,他吃痛,张口骂道:“一个婊子装什么良家妇女,难道还能真从良,我看你也早就忍不住了,老子今天就把你办了。”

      忽然,男人背后传来闷声,后背巨痛让男人松开安子瑾,他捂着后背转身破口大骂。

      橘黄的路灯下,安子瑾看到此刻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正举着不知打哪儿来的棍子,狠狠敲击在男人背上。

      “你放开她!”陈溯一双眼死盯着男人。

      男人见对面不过是个清瘦的姑娘,骂道:“打哪儿来的小鬼坏老子好事。”他转身就要追,陈溯见状丢下棍子拔腿就跑。她怕男人不追她,还从地上捡了几个石子,砸在男人身上。

      安子瑾又是惊又是喜。她无力地坐在地上,祈祷陈溯不要被追上,也暗暗高兴,陈溯果然如她承诺的那般,一遍遍拯救自己于黑暗之中。

      陈溯跑得飞快,一路跑向还亮着灯的米线店。老谢和孟兰正围坐在小桌子前打扑克,陈溯跑来时,瞅见老谢脸上还贴着两根白条。

      “这么晚了,有啥急事,跑得这么快。”老谢见情况不对,将扑克一丢,站了起来。

      追来的男人也察觉到不对劲,鬼鬼祟祟地想走,却被老谢眼疾手快地拦下。

      陈溯指着男人就说:“他要欺负我。”

      老谢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一米八几的大汉往虚胖的男人面前一杵,居高临下地看向男人。就像老鹰看着小鸡仔一样。

      “哎,哥们,你先别急着走。”老谢揪住男人的领子,孟兰则把陈溯护在身后。

      “兄弟,放哥们一马呗。”男人连连摆手,堆起讨好般的笑。

      “你哪有马啊,还放你一马,等你有马再说吧”男人挣扎了几下,却是拗不过退役老兵的威力,最终被乖乖拎到警局。

      老谢临走时让陈溯先回家,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孟兰安抚了安抚陈溯的情绪,送她到她们家楼底下。

      “孟姐姐谢谢你,也替我谢谢老谢。”

      “这有啥,快回家缓缓吧。”

      远处路灯下出现陈溯的身影,安子瑾看到她回来了,扶着墙试图站起来,但双腿还发软,无力起身,只能虚弱的对她笑笑。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陈溯将外套披在安子瑾身上,她嗅到陈溯外套上的清香。

      陈溯一下子就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想说什么却没继续说,最终淡淡地笑着说:“安姐不是不能喝酒吗?”

      “我心情不好,喝点怎么了,你还不许我喝,嗯?”安子瑾抬起手,轻轻搭到陈溯的肩膀处。

      “当然可以喝,”陈溯扶着安子瑾站起,“地上凉,站起来。”

      安子瑾身体瘫软,肆意地靠在陈溯身上。

      “安姐,你到底喝了多少,”陈溯揽住安子瑾的腰,轻声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明知故问,你明天就要走了,你说,我会开心吗,嗯?”安子瑾迷迷糊糊道。

      “我知道,走,我送你上楼。”陈溯轻轻环抱着安子瑾,向前走去。

      “刚才的话其实你也听到了,其实我就是个当小姐的,”本着日后再也见不到的心情,安子瑾向陈溯坦白,“不像你想的那么清高。”

      “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从什么时候?”安子瑾的酒突然醒了一半,停下步子,不可置信地看向陈溯。她试图回忆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让陈溯发现了自己自认为掩盖的很好的秘密。

      “还记得我在学校跟人打架的时候吗,”陈溯说,“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安子瑾恍惚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想起来自己曾为陈溯保护的那个人而吃醋,而今得知居然是为了自己。

      她还来不及细品感动,理智让她推开陈溯。她扶着墙站好,说:“你知道你还对我那么好做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陈溯摇摇头。

      “你不想要,那我给你。”安子瑾伸出双臂勾住陈溯的脖颈,她的唇贴上了陈溯的唇瓣。这是陈溯的初吻,带着酒气与七月的燥热,以及来自于安子瑾独有的香气。

      这个吻太过短暂,安子瑾向后退去。这一吻安子瑾等了太久,她甘之如饴,却也知不能留恋。

      “喜欢吗,我就是干这个的。”安子瑾的笑容太过苦涩,陈溯不忍再让她自己说出的话伤害她自己,于是她走过去,拥抱了安子瑾。

      可安子瑾学了许多讨人欢心的技巧,唯有吻技,烂的厉害。但尚且青涩的陈溯只觉得这一吻是很好的。

      “喜欢,不管你是做什么的,我都喜欢。”

      喜欢二字居然会由陈溯亲口说出,她想过无数次当陈溯说出喜欢她时,该如何回应,可每次她都没有想结果,因为她觉得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安子瑾任由陈溯抱着,她哭着,说:“我可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讨厌你不打招呼就擅自出现,讨厌你自作主张的对我好,讨厌你在自身还很弱小的情况下,还要来保护更弱小的我。更讨厌你到最后,将自己的一切全部拿走,最后却又要说永别,只将自己的一副空壳留在原地。

      “你讨厌我,和我喜欢你没有关系。”陈溯笑说。

      “要是第一天见面,你没有给我那根雪糕就好了。”安子瑾想起她们的初见。

      陈溯扶着安子瑾上了楼,卧室内布局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墙上赫然挂着一张合照,是宋一漪在去年暑假时,给两人拍下的。

      陈溯半搂半抱着把安子瑾扶到卧房的床上。她坐到安子瑾身旁,抬头看去,就是自己的卧房。安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这窄窄的窗口等着自己下课,安姐那个时候的心情,是不是和她等安姐下班是一样的?

      安子瑾说:“谢谢你,你可以回了。”

      “我现在还不想走,夜还很长,天还要很久才亮,”陈溯坐过来,“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什么都可以。”

      “你说的喜欢我,是真的吗?”她要一遍一遍确认,确认这是真实发生的。

      陈溯从口袋中拿出MP3,找到耳机戴在安子瑾的耳朵上。《致爱丽丝》的旋律流出,安子瑾记得陈溯曾经说过,这是对爱人一咏三叹式的告白。在舒缓的音乐声中,告白声震耳欲聋。

      “说真的,我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从泥沟里拉出来。”安子瑾揽住她的脖颈,枕在她的肩头。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陈溯说,“从泥沟里走出来,再走向高山,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你的自己的努力。倘若只是我说的几句话,你没有去行动,又怎么可能让一切变得更好呢?”

      “要是没有你,我也没有勇气,所以再让我说一遍谢谢你,小溯。”安子瑾低头,额头贴在陈溯的肩膀处。

      正是这清瘦,不太宽展的肩膀,给了自己安心,给了自己可依靠的地方。

      “安姐,你明天会来送我吗?”陈溯轻声问。她没有得到回应,许是安子瑾酒精上头,刚才极度紧张,现在得到肯定的回答,放松下来,已然在陈溯怀里安睡。

      房间内的挂钟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陈溯不知自己坐了多久,久到足够完整地回忆一遍两人自相遇起至今的所有细节。安姐经历了很多苦难,面对她时却总愿意留给她一个笑容,不曾透露她的脆弱。陈溯低头,在安子瑾的侧脸处落下一吻。

      她不记得她怎么上的楼,只是醒来时,搬家公司已经到了楼下。安子瑾走到窗边,看到陈溯帮忙抬着东西,工人们将大件小件的家具都装入车厢。东西很快搬完了,货车内已经满满当当的了。

      陈溯的父亲开过来私家车,搬家公司的员工催促她快点上车,因为是私家车引路,要是私家车不开,他们也不能走。他们怕耽误生意,催了几次。陈溯抬头向楼上望去,安子瑾藏起来,不敢和她对视。

      最终陈溯还是上了车,私家车在前面领路,搬家公司的货车缓缓压过城中村凹凸不平的路面。她想让司机马上停车,想用力拍打窗户来引起陈溯的注意,想从把陈溯从车上拽下来,想奔跑,想大喊大叫,想把整个阻隔在两人之间的世界撕裂。她呼吸急促,面额潮红,手指颤抖。

      安子瑾在激烈的想象中已经泪流满面,而事实总是,她一动不动的坐着,安静地看载着陈溯的车远去,已然熄灭的烟头丢向楼下。

      结局已经成定数,即便那样做了,又能怎样呢?

      一线天对面的家已经空了,像陈溯搬进来之前那样,放眼望去,就是一堵白墙。

      吉他的弦断了,玻璃上贴着的便利条被风刮了去,酸味的糖已经过期,刻有电影的碟片被磨损,没有陈溯的运转,一切和陈溯息息相关的东西此刻都宛若崩坏,像漂浮的透明泡泡,一碰就碎。

      去年夏天给她带来一场梦,梦是时候该醒了,生活还要继续。她已经得到一个干净纯洁的人的垂爱,再别无他求。

      阳光透过窗户,微风吹动陈溯留给她的最后一张便条,安子瑾知道这是最后一张,她揭下来,惊讶地发现上面留着一串手机号。

      她不再逃避,已经有勇气给陈溯拨打这一通电话了。

      别的那些所谓“爱”自己的人,譬如她的亲人,她的那些客人,都只会给她拷上枷锁,用尽办法将她引入深渊。但陈溯不一样,她的爱比他们伟大的多。她给了自己勇气和信心让她获得自由。

      今年的日历已然翻到六月,陈溯搬走的今日是去年夏天她来的那日。那是她一生最重要的时刻,直到后来回忆起蝉鸣阵阵的夏天,那个穿着海绵宝宝衣服的女孩,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仍旧会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全文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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