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厉害吧，我画的！》庭前酒

81、苍生门（一）

　　这种传唤是直接打到识海里的，不依靠外物，非常安全准确，只要收信人识海尚在，元神没有受重伤就没问题。

　　退一步说，就算受了重伤，恢复到六成以上也能收到消息，绝不会漏发错过。

　　临芜之前沉睡着，这会儿醒了这召令才显迹。

　　他稍微一感知就知道，这召令是三天前发来的。

　　也就是自己被苏衍打晕后不久。

　　接着，识海上跟放烟花似的，一条一条的召令层出不穷。

　　临芜，速归。

　　速回苍生门。

　　你在何处？为何不应召？

　　魂灯蒙尘，定位不详，速回消息！

　　最近一封召令是一个时辰前二长老发出来的。

　　苍生门出什么事了？

　　苏衍察觉到他的停顿，慢条斯理地给他把鸭腿上的肉剔下来放进碗里：“苍生门找你了？”

　　“你知道？”

　　“不大清楚，听说了一点，我这毕竟离你们苍生山有点距离。”

　　临芜示意他详说。

　　苏衍道：“听说苍生门遭贼了，丢了个什么东西不清楚，反正挺重要。哦，对了，鬼发又跑了，各大仙门怀疑你们苍生门能力不足，开始走下坡路了，纷纷上山讨说法呢。啧，苍生门到底行不行啊，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把它从木剑里放出来，她在木剑里封着的时候不就好好的？”

　　临芜一听鬼发跑了就觉得出大事了。

　　鬼发是用圣物玄珠封着的，鬼发跑了，苍生门还能丢什么?

　　不是掌门就是玄珠！

　　临芜吃不下去了：“苍生门出事了，我得马上回去一趟，烤鸭下次再吃。”

　　“没有下次，我从不等。”苏衍把鸭肉递到他嘴边，临芜到底还是张了嘴。

　　苏衍抽出帕子擦手：“不是说好在这陪我？”

　　临芜拿过帕子，给他擦掉手上油污：“最后一次。我就算要走也得回去说一声，不然算什么？我去看看情况，做个了断，以后就跟苍生门没有关系了。苍生门再也没有大长老的唯一亲传弟子，只有听雨楼的小厮临芜。”

　　擦干净手，苏衍抓着他的指尖：“说好了，最后一次。”

　　临芜郑重点头：“最后一次。”

　　苏衍知道他是个重礼教的，离开师门非同小可，得有个手续，再者，苍生门现在出了事，他不可能不回去看。

　　“回去可以，不准再插手。”

　　临芜犹豫一下，还是应了：“鬼发再出逃，实在与我无关了。我回去辞别掌门，除了名就回来。”

　　苏衍明显不是很信任他，但他也知道临芜今天肯定要走，强留不得，于是只道：“那我送你。”

　　他刚醒，元神恐怕还没修复完好稳，苏州距离苍生门也不近，传送阵越远越耗神，他怕临芜一落地就血溅三尺。

　　他本想直接把临芜送上苍生门大殿，顺便去问问那位掌门和长老，一群平均修炼了一百五十年的成灵和一位快三百岁的化神，是怎么有脸把一个二十多岁的成灵后辈扔下来断后的，是脑子不清楚算不过来账，还是胸脯里的那颗心没长好，缺了点什么德？

　　但是被临芜拦住了。

　　“我左右要走了，不必横生枝节，算了吧。”

　　他不好容易松了口要离开苍生门，苏衍不大敢这个时候跟他较真，只好顺着他，把他放在苍生山脚下：“我不回苏州，就在这边等你，处理好了跟我说。”

　　临芜朝他点点头，独自上山。

　　苍生山的山门开在山脚，朝上是一条两丈宽的石阶路，一路通到半山腰的广场，后面就是主殿。

　　石阶路两侧有岩石砌的墙，半人高，上面刻了祥云纹，里面嵌着符咒和法阵。

　　前后无人，临芜孤身沿阶而上。

　　他不知道，他这是走上了一条有去无回的不归路。

　　沈舒白想，苏衍当时一定就站在台阶下目送他，他要是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肯定会不顾阻拦也要跟上苍生山。

　　占卜术太深奥了，临芜一辈子也就学了个皮毛，刚遇到苏衍的时候没有算出来这是他命中的劫难，上苍生山的时候也没有算到那不是辞行而是一条死路，直到现在，沈舒白的意识清晰地看着三千年前的自己一步步走上台阶，他也算不出他跟苏衍的结局会是什么。

　　踏过半山腰的界碑，临芜有些震惊。

　　镇山大阵动了。

　　苍生门的镇山大阵足足覆盖了几十里，把整个苍生门和山脚下的一部分村落都囊括在内，是千年前开山祖师爷留下的，坚固无比，连接着圣物玄珠，又借此连接苍生门的掌门和长老，牵一发动全身，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吸引掌门和长老们的视线，十分安全。

　　可是临芜一踏进界碑就明显感觉到镇山大阵在摇晃。

　　界碑后就是广场，平时教化弟子训话的时候都在这集结，有七八亩地大，容纳上万人不费力。广场四周有八根白玉柱，上面雕刻的全是祥云纹。

　　广场上空无一人，但后面的主殿大门开着，门口站着一排二十个弟子，神色十分严肃。

　　临芜朝主殿走去。

　　他穿过广场，刚走一半，脚下一震。

　　一个以他为中心的法阵浮现出来，几乎铺满了半个广场。

　　广场上的八颗白玉柱上各落了一位白衣飘飘的修士，都是成灵巅峰、半步化神的师兄，临黔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人手一条胳膊粗的缚仙锁，从八个方向射过来，将临芜捆住。

　　临芜有点没搞清楚状况，也没贸然动手，任由他们把自己绑了。

　　主殿里，掌门负手走出来。

　　临芜还是礼貌的朝他颔首：“拜见掌门。”

　　掌门却没接，只是有些感慨：“元觉跟我是同门亲师兄弟，我待你一直都当亲传弟子看，这些年让你东奔西跑，确实是我的疏忽，忘了你年纪虽小，修为却实在不该再抛头露面。你若是心中有气，直接与我说就是，我执掌偌大一个门派，难免分心乏术，顾及不到那么多。临芜啊，你说这是何必呢？”

　　临芜一个字也没听懂。

　　他被缚仙锁捆着却不显狼狈，肩背笔直地看着掌门，脑子里把信息整合了一下，得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答案：掌门这是以为，鬼发是他放的，玄珠是他偷的，是他袭击了苍生山，撼动了镇山大阵？

　　“掌门何出此言？”

　　掌门手中托起一盏魂灯，那魂灯上本来应该悬着一团元神，此时却只有一团黑雾。

　　“那你这三天是去哪了呢？召令不接，门派遇袭不回，我该如何处置你？”

　　临芜看着魂灯，明白了几分。

　　魂灯蒙尘应该是苏衍做的，为了让他安安稳稳养三天伤。

　　但在外人看来，这确实就是他有意叛离师门。鬼发在这个时候出逃，他怎么看都是最有嫌疑的那个。

　　但光是嫌疑不够，得有实力。

　　他自知自己没有撼动镇山大阵的实力，加上神剑倒是勉强可以。

　　掌门既然怀疑他，那二长老就应该已经说过他有神剑的事了。

　　玄珠有神力，一般修士动不了，只能化神以上勉强可以媲美，他拿着神剑也算搭边……不是他，也不可能是苏衍，那还能是谁？

　　化神以上的修为，或者有神力的修士。

　　“来人是谁？”

　　他脑子里就一个人选。

　　临潭站在掌门身后开了口：“不就是你吗？你还在这贼喊抓贼？”

　　临黔沉声道：“昆仑秘境里，让你断后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你虽然境界稍低，但战力是我们中最强的，我师父想到你可能心中不满，但当时情况危急，我们也是没办法，事急从权，只想着回来后再跟你赔不是，没想到你……唉，三长老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忍心对他……”

　　临潭：“你简直就是畜生不如！三长老与你无冤无仇，他老人家都快坐化了，你对我们不满，朝我们下手就是了，何苦动他！”

　　临芜心中一惊。

　　三长老死了？

　　禺虢要是来找鬼发倒也说得通，毕竟鬼发是堕神，他想找儿子，问一群凡人肯定是没用的，只有鬼发那里有点希望，但他觉得那海神不像是歹恶之徒，应该不至于为了问两句话就把三长老杀了。

　　临芜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回是一个人选也没有了。

　　掌门叹口气：“临芜，你可……可认罪？”

　　临芜从他这一处停顿听出来几分惋惜和不忍。

　　不像是可惜他，倒像是……有点无奈。

　　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掌门不是个糊涂人，虽然一直以来默许了他在苍生门毫无地位，但却清楚他的脾性。

　　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掌门应该是知道的。

　　但却放任大家对他猜疑，甚至跟着一起质问。

　　缚仙锁之下，灵力和神识都用不了，他只能把神识覆盖在神剑上，通过神剑散出去，直接看向主殿。

　　主殿里站着二三十人，都是各大说得上名号的仙门话事人。

　　难怪。

　　难怪掌门要纵容他被误会。

　　难怪掌门一直没提神剑。

　　鬼发出逃，各仙门都慌了，苍生门在那偷玄珠的人手底下一点反抗的余地的都没有，地位和名誉岌岌可危，急需要一个“真凶”安抚人心。

　　临芜有神剑，有这个能力；苍生门遇袭时他下落不明，有这个机会；他被打压许久，有这个动机；他对苍生门了如指掌，偷玄珠放鬼发撼动镇山大阵易如反掌。

　　虽然外人暂时不清楚神剑的事，但后面两条他是完全符合的，只要他认了，第一条就可有可无。

　　他是现成的“定海神针”。

　　而今天他要是不认，缚仙索就不是捆着他了，而是直接穿进他的皮肉里，把他就地解尸。

　　至于神剑，掌门应该是想先瞒住，毕竟临芜现在的定位是“叛徒”，一旦神剑亮出来，屋里这些人没有不眼红的，到时候临芜被认定成“邪魔外道”，神剑说不定也要见者有份，掌门可不想跟人分享。

　　而他也笃信临芜不会拿出神剑反抗，因为掌门是圣，身后还有七八个化神弟子，弑神也不在话下，不是他这小小成灵弄块神木瞎砍就能对付的。

　　木剑在圣人面前保命都困难，掌门若真想杀他，他最多也就能负隅顽抗两刻钟，然后跟木剑一起葬送在这。

　　掌门现在需要的应该也不是他死在这，而是给屋里那些人一个交代，保住苍生门的地位和名誉，捍卫苍生门掌门无上的权力。

　　临芜于是从善如流道：“我师父为苍生门鞠躬尽瘁一辈子，我身为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却要在这里打杂，是何道理？掌门，我不服。”

　　掌门松了口气。

　　临芜肯陪他演，今天的困境就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