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厉害吧，我画的！》庭前酒

71、扶桑双剑（一）

　　于国胜手里的锁链拖了七八米长，手指粗细的黑铁锁扣一环扣一环，俨然就是一条放大版的狗链。

　　他正一点一点往胳膊上缠链子，胳膊上永远只有三圈，拖在地上的部分却在变短，他没抬头，声音有些发沉：“是好久不见了，盐水河都干了，你还活着呢。廪君族长，别来无恙啊。祭过发妻的九难弓用着更趁手了吗？”

　　苏衍和沈舒白闻言都有些吃惊。

　　这黑衣人居然就是射杀盐水女神的廪君！

　　诸天神佛都退隐上界了，他居然真的还在人间！

　　苏衍隐晦的看一眼于国胜。

　　于国胜跟他说话可算不上客气，他跟廪君又有什么仇什么怨？总不能是他暗恋盐水女神吧？

　　阴神说女神有个弟弟，曾经跑到北海求玄冥给他姐翻案，但是玄冥没搭理。

　　但他要是真没搭理，于国胜应该不至于对廪君有这么大敌意。

　　退一步说，就算玄冥确实没搭理，恐怕后来也是身不由己被拖下去了。建木天梯在极南山底下陪了于国胜几千年，八成就是他砍断的，看他这执着样，究其缘由跟玄冥和当年廪君的案子都脱不开关系。

　　身份被道破，廪君也没见怎么愤怒，只是有点有苦难言似的顿了顿，半天才说：“是我对不起她，但令子的事与我无关，禺虢大人今日确定要插手吗？”

　　于国胜手里的锁链缩到一人长，看起来灵便多了，“不管有没有关吧，到底因你而起。天地都断了，天上神的茬儿我找不了，你是他座下第一心腹，就当父债子偿吧，主子的债，你这个心腹来还也合情合理。”

　　廪君快被他的歪理邪说气死了，觉得玄冥能长成那欠揍样儿完全是遗传。

　　“我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不知道神几代了，跟天上那些神们不熟。”

　　他也没什么“主子”。

　　于国胜笑了：“我是初代神，汾野之战我参加过，你要是跟那几位没关系，乌竺旌怎么会在你手里？乌竺死后清扫战场的是鸿德天帝的人，乌竺手下大将壬回下落不明那些年收集了不少他主子的遗物，后来跟凤媱那一战用了一些，剩下的都被鸿德天帝放在秘境里，乌竺旌应该就在其中吧？秘境里关押的都是上古魔物，非司神不得入。你一个部落首领，跟他们没关系，这玩意难道是自己下凡的？”

　　苏衍跟沈舒白对视一眼，都有点跟不上这二位的话茬。

　　苏衍也是头一次见到于国胜这么能说。

　　不过，他们说的那些“天上神”指的是谁？

　　临芜当年给他看的那些书里有记载过一些远古的事迹，如果苏衍没记错，上古的神大致分为两种：管事儿的和不管事儿的，学名叫“司神”和“散神”。

　　其中的司神好像是这样划分的：鸿德、齐宁和元胥同为天帝，统领四海八荒，这三人是第一梯队。

　　往下还有四方诸神，分为天上的和地上的：天上的管风雨雷电等等不一而足，地上的管山川草木等等各司其职，这是第二梯队。

　　当初天梯断裂，天上的神都困在天上，地上的神除了刚好有事上天没下来的，其他的都跟阴神他们差不多，在人界自己找个地方隐居。

　　于国胜和廪君口中的“天上神”指的是哪个梯队的呢？

　　苏衍下意识地传音问沈舒白：“你觉得是谁？”

　　临芜学识比他渊博多了，每次遇到这种学术和常识问题都是临芜给他讲解，可是问完他就后悔了。

　　沈舒白毕竟还不是临芜，他一个生在大清洗运动之后的晚辈，连盐水女神的案子都是前两天刚听自己讲的，能发表出来什么见解？

　　但是没想到沈舒白还真回答他了：“如果这旗真是从天神手中流出来的，那应该是三大天帝的可能性最大。其他神与禺虢资历相仿，禺虢的战斗力在同辈中应该不算低，甚至可能是佼佼者，除了三大天帝，其他人能把他压在极南山两千年的可能性不大。”

　　毕竟他那个儿子天天跟人打架，动不动就发大水，一听就是个狠人，虎子焉有犬父？

　　而且在苏衍的记忆中，禺虢出山那一瞬释放的力量绝对是碾压性的，宣潇要丹木玉也是为了给他疗伤，可见禺虢原本能力不俗。

　　苏衍却没听他这通分析，而是轻轻地问：“异处局评测台一别，你去哪了？”

　　“禺虢”这个名字刚才廪君只叫过一次，沈舒白叫出来却十分顺口，而且极南山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古鉴》可没有记载过极南山“妖邪”到底是什么，沈舒白却能脱口而出“两千年”，他怎么知道的？

　　他记得自己好像只跟他提起过东海阴神和鬼发那一段，禺虢出山的过程只字未提。

　　沈舒白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此事说来话长，稍后与你细讲。抱歉。”

　　不小心看到了你的前二十三年。

　　他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之所以没有一见面就说这事儿完全是因为没来得及，他现在比谁都想知道那个红琉璃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是睡太久认错人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苏衍脑子嗡嗡的，正要连黑衣人都不抓了，跟沈舒白刨根问题，就见那边两位神不知道说哪去了，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于国胜的锁链拦腰朝他甩去，带起的余波竟然让沈舒白都不得不闪避！

　　廪君闪身躲开，锁链撞在一排杨树上，直接削掉了十几棵树的树冠，落下来的树冠眼瞅着要砸到民屋，沈舒白一剑把掉下来的树冠挑飞出去，然后将剑插在地面，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纹印。

　　那纹印跟王连撅屁股研究的那个大差不差，是个巨大的防护法阵，落地成型时把整个山村都罩了进去。

　　廪君惊道：“你疯了！这是凡间！”

　　不在凡间大规模使用神力是神族们心照不宣的规矩，千万年来都是如此，就算是他这个搞事情的也知道不伤凡人——乌竺旌再怎么诱人发疯也是在异处局赶到后催动的，出不了大事儿，扶桑大阵更是不伤人，顶多就是让大家知道还有“神”这么个物种存在，而这本来就不应该是秘密，他可从来没有对凡人下过杀手！

　　但于国胜那一链子可是会伤人的！

　　廪君据理力争：“盐水女神本来就不是我蓄意谋杀，我是受人迷惑误伤的。玄冥证据不足理论未果，回去就发大水把九州淹了，这才被关进题首山，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找你儿子就不该阻止扶桑大阵，扶桑起，天地才能重新勾连，题首山和天宫你哪个去不得？”

　　于国胜冷笑：“放你娘的狗屁。题首山要是还在，我能在这？你口口声声说盐水女神不是你杀的，你不是也拿不出证据吗？我儿子从盐水河捡来的箭上还沾着没凉的血呢，你敢说那不是你九难弓上射出去的箭？还什么受人迷惑，受美人迷惑吧！”

　　他手里的铁链灵蛇似的追着廪君打，丝毫不顾及底下那些个小平房的死活。

　　廪君到现在要是还看不明白他就白活了。

　　沈舒白在底下撑着结界给禺虢善后，苏衍作壁上观，估摸着是打算下黑手，暗中还有陈渊那不咬人膈应人的小兔崽子，看来今天不掉层皮是走不了了。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面巴掌大的鼓，往地上一按，那鼓落地就与地面合二为一，整个大地都变成了黄褐色的鼓面。

　　于国胜瞳孔一缩：“夔鼓！”

　　苏衍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不耽误他感觉出那东西很危险。

　　几乎是鼓面落下的瞬间，沈舒白撑起的结界就被鼓面从上到下碾碎了。

　　廪君飘在半空，弯弓搭箭，一次上了九支，照着地面松手就射。

　　于国胜：“拦住他！”

　　九难弓一般不会同时射出九支箭，因为九难弓的每一箭都是用天神真元凝出来的，一次性射九支能把整座山射穿！

　　苏衍的剑和于国胜的黑锁链同时出手，剑砍廪君手臂，锁链直取九支箭，沈舒白早在鼓面落成结界破碎时就飞身而起，手中木剑放大数倍，变成了一块几十平米的大木板，高高举在空中，活像头上顶了个天花板，打算把那九支箭给抵了。

　　可就在那锁链缠上九支箭时，九支箭忽然从被缠住的位置齐齐折断，十八截断剑朝着沈舒白的“天花板”砸了下来！

　　于国胜发现上当时已经晚了，锁链一空，十八截断剑雷霆万钧地砸在沈舒白的木剑上，木剑就跟脆弱的大饼干似的，一碰就碎！

　　十八截断箭跟破碎的木剑一起落在变成鼓面的地上，倏地变成十八只巨大的怪物，那怪物有两人多高，目测得有千斤，通体碧绿，大致形状是个青蛙，“呱呱”叫着在地上到处蹦！

　　那小山一样的身体一下居然能跳起三四米，每次落下地面都跟着震颤一次，十八只齐跳，活像地震！

　　整片大地都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鼓面，那大青蛙就是鼓槌，每跳一次，一股沉闷的巨响就从地底深处返上来，顺着人的脚跟往脑子里涌。

　　起初只是一种嗡鸣，随后越来越响，整个山体都跟着共鸣起来，又伴随着回音交错响起。

　　整个山区变成了一个共鸣腔，座钟一样，人被困在钟腔里震得脑子生疼，识海都跟着翻滚起来！

　　而那鼓声因为过于低沉，听的人头皮发麻，一股深深的恐惧从心底深处被勾了出来。

　　迷露也迷不倒村民了，被放倒的村民集体诈尸似的，猛然惊醒，然后就开始尖叫。

　　沉闷的鼓声夹着人的尖叫，二重奏分外惊悚。

　　而那鼓声没完没了，十八只大绿青蛙跟三四岁的小孩玩蹦蹦床一样，跳的好不欢乐！

　　这廪君是什么爱好，怕不是青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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