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追踪（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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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就感觉被人掐住的脖子一松，他咳了一声，对门外的佣人说：“没事，我没太醉，准备洗澡了。你回去睡吧，醒酒药拿走，我不用。”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嘴里有点甜甜的，嗓子深处的酒香没散，人却比什么时候都清醒，估计是苏先生的手笔。
佣人听着他这说话声一点也不像是喝醉的样子，有点纳闷。
刚刚明明就是醉的不行了啊。
“先生真没事？”
“没事。”
佣人再三确认，这才走了。
苏衍听着脚步声到一楼，佣人进屋关上门，睡觉去了。
张耀看不太清站在床边的苏衍，但他不敢开灯，甚至靠坐在床上都不敢动，小心翼翼的问：“苏先生有事吗？”
“没事，来问你几个问题，不必紧张。”苏衍把他自认为亲和的笑端到脸上，问：“那白玉马你是在哪买的？”
“啊？”
张耀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先生半夜在他房间里等他，又是禁言又是给他解酒的，就为了问他一句玉马在哪买的？
但他看苏先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只能小心回答：“就一个卖古董的老朋友那里。”
“他怎么跟你说的？”
张耀这会儿明白过来了：估计是那玉马还有什么问题，苏先生还在调查，就是这调查手段实在有点奇怪——人家都是白天把人叫走盘问，他是晚上装鬼来找。
“没说什么，就说是一块难得的好玉，市面上少见的稀罕物件儿，他也就在别人手上见过一次。这次偶然得来，他想着我喜欢收集玉器，就没告诉别人，先拿来给我看了。我一看那玉雕的精细，玉质上乘，一点杂质也没有，对着光还隐约有水波，确实好看，就买下来放在书房了。”
“难得的稀罕物件儿？”苏衍想了想。
他这辈子见过的各种珠宝也不少，虽然不谙其道，但基础的优劣和玉种还是认得出来的，玉类里绝对没有一种里面会流水光的玉种，这话明显就是忽悠人的，也不知道张耀怎么会信。
那个卖他玉器的人要么是自己对玉器也一知半解，跟张耀一样被忽悠了，要么就是他故意忽悠张耀的。
“在哪……卖给你玉器的人叫什么名字？你可有他的生辰八字？”
他本想问张耀是在哪买的，但一想人家说了方位他好像也未必找得到，还不如问个生辰八字自己算一算。
虽然他的占卜是跟临芜学的，没有宣潇那么精通，但算一个凡人的方位又不窃大天机，他还是做得到的。
“这……他叫罗宝成，至于生辰八字……”他有点为难地想了半天，灵光一现：“对了，我记得他过生日好像发过朋友圈来着，我找找。”
他爬下床去拿手机，可能是苏先生的存在感太强，他下个床崴了三次脚，手机没电关机了，充电线插歪了两回，好悬没把充电器怼折。
手机险象环生地开了机，他找到一个叫“罗半仙”的微信，打开他的朋友圈翻找起来。
罗半仙可能是个话痨，朋友圈深不见底，一天能发十八条，什么玩意都有。
苏衍就在他身后看着。
他说话的时候张耀害怕，他现在不说话等着，张耀更害怕，后背生生让他看出来一层汗，生怕自己动作慢了惹苏先生不高兴，又掐他脖子。
他一目十行地翻看着，手机屏幕快滑出火星子了。
老半天后，他身上都被冷汗湿透，终于翻到半年前的几张图片：“找到了……去年十月十七。”
去年，十月十七……
老祖宗才想起来，这是三千年后，去年十月十七是什么日子他怎么知道！
“有万年历么？”
“……有。”
没有也得有！
张耀立马现下了一个APP，不知道是不是急中生智，他居然还能想起来苏先生要的生辰八字应该是农历，特意调出来给他看，还贴心地给他指了一下。
看不懂阿拉伯数字的苏先生在他的指尖看见了几个字：九月廿二。
上面写着壬寅年。
苏衍：“他年岁几何？”
朋友圈写了：“五十五。”
张耀答完，还知道把虚岁去掉算周岁，勤快地把日历翻到了五十四年前：己酉年。
苏衍嘉奖似的点点头，“多谢，有劳。我这便走了。”
明明苏先生看着也不吓人，但相处起来就是压力山大，张耀恨不得跪下恭送，连连给他弯腰行礼：“您太客气了，多谢您拿走玉马，不然我现在不一定什么模样呢，能为您做事是我的荣幸……”
等他把酒桌上拍上司马屁的五百字台词念完再抬头，屋里早没有苏衍的身影。
他中邪似的，去拧了一下门把手，门根本没有上锁，可刚刚佣人却怎么也进不来。
他也没有听见开关门的声音。
窗户也关着。
苏先生神了……
他有飞天遁地之能，锁门还不用上锁！
苏衍走之前撤了打在门上的禁令。
他本来是想上锁的，但土包子苏老祖没找到门栓。
罗宝成的位置很好找，苏衍从工作室走的时候顺走了不知哪位员工的一张符纸画了个追踪符，在上面写了罗宝成的生辰八字，一路把他引到宁城比较偏僻的一条古玩街。
古玩街这个时候也打烊了，只剩下一排吊得老高的路灯，被遮光窗帘挡得严严实实。
床上的人晚上喝了点小酒，此刻睡意正酣，呼噜打得震天响。
苏衍刚进来就差点被他这雷霆之声劝退，退回墙里的半条腿堪堪被意志拉回来，他想也没想地捏个指诀掐住床上人的鼻子。
打到一半的呼噜跟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尾音陡然变了调，从沉重变成尖细，“嘎”一声没了后文。
床上的人憋够呛，睡梦里还蹬了下腿，肚子顶起老高，好像这样就能喘气了一样。
然后，他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
苏衍撤了他鼻子上的诀。
他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喘着气，一双死鱼眼里充满了恐惧。
喘到一半他喘不下去了。
他听见屋里有人说话。
“醒了？”
那声音在……他循声而望，眼皮往左上角抬，看见一个人形的轮廓。
他不如张耀运气好，张耀屋里窗帘没挡死，透进来的光虽然不清晰，但好歹能看出来床边站着的是个人。
罗宝成就不行了，他跟见不得光似的，窗帘赶上墙厚，一点儿光也没进来，此时看着床边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连五官都分辨不出来。
遭了鬼了！
他这夜路走多了遇上讨债的了！
对了，他常年干些阴间生意，屋里贴了很多辟邪符咒，到处都是法器，还有高人给留下的安宅阵，这玩意是怎么进来的！
看来还是个厉鬼！
他“嗷”一嗓子跳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个圆镜，隔着床朝床头鬼就是一通照，一边照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八卦魁星鉴妖精，坤什么什么……人宅，坎水救贫人，巽卦可啥来着……震雷稀里哗啦声，我在中间立，诸将护我身……”
他念的东西苏衍听不懂，但怎么听好像也不是诛邪的词儿，只乐得看他这战战兢兢的模样，于是没吭声。
罗宝成举着镜子低头念过大半，没听见反应，以为床头鬼跑了，大着胆子抬头睨了一眼，结果这一眼并没有给他什么安慰，反而叫他看了个全貌。
刚刚在床上他只抬眼皮看了一眼，就看见上半身了，这会儿他站在床脚，跟床头鬼斜对面，看了个全身——这果然是个鬼！他还穿长袍！
他手一抖，蹭到了身后的窗帘，窗帘拉开一条缝，路灯透进来打在八卦镜上，又顺着镜子折射到苏衍身上，刚刚好照亮苏衍那张挂着笑的脸。
他还笑！
这厉鬼居然连八卦镜都不怕！
苏衍也看见了他的表情，顿时觉得更有意思了，指了一下他手里的镜子问：“这是你们现在的法器么？驱邪的？看着有点像裂魂镜，照一下元神都能撕裂。有趣。”
罗宝成：完了！
裂魂镜在大清洗运动的时候就绝种了，这还是一位三千多年前的老鬼！难怪八卦镜镇不住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罗宝成毫不犹豫就给他跪下了，动作太大，膝盖扯到了曳地的窗帘，直接把窗帘扯下来一半，月光泻了一地。
罗宝成跪下就磕头：“我错了祖宗！我不知道那是您的陵寝！我要是知道我死也不敢盗啊！我拿了您的什么东西您都尽管取回去，我明天……不，我马上就带上祭品给您扫墓，给您修的工工整整的，保证跟原来一模一样！”
他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夜半见鬼的第一反应就是以为盗过的墓主人过来讨债。
他这辈子盗的墓比吃的饭都多，但上千年的大墓也不是那么容易见的，他脑子里闪过四五个，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几个月前盗的那个公侯墓，那个年份最久远，幸好东西大半都还没出手。
苏衍猝不及防死了一死，觉得有点好笑：“我都还不知道我的墓建在哪里，你就已经去过了啊？”
罗宝成想：这老祖宗死的突然，死的时候陵寝还没建完，八成是横死！横死的怨气大！
他头磕得更响了：“我错了老祖宗！那批货还没全出手，都在楼下库房里，我马上就给您送回去！出手的几件我也马上就给您追回来！求您开恩，千万别跟晚辈一般见识！”
苏衍本来有心提醒他看看自己地上的影子，这世上没有鬼，但罗宝成这两句话一出来，他突然觉得“墓主人”这个身份似乎挺好使，于是优哉游哉地倚在床头，声音懒散地问：“哦，那你都出手了些什么？”
“青玉双耳樽、青花竹林七贤瓶、梅花报春图、流光溢彩白玉马、鎏金点翠、赤金环珠玲珑镯……”罗宝成报菜名似的秃噜出来一串，说到最后两样时卡了一下。
点翠？镯子？
他慢半拍的想起来，那公侯墓是个夫妻合葬墓！
夫人早年病死，但那侯爷可是寿终正寝！享年六十九高寿！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追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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