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厉害吧，我画的！》庭前酒

25、扶桑岛（四）

　　那戟碰到鬼发的瞬间，鬼发就像被吸干了一样，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就像那些被他吸干的干尸和草木，最后只剩下一把干枯毫无光泽的头发挂在戟前端的钩子上。

　　戟从空中掉落下来，落在一个黑袍人手中。

　　他长得凶神恶煞的，头上还生着一对犄角，站在海面上。

　　他身后跟着走来一个白袍人，年纪不大，眉清目秀，看起来有点像书生。

　　他从黑袍人手中的戟上把鬼发拿下来，伸手去扶倒在冰面上的临芜。

　　苏衍晃身挡在他面前，把临芜拉起来，“怎么样？伤的重吗？”

　　临芜微微摇头，身体却很诚实地压在他身上，全身大半重量都落在苏衍身上，一看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白袍人看出苏衍的防备也没生气，收手而立：“鬼发内含上古凶气，于元神有染，两位小友若是不嫌弃，不如随我回去，我那里有药可医。”

　　他说着话指了一下远处那座海岛。

　　远远看去，海岛方圆千里，像一座红色的山丘，高耸入云。

　　临芜有点犹豫，不太想去，拉拉苏衍的衣袖。

　　蜿蜒而下的血流到苏衍手背上，在阳光下照出几丝若隐若现的金线，他一挑眼角：“不去？”

　　元神都泄出来了。

　　一般而言元神是不会混在血液里的，能造成这种现象的情况只有可能是他经脉受损识海受创，身体察觉到无法承受的伤害，分裂了一部分元神为身体疗伤，以此保命。

　　也就是说，他已经有了性命之忧。

　　也是，他上次被鬼发扫到肩膀的伤还没有痊愈，这次又受了鬼发一击，毕竟是上古残余，他还能站着跟人说话已经是奇迹了。

　　苏衍也明白他的意思——东海上从来没有那么一座海岛。

　　他俩追了鬼发三天，打成这惨样，这人家俩人连手都没出就把嚣张如斯的鬼发给挑了，可见实力非同一般。

　　但世上有此等能力的也就“圣”，可“圣”一共就那么几位，临芜都认识，没有这俩。

　　于是临芜和苏衍心里都有了猜测。

　　刚才水下爆发的能量也许是有点过分了，不小心炸开了一个隐藏结界。这结界做的很巧妙，跟真的似的，这么多年愣是没人发现过东海之上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座岛屿。

　　而那阵大雾就是破开结界的体现。

　　而且这隐藏的结界怎么看也不像是凡人手笔，据临芜的见识判断，“圣”做不出来这么逼真无形的结界来——他家掌门就是圣，没这手段。

　　临芜不是很想踏入未知领域，但最后还是向苏衍和伤势屈服了——主要是苏衍。

　　他根本挣脱不开苏衍拉着他的手，只能跟他们一起上了那座凭空出现的海岛。

　　走上前他们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一座岛，那是两棵相伴而生的树。

　　高达万丈，延展千里，粗壮的树干百人合抱不来，盘曲的树根相互交杂，织出方圆千里的“土地”，沟壑遍布。

　　所谓的“红色山丘”是高耸入云的茂密树叶，每片叶子都有一人多长，三尺宽，形状有点像桑叶，却色艳如晚霞。

　　茂盛的枝叶间长着巴掌大的红色果实，有点像苹果，鲜艳欲滴。

　　两棵树顶端枝叶相接，铺出一片晚霞，只有树干间有百丈宽的缝隙，好像一座大门。

　　登上海岛，浓郁的灵气几乎要呛死人，临芜歪头咳了一声，那灵气忽然缓慢地稀释起来，越来越淡，直到他二人能承受为止。

　　临芜还被苏衍扶着，依旧抽出手来向白衣书生作了一揖：“多谢阴神大人。”

　　白衣书生诧异的看向他：“你怎知我二人身份？”

　　临芜看一眼参天巨树：“书中记载：东海之东有扶桑，长者数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而生，更相依倚，其叶色赤。书中又言：扶桑之门高万丈，沟通三界，日之所浴。有金乌鸟栖息枝上。神立于枝头射杀其九，踩断一枝，天地沟通就此斩断，扶桑大门又称‘鬼门’，供百鬼出入往返。”

　　他看一眼头顶，茂密交错向上伸展的众多枝丫中果然有三条最粗壮的，有几十人合抱那么粗，其中一条断掉了。

　　临芜继续说：“于是有神荼郁垒二神守于扶桑木下，统阅百鬼。”他再次低头作揖：“不小心打破此间结界，扰了两位阴神的清净，还望海涵。”

　　苏衍没大听懂。

　　阴神？是上古的那两位吗？

　　他有心传音问问，但一想到这个传音也不是绝对保密的，比自己境界高的可以随时拦截窃听，又按下了这个念头。

　　生平头一次，他领会了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只在浓雾出现时感觉到了周围灵气含量猛增，连鬼发都混了个身体。这么强大浓郁的灵气不像是自然聚集的，而且这里面好像参杂了一些不同的气息，跟极南山上捡来的木屑很像，似乎是神的气息。

　　他斗胆猜测，自己那一个大招可能是不小心把隐世的神给炸出来了，但他完全不知道炸出来的是哪一位。

　　巨大的扶桑主干像栋楼，根部有一个三丈多高的“树洞”，神荼请他们进去。

　　巨大的夜明珠悬挂在“树洞”顶部，将洞内照的万分明亮。夜明珠下是一汪清泉，泉水清澈，深不见底，却泛着碧色，上面笼罩着一层白雾，很像西山能量池被压制后形成的水潭。

　　神荼对站在门口的黑衣男人说：“郁垒，别闲着，去摘个果子招待客人。”

　　郁垒显然不想动。

　　神荼无奈：“听话，去。”

　　郁垒不情不愿地转身走到洞口，手里的戟向树梢掷去，锋利的戟戳断果蒂，一颗成年人手掌大小的红色果实掉下来。

　　郁垒戟一晃，把那果实在空中一分为二，挥袖甩到了桌上。

　　苏衍看着面前晃三晃的果子，觉得这个郁垒对自己和临芜的到来表示了一万分的介意和不悦。

　　他对自己很有意见啊。

　　神荼把果子往他们面前推了推：“这果子对你们的伤有好处。”

　　苏衍并没有因为郁垒的态度对两位阴神起什么疑，郁垒再不爽他也忍着，神荼对他们的态度非常友好，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就算有，他跟临芜也打不过，没什么可反抗的。

　　但并不妨碍他嘴上不饶人。

　　他拿起红果子咬了一口，汁水很多，有点甜，没有核。

　　他边吃边问：“郁垒大人刚刚那一箭没解恨么？”

　　郁垒对他有意见，他刚好对这位阴神也没什么好印象。

　　如果不是那支响箭突然出现，他跟临芜联手本来是有机会重创鬼发的，虽然肯定没有郁垒出手那么简单，临芜也不至于又受一次伤。

　　“什么响箭？”郁垒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苏衍坐直了身子，看向神荼。

　　神荼也有点迷茫：“什么响箭？”

　　苏衍跟临芜对视一眼，临芜说：“刚刚有人放出了一只响箭，打偏了听雨的剑，不然我们不会落在下风。”

　　谨慎起见，临芜没有叫他本名了。

　　他说话本来就和风细雨的，这会儿受了伤，语气有点虚，念起这两个字便格外温柔。

　　苏衍含着一口果子，舌尖滑过果肉，咽了一口汁水。

　　神荼摇头：“不是郁垒，他不用响箭。”

　　郁垒侧耳感知了一下，道：“没有外人。”

　　苏衍转了转手里的半个果子，脑子围着北海转了一圈，回忆他们这一路的经历、见过的人，连路边卖茶水的都翻出来回想了一遍，没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阴神应该是没有必要骗他们的，要是真想干点什么，他俩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那还能是谁？

　　那个人现在如果不在这里还好，如果他放完那一支箭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跟他们一起来到了这座岛上，郁垒还没发现他，那他又是什么人？什么目的？

　　临芜吃完果子，识海内伤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看一眼挂在树杈上的鬼发，“两位大人，鬼发伤人无数，我追捕多日，还需要将它带回去复命。”

　　“鬼发？”神荼看一眼那一把头发，若有所思。

　　郁垒嗤笑一声：“那是堕神。”

　　“堕神？”

　　这个词儿苏衍听过。

　　“上古堕魔的神族？”

　　神荼把那把头发拿下来，“不知是哪位故友，我来看看。”他指使郁垒：“拿两个盆来，给它洗洗。”

　　郁垒走向树洞深处，拐了个弯不见了。

　　这洞里居然还有隔间，跟个宅院似的。

　　不一会儿，郁垒拿着两个木盆出来，从池子里舀了两盆水，从神荼手里拿过鬼发，放进其中一个盆里洗涮起来。

　　神荼指着另一个盆对临芜说：“这池水有奇效，洗洗你的伤口吧。海……”他看看苏衍：“还有这位，一起洗洗吧。”

　　苏衍伤的不重，主要是临芜，他肩膀上的伤还没好，背上被结界碎片刮伤的地方还在渗血。

　　临芜脱了上衣，苏衍用毛巾蘸池水给他擦拭伤口，随口打听：“既然两位阴神真实存在，那么上古时期退隐的诸神是不是都像二位这样划个结界隐居了？”

　　“有的是。”神荼抓着临芜的手腕，探了探他的经脉，“还好，不严重。吃过果子再洗一洗就好了。”

　　洗头发的郁垒没忍住插了句嘴：“弱成这样。”

　　后面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苏衍没听清，看唇语像是“丢人现眼”。

　　苏衍立刻还嘴：“那自然是比不上活了几万年的阴神大人您。”

　　神荼打圆场：“他没有恶意。郁垒，洗干净点，好好说话。”

　　郁垒：“堕魔的东西是洗不干净的，顶多恢复它的神志，它自己想不通要堕还是会堕的，也就是从没思想的怪物变成有思想的怪物罢了。”

　　神荼：“……”

　　神荼：“洗。”

　　郁垒终于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