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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漆饮光的主动示好没有换来半点回应,他无奈一笑,没往心里去,继而抬眸重新凝望向主殿顶上的人。

      主殿顶上,沈丹熹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新尝试。

      许是她神魂离体太久,仙元又曾被剖出,即便现在收回仙元,与法器的联系依然微弱到无,曾经她轻唤其名便可召出的法器,如今一次次结印都难以感知到它分毫。

      沈丹熹渐渐地有些急躁起来,她被困在九幽中时,曾从入梦的景象中看到过一二。

      沈薇将仙元送于殷无觅后,她的修为逐步散尽,无法再控制法器,导致映千春脱离掌控,失控的法阵飞散出去,散布于昆仑,甚至人间。

      扇中二十四座法阵大部分都是攻击性极强的杀阵,法阵失去掌控之后几乎是无差别地绞杀着入阵的生灵,在当时造成了极大的危害。

      沈瑱带着殷无觅与二山山主亲自出手,才将映千春失落的一枚枚法阵玉简寻回,封印了起来。

      她知道映千春被封印,但她不知道沈瑱将它封印在了何处。

      “映千春。”沈丹熹心底的不甘如海浪一样翻涌起来,指尖召唤法器的手印再一次成型,召唤法器的声音愈发冷厉,“听吾召令,速归吾身,化现真形!”

      灵力汇涌到掌中,沈丹熹掌心的灵光与朝阳金光相融,数道灵线忽而从她指尖飞射出去,破入虚空,缠绕上了虚空另一端的物什。

      灵线绷成了笔直的弦,沈丹熹感觉到了另一端无形的压制,她结印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发颤,体内的灵力飞快消耗。

      她隐隐约约可见映千春的苍青色的光芒,与法器心意相连的那一刻,一股满含仇恨的凶戾之气直冲心头。

      沈丹熹猝不及防地被自己的本命法器所伤,牵扯法器的灵线啪地一声崩断,沈丹熹受到反噬,心口被震得剧痛,呕出一口血,从屋顶上跌落下去。

      虚空中那波动的苍青色光芒倏地隐没了。

      漆饮光按住蠢蠢欲动的雀翎剑,身影如一道狂风席卷过花园,廊庑尽头的那一道身影几乎与他同时动身,曲雾一直防备着漆饮光,不论他想做什么,都要拦他一拦。

      漆饮光当然也早有预料,两个人迎面而上,短兵相接,漆饮光没出手,被曲雾出鞘的剑光直接打中,身影一散,化作了一片飘飞的羽毛。

      是幻影。

      曲雾意识到不对,猛地过身去,漆饮光的真身早已绕过她,飞身过去接住了从屋顶上滚落的人,担心道:“殿下,你还好么?”

      沈丹熹眼前尚一阵阵发黑,需借助漆饮光之力才能稳住身形,她没有回答他的问话,扬目往一个方向看去,瞳孔深处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戾气。

      ——她找到映千春的所在了。

      阆风山西岳。

      殷无觅刚从澧泉中浸身出来,澧泉乃是咸池之眼,是昆仑山中灵气最为精纯之地,当初神女殿下便是在这里孕育诞生。

      澧泉之水皆是纯净的灵气液化而来,殷无觅能进入澧泉养伤,已是昆仑君对他的额外恩赐。

      他本该听从昆仑君的教诲,清心除念,专心炼化扶桑仙果,以之暂替仙元之效,稳住自己修为。可是在这种时候,想要清除杂念,又谈何容易?

      他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就会不断浮出晟云台上那一幕,金簪刺穿心口,沈丹熹冷漠的眼神就像噩梦一样在他意识里沉浮。

      她曾经对他愈是无怨无悔,便衬得现在的她,愈是冷酷无情。

      殷无觅心思浮动,根本在澧泉里待不住,伤势稍缓,就从澧泉出来了,一出来便听到这些令他恼怒之事。

      那一场万众瞩目的大婚,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剖出仙元,让三界来宾皆知他的仙身是如何修来,当时的情景,就算有昆仑君站在他身边,恐怕也说服不了太多人。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殷无觅都陷在各种各样以色魅主的流言里,即便他全数通过了山主的考验,亦有许多人不服他。

      现下,失去了仙元,曾经那些支持他的人,说不定也会生出二心。沈丹熹如今所做的桩桩件件,更是在将他往低谷里推。

      他这个阆风山主的位置还没坐热,便有些风云飘摇。

      殷无觅肩上随意地披着一件外袍,坐在软榻上,面色阴郁地问道:“越衡,入澧泉之前,我是不是命你们好生留意熹微宫,替我看顾殿下,发生了这么多事,为何现在才来禀报我?”

      当头的侍卫回道:“山主息怒,您心脉不稳,情绪不能剧烈起伏,是主君下令,不准我们往澧泉内递消息。”

      殷无觅手中紧握着一把形制特别的冰刀,紧扣的指缝里有鲜血渗出,冰刀折断处尖锐的棱角将手心割破,鲜血滴落下来,染红了桌案上几片碎瓷上残留的红霞。

      这是侍卫从熹微宫外那一座焚毁台上捡拾来的,焚毁台的火光熄灭后,灰烬里只剩下一些碎掉的瓷片和残损的冰刀。

      瓷片上是他曾亲笔涂绘的朝霞映照水波之景,冰刀亦是他根据她画的图纸,用锻剑的材料亲手炼制,再一点点打磨成这般模样,镶嵌入鞋底。

      她连这些都毁掉了,将那一盆芥子冰莲也毁掉了。

      那一盆芥子冰莲是他亲手打造,每一片花瓣,每一片叶上的脉络,都是他一一打磨而成。那里面有太多独属于他和神女两人的回忆,是他们对彼此敞开心扉的见证之物,亦是最初的定情之物。

      沈丹熹回到熹微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出了一批杂物焚毁,大火第二日,熹微宫里又送出两车蔷薇,花枝都被剪断捣毁,根茎也被焚烧过。

      这些东西都是她曾经最爱,现在却被弃如敝履。

      她将与他有关的东西,以极其残忍粗暴的手段,统统清理了,好似要昭告所有人,她很快也会将他从她的身边彻底割舍,如同这般弃如敝履。

      可是,为什么?

      他实在不懂。

      从婚典当日,跌下晟云台之时,他便看不懂她了。

      明明,大婚前的那一夜,破晓之前她都还忍不住想见他,他们曾那么亲密,她只有躺在他怀里才能安然入眠。

      在契心石前结下契约时,她望向他的眼神,还是那般真情实意。

      契心石传承自女娲,乃是天道圣物。若无坚如磐石之心,仪式怎么可能成功,契心石能俞允他们结定永世姻缘,就证明他们对彼此之间的心意不可能是假的。

      至少,在结契的那一刻,她的心意不可能作假。可为何,大婚之后却全都变了?

      殷无觅想起之前漆饮光得意洋洋地说过的话,自嘲般地低笑了一声,摊开鲜血淋漓的手掌,盯着掌心里那半截冰刀,“人心易变。”

      好一个人心易变。

      可是,他不信,他不信她这么轻易变心。

      殷无觅一把掀翻了桌案,桌上香炉,砚台,书籍散落一地,巨响声震得屋内的侍卫都是一凛。

      莲花香炉咕噜噜在地上翻滚,香灰洒了满地,在灯火的照耀下,翻涌如乌云,亦如殷无觅的脸色。

      他冷沉着脸,手里始终捏着那半截冰刀,摩挲着上面鲜血,问道:“我闭关这几日,还发生了什么?”

      越衡一一回道:“另两位山主和四位水君大人都往熹微宫递过拜帖,但都被主君截下了,主君暂时没有允许旁人去拜访神女殿下。殿下也一直在熹微宫中,没有外出过。”

      他顿了顿,继续道:“羽山少主亦客居在熹微宫中,羽族大长老在三日前离开昆仑,返回羽山,临行前两人发生过争执,但他并没能将漆少主带走。”

      漆饮光,堂堂羽山少主,竟这般不顾礼数,不知廉耻。

      殷无觅余怒未消,起身扯下肩上外袍扔落地上,唤来侍从为自己束发更衣。

      他特意挑选了一件神女亲自为他裁制的中衣,袖口上绣有一只娇憨的小猫,绣工稚嫩,算不得好,却是她闲来无事,亲手所绣。

      为这一只小猫,她跟着昆仑宫里的绣娘学习,绣坏了好些帕子,唯一一只模样好的,用来给他做了衣裳。

      每一次她摸到他袖口里的小猫,都会格外开心。

      殷无觅摩挲着袖口刺绣,心中的不安稍定。曾经,他与神女两人一心,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会站在他身边,如今成婚,两人反而离心。

      他受伤之后,便越发频繁地想起过往种种,他不是愚蠢淤塞之人,别人对他真心与否,他辨得出来。

      沈薇待他的心意,他比谁都清楚。

      一个人又岂会在朝夕之间变得如此彻底?他不相信她会变心,这当中有什么隐情,有什么缘由,他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就在这时,刺耳的金铃声从外面传来,殷无觅放置在博古架上的灵剑亦随着金铃声一同颤鸣起来。

      屋内的侍卫都忍不住低了头,掩住耳朵,殷无觅面色陡变,倏地转头朝窗外望去。

      有人闯了镇凶塔禁地。

      殷无觅是现任的镇凶塔守塔之人,他的本命剑独影与镇凶塔上的封印金铃相连,镇凶塔上的封印金铃一响,独影剑立即便被触动。

      剑铭大亮。

      殷无觅立即带上越衡等一众侍卫前往禁地,御剑的流光越过天穹,往一处两山相夹的凹谷中射去。

      镇凶塔处在昆仑偏僻之地,九层高的玄色铁塔矗立在两山相夹的凹谷中央,昆仑仙山灵水,飞禽走兽无数,唯有这里寂阒无声,不闻半丝虫鸣鸟叫之声,生灵绝迹。

      玄塔上缠绕着无数粗壮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扣在两侧的山崖上,如无数盘缠的蟒蛇,山体中的灵力顺着锁链上遍布的铭文流淌入塔身,镇压着里面的凶兵邪器。

      此时此刻,沈丹熹正悬身立于一条粗壮的锁链之上,夹谷内天光昏昏,烈风阵阵,鬼哭狼嚎,烈风卷动得沉铁锁链都不住地来回摇晃。

      沈丹熹身形单薄,轻飘飘地站在摇晃的锁链上,衣发狂舞,迎着刮面的刺骨罡风,却岿然不动。

      她幽深的瞳孔盯着面前那一座阴沉沉的玄塔,怒极而笑,这一座镇凶塔里所镇压的凶兵邪器,要么是曾经犯下过滔天杀戮的妖邪手中兵器,要么是饱饮过鲜血,一出世便邪恶无比的凶器。

      塔内有不少凶兵邪器,都是她曾经亲手送进去镇压的。

      万万没想到,她的映千春,竟也有一天会被视作和它们等同的凶器一并镇压进这座塔里。

      难怪方才她与映千春联系上时,它会那样仇视她这个主人,它以为是她抛弃了它,还将它和那些曾经受它所制的凶邪之器镇压在一地。

      与本命法器心念相系的那一刻,从映千春中如狂浪一般袭入她心头的委屈和戾气尚没有完全退却,沈丹熹面色冷厉,眸中难掩戾气,身子往前一倾,便要闯入塔中。

      一只手从后伸来,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漆饮光蹙眉看着塔身之上被锁链重重封锁,依然压制不出流泻出来的凶戾气息,劝道:“这塔中凶器,多是殿下亲手封禁进去的,你光是靠近这里,它们就已然蠢蠢欲动,殿下修为尚未恢复,若孤身一人闯进去,势单力薄,恐怕难以应付。”

      还有一重担忧,漆饮光嘴唇动了动,压回了唇内,没有宣之于口。

      在密阴山中时,凡间枉死之魂的怨气就能影响到沈丹熹,险些将她拽入深渊,化为怨煞。

      这座镇凶塔里封禁的都是妖邪凶兵,怨煞之气比密阴山中只多不少,从前的昆仑神女心如明镜,不染尘埃,自然不惧这塔中怨煞邪气。

      可现在的她……

      沈丹熹用力甩开他的手,咬着牙愤然道:“连你都知道这塔中凶邪有多憎恨我,他却将映千春镇压在这里。”

      若映千春被封印在别处,她还可以稍微忍耐,从长计议,可沈瑱却将它镇在此地,沈丹熹感知过它的不甘和屈辱,便是一刻也不想再耽搁。

      漆饮光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紧,随即又松懈开,按在腰间配剑上,“我亦觉得映千春不该被镇压在此地,殿下想取法器,我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

      沈丹熹侧眸看了他一眼,飞身从这条悬空的锁链上离开,踩住另一条锁链。

      她的脚尖只在粗壮的铁索上轻轻一点,踩中了锁链上一道铭文,那条锁链中游走的灵光猛然大亮起来。

      在灵光亮起的同时,沈丹熹已经身姿轻盈地落到了下一条锁链上,她像一只在狂风中舞动的蝴蝶,翩跹起落,眨眼间踩过数条锁链。

      从两侧山壁延伸出来的十二道锁链都在她的脚尖下点亮,镇压在塔上的封印法阵显形,金光勾勒出一口大钟的模样,正正扣在塔尖上。

      如今她早已没有了进出镇凶塔的权限,只能强闯。

      沈丹熹道:“拔剑,劈开那口金钟。”

      漆饮光在她解阵的时候,就已蓄好了力,闻言立即抬手,剑气从雪亮的剑刃上倾泻而出,震荡得满谷锁链当啷直颤,劈斩向塔尖的金钟。

      剑光呼啸至塔尖时,却被破空而来的一柄长剑挡住。

      双方剑气猛烈相撞,漆饮光蓄力的一击到底远胜殷无觅那仓促之间所出的一剑,幽蓝色的剑光将独影剑冲开,直斩入塔尖金钟。

      金钟剧烈鸣响,缚在玄塔上的十二条沉铁锁链狂乱摇晃,锁链上的灵力被沈丹熹截断了一瞬,正与漆饮光挥出的一剑完美相合。

      无有灵力供给,钟身被剑光破开一道裂隙,沈丹熹看也没看赶来的殷无觅等人一眼,身影一晃,没入镇凶塔内,漆饮光紧随其后。

      殷无觅疾身飞入夹谷之内,只来得及看到他们先后隐入镇凶塔内的背影,他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心中便有猜测,如今见此情此景,心下唯有一叹,果然如此。

      ——沈丹熹在取回她的仙元之后,亦打算要取回她的法器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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