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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昆吾 ...

  •   后日。

      几名小辈在前堂听从师父的吩咐将随身要带的物品仔仔细细再清点一遍。

      赵钧起了个大早,将赵若若捉了出来,板着脸冷呵:“昨日怎么答应我的?”

      赵若若装傻:“昨日我说了甚么?”

      赵钧气得差点要敲她的脑壳。

      昨日,他听了昆吾岛一事,就觉得此行凶险。他舍不得让宝贝女儿跟着去,赵若若起先不肯答应,赵钧连哄带骗,好说歹说才让这宝贝疙瘩松了口。

      可第二日,赵若若就翻了脸。

      赵钧将赵若若拉到廊下,压着怒气:“这回不是儿戏,不像你之前跑去见空山那般闹着玩儿似的。”

      赵若若说:“师兄们都去了。”

      赵钧只道:“吸食人精气的邪祟和吃人肉的邪祟可全然不同。你爹我活这么久,只见过一回。”

      赵若若问:“哪回?”

      “数百年前,天心阁外的百鬼窟中,那邪祟有迷惑人的本事,当时好多有名的修士都丧命于此地。”

      “然后呢?”

      “然后,”赵钧顿了顿,说,“被你师父斩杀了。”

      话音刚落,步重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只冷呵一声。

      赵钧吓得一激灵,跳躲开。

      赵若若却欢喜地贴上去:“步姐姐。”

      赵钧仍心有余悸,看见步重歌眼底明晃晃的轻蔑,有些心虚地补充:“还有步重歌。”

      “姐姐和师父合力斩杀了那邪祟?”赵若若问。

      “嗯。”赵钧不情不愿地应了。

      赵若若想了想,几百年前,步姐姐和师父的年纪应当同她现在差不多。那时他们便这般厉害!

      赵若若仰着脸看步重歌,一脸钦佩:“姐姐,你真厉害!”

      赵钧轻轻拍了拍宝贝疙瘩的脑袋:“你这半吊子水平,就别去给你师父添乱了。”

      赵若若知道阿爹是担心自己,她倒想得开,语重心长地安慰她的爹:“阿爹,你莫担心。你一个人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后,一定先去苍水找你打牌。”

      赵钧气得不行:“我是想拉着你同我打牌吗?”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凌栖风走了过来。

      赵钧说:“二哥,这回真要带这些小辈一道去?”说完,他看向了后头堂中穿得整整齐齐皆背着剑的少年郎们,他们都睁着无辜又清澈的眼睛,安静等候师父的吩咐。他们显然还不知道前方有甚么在等着他们。

      凌栖风眉眼间不见任何感情,声音清冷:“日后,他们终归是要独当一面。”

      赵钧无话可说。二哥说得确实没错,他们是会老的,这些少年郎必须要成长起来。

      赵钧拉着赵若若手,想要叮嘱甚么,却被赵若若摸住了头:“阿爹乖,等我回来。”

      赵钧:“……”

      众人往府门处走,早候在门口的戚崇见人来了,深深拜了拜:“凌宗主,昆吾岛上的百姓都会记着此份恩情。”

      凌栖风微颔首。

      赵钧目送着众人下山,一行浅色衣袍中,步重歌的那身鹅黄色衣裳格外扎眼。

      赵钧突然一拍脑门,老天,这妖女也要跟着二哥一道去?!

      昆吾岛在海上,需乘舟渡海。

      虽有神行符,但昆吾离梧州距离甚远,至傍晚时,才至港口。

      傍晚的海边,风格外大,只听得见海水拍打乱石的声音。

      海面上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远处,有一座沉默的岛屿,似只潜伏的巨兽。

      船在海上漂泊,忽然,水面泛起绿色的光。有甚么东西在撞击船底,船身开始剧烈摇晃。

      赵若若低下头,去看水面,忽然惊得身子一晃,好像就要坠下海去。

      步重歌一把拉住她,又用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沉稳:“不要看。”

      “步姐姐,这是甚么?”赵若若回神,声音有些抖。

      步重歌盯着水面下浮动着的一张张长着人脸的鱼,说:“人脸鱼。”人脸鱼常年潜伏在海中,会攻击夜里出海的船只,并以坠海的人为食。

      站在船头的凌栖风伸手结印,船身稳定下来。

      船上的小辈显然从来没见过人脸鱼,皆是一脸惊恐。

      惊魂甫定时,听得凌栖风开口:“出剑。”

      小辈们才纷纷拔出剑,用平日里学的术法,对付海面下的人脸鱼。

      待船继续往前,周遭浮起的绿光的突然变弱,只余下星星点点。

      “奇怪?”正月挠头,看着平静的水面,“怎么人脸鱼到这处就变少了?”

      “不是”赵若若说,她拿着张火符,照亮海面,只见海面上浮着密密麻麻的人脸鱼的尸体。偶有几点绿光穿行其间,那是从别处来的人脸鱼,它们正在咬食同类的尸体。

      “有人也登了岛。”正月出声。

      步重歌忽然伸手,探向海面。

      正月愕然:“小心!”

      他刚要使剑杀鱼,却发现并没有出现他以为的血腥场景。那些游荡在周围的人脸鱼忽然四散开来,好像遇见了甚么不得了的恶煞,正在逃窜。

      正月觉得怪诧极了。

      步重歌收回手,一块马蹄形的铁片被她捞了起来。

      “是夜游子!”正月说。

      步重歌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这块铁片,抬起眼,问他:“夜游子?”

      “是,这块马蹄形的标志便是夜游子。”正月似是明白过来,步重歌好像对夜游子不是很了解,补充道,“夜游子在各地,呃,惩奸除恶,便会留下这样的标志。”

      步重歌轻笑了一声,却好像若有所思。

      船头的凌栖风不动声色地将她脸上的情绪都纳入眼底。

      船靠岸后,戚崇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

      岛上开阔得很,齐人膝高的野草蔓延开来,只余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暮色笼罩下,显得十分空旷和荒凉。

      雾气也漫过来,悬浮在空中,湿气黏连在皮肤上,教人不自觉轻颤。

      赵若若走在正月身后,一面警惕瞧着两边,一面问:“师兄,你怕么?”

      正月说:“有些怕的,但是,有师父在此处,总归是安心的。”

      赵若若点点头。

      小道蜿蜒,最终见得一排排整齐的房屋。街道纵横其中,哪里像个村子,分明是一处小镇。

      镇口牌坊处,站着四五名手持大刀的人,见了戚崇,忙迎上来:“戚大哥,你回来了。”

      戚崇将凌栖风一行人同他们介绍完,又问:“我离开这数日,村中有多少人死亡?”

      “五名。”

      戚崇反而是松了口气,因为这数字远没他料想的多。他说:“想来是连夜的巡逻,教那邪祟没有可趁之机。”

      步重歌抱臂,打量了这几人一眼。她可不相信那邪祟会因此而收敛。

      “幸苦了。”戚崇同这几人拱手抱拳,便带着凌栖风等人继续往里走。

      街上两处的房屋皆禁闭,但偶尔能看到,有村民站在窗户往外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掺杂着惊恐和警惕,打量着这些外来人。

      戚崇解释:“这几月来,那邪祟闹得岛上人心惶惶。大家不知道哪天自己便成了躺在义庄里的尸体。”

      “唔。”正月应声。

      戚崇继续说:“村中有客舍,专门供登岛的人住。”

      未几,他在一处屋前停下,屋子旁边的马厩里拴着几匹马。

      戚崇敲了敲门:“林婆婆,是我。”

      门被打开一条缝,门后的人探出半个脑袋。

      戚崇说:“我将梧州的凌宗主请过来了,专门来除邪祟。”

      林婆婆将门打开,她眼上蒙着一层翳子,打量了戚崇身后的人几眼,几名小辈皆颔首微笑:“林婆婆。”

      林婆婆又看了步重歌一眼,步重歌的目光亦朝她扫来,林婆婆收回眼,转身走向桌边,将灯点亮。

      屋内布陈简单,放着几张木桌。楼上便是客房。

      戚崇问:“林婆婆,今日客舍里还住了其他人?”

      林婆婆迟缓地转动眼珠子,说:“来了四位客人。”

      正月想到了夜游子,他问:“大概甚么模样。”

      “都穿着黑衣服。”

      那便是了,正月看了凌栖风一眼,小声说:“师父,夜游子也在此处。”

      戚崇以为凌栖风不喜有旁处的人,于是又道:“再过两个巷子,还有一处客舍。看凌宗主您想在哪处歇下。”

      凌栖风说:“去那处瞧瞧。”

      师父已经发话,几名小辈自然是跟随。

      步重歌却拉过一条板凳,坐下:“我住在此处。”

      空气一时凝滞。

      凌栖风好像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一句话也没说,往屋外走。

      几名小辈跟上去。

      戚崇挠挠头,同林婆婆说:“林婆婆,你好生招待这位姑娘。”

      赵若若踌躇不定,犹豫地说:“步姐姐,你同我们住一处吧,也有一个照应。”

      步重歌冲她笑了笑:“没事儿,别担心。”

      正月看了眼走远的师父,将赵若若拉走:“跟上去,别落队。”

      赵若若同步重歌挥了挥手,遥遥作别。

      他们走后,林婆婆拎着水壶,给步重歌倒茶。

      步重歌轻啜一口,盯着林婆婆的动作。

      林婆婆察觉到她的视线,咧了咧嘴。

      步重歌毫不避讳,依然打量着她,她问:“林婆婆,你知道义庄在哪么?”

      “义庄。”林婆婆抬起手,指出方向。

      “唔。谢谢。”步重歌摩挲着手中的杯子。

      “不用谢。”林婆婆缓慢地说,她的声音沙沙的,像是磨砂发出来的。

      戚崇领着凌栖风到了另一处客舍,凌栖风站在堂前,未有动作。

      戚崇试探地问:“凌宗主,可满意?”

      凌栖风迟迟未出声,半晌,才转身:“去原先那处吧。”

      “好。”戚崇连连点头。

      几名小辈一切都听师父安排,跟在后头,也不吭声。

      赵若若却是笑开了花。

      步重歌想了想方才林婆婆和正月的对话,黑衣?难道她先前在西山道遇见的那几名小辈,就是夜游子的人。

      她又想起了遇见的那名少年,难怪她见他第一眼,觉得他像萧烈。萧烈教出来的义子,身手和刀法自然像他。

      茶水喝够了,步重歌起身,正准备往楼上走,却见屋外进来了人。

      她看了为首那个,冷冷哼一声。

      正月轻声说:“那处师父不满意。”师父的好徒儿,得学会替师父找补挽尊。

      步重歌未说话,扭头继续往楼上走。

      林婆婆将他们一一安排下来,各人皆回房住下。

      凌栖风的房间,就在步重歌的对面。

      走廊里无一人,凌栖风站在门口,望着对面的门。

      林婆婆提着灯,在楼梯口停留。

      房内的人忽然打开门,步重歌后退一步,怪异地看着他:“你站在这做甚么?”

      “没甚么。”凌栖风回身,进入屋中。

      夜半,步重歌起身,摸住两把短匕首,前往义庄。

      义庄里头,灯火通明。

      堂内垂着许多宽大的白条。白条垂地,风吹下来,露出齐齐的几十口黑漆棺材。

      步重歌拨开拂上脸的白条,在一处棺材面前停下。她推开棺木,仔细瞧着里头的人。

      这人脸皮干瘪发黑,眼睛还睁着,空洞洞的。他的眼窝和两颊凹陷,像是一张人皮糊在头骨上。

      忽然,步重歌眨了眨眼,她十分确定,这人的眼珠子方才动了。

      她不动声色地摸上匕首。正准备迎面刺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疾风,她借着棺木一撑,侧身躲过。

      一把刀明晃晃地从她脸侧擦过。

      她握紧匕首,盯着来人,忽然抿嘴一笑。

      那人,正是她在西山道见过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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