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兽世》湲月

8、翠衣

　　木屋附近的古树蓊薆苍翠，遮挡了盛夏炎晖。
　　顾芊芊采摘了满满一篮子翠绿的树叶，坐在树下蒲垫上缝制衣服。
　　树叶是她精挑细选的，摸着很柔软。
　　针线向濑泽借用的。
　　针是某种动物的骨头打磨而成。
　　线是植物纤维。

　　古树投下一片苍润空翠的浓阴，仿佛一片清凉的翠色的池水，待在树下很凉快。
　　树阴外，烈日炎炎似火烧。
　　她不会搭窑烧制陶器，便直接用陶土做出锅和盘子形状，放烈日下暴晒，但愿效果和用窑烧差不多。

　　暮色裹上指尖的时候，顾芊芊缝好最后一针，拿着翠绿树叶缝制成的连衣裙在身上比量。
　　裙摆垂至膝盖，应该挺合身的。

　　顾芊芊走出树阴，拿起烈日下暴晒许久的陶器，轻轻敲了敲，晒得十分坚硬。
　　成功啦！
　　今晚就用陶锅炖鱼汤喝吧。

　　“......φελε......ρο......”
　　黑狼毛茸茸的尾巴蹭了蹭她手腕。
　　这句话有些耳熟，意思应该是它要去森林打猎了，让她留在家里等它回来。
　　顾芊芊点了点头，伸手摸摸黑狼脑袋：“注意安全。”
　　她不知道怎么用这个世界的语言说，只好用汉语，有些遗憾它听不懂。

　　顾芊芊站在木屋门口，目送黑狼的身影在夕阳余晖中渐渐远去，似溶进浓郁的暮色中，消失了。
　　她转身拿着树叶衣服走进木屋，关门。
　　夕阳余晖透过木头窗子照进来，顾芊芊把窗户也关上。

　　脱下白色长裙，换上翠绿树叶缝制成的连衣裙。
　　裙摆垂直膝盖，小腿露出来。
　　不知名的树木上长出的翠绿叶子，极柔软，虽然比不上棉质的衣服，但也挺舒服的。
　　换上草鞋，试着走了几步，有些硌脚，凑合穿吧。
　　顾芊芊打开木门，提着柳篮，去后山采摘食材。

　　黄昏时的空气很温柔，有熟透的山果的香味，馥郁的夏花的香气，野菜的气味，泥土的气味。
　　新鲜的食材填满篮子后，夕阳落山了，银色的弯月和银色的圆月悠悠升起，洒下水银一般的光辉。
　　真美。
　　顾芊芊站在山上欣赏了一会月色，借月光沿着蜿蜒的山路慢慢下山。

　　银色的月光如水银一般淌满部落。黑狼打猎回来后，看见换了一身衣裳的顾芊芊，尾巴顿了顿。
　　黑发，雪肌，翠裙，她似将冬日洁白的初雪抹在肌肤上，将夏日清澄的翠色穿在身上。

　　“欢迎回来。”顾芊芊弯了弯盛满月光的眼睛。
　　黑狼金色眼眸直勾勾盯着她。
　　顾芊芊眸子漾出困惑：“濑泽？”
　　她突然想到什么。
　　啊！
　　它那么看着她，不会是因为她穿树叶衣服的样子很奇怪吧......
　　顾芊芊尴尬垂眼，避开黑狼金色的眼眸。
　　奇怪就奇怪吧，她总不能每天都穿一身衣服。
　　明天她就努力研究怎么织布。

　　她记得《诗经》中有关于织布的诗句：“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綌，服之无斁。”
　　水煮葛藤，煮出细丝，然后用纺机将细丝织成布。
　　小时候，她见过姥姥用纺机织布，看着挺简单，难的是怎么制作纺机。

　　濑泽今晚打的猎物有些像马，腿比马短许多，毛发是赤色的。
　　石锅炒菜，陶锅炖鱼汤。
　　鱼汤、肉片烧茄子、雪梨三丝、凉拌白菜、什锦西兰花。
　　一汤四菜端到竹桌上。一道荤菜，三道凉菜。不知道濑泽喜不喜欢吃凉菜，她很喜欢在夏天吃凉菜。

　　顾芊芊跪坐竹桌前的蒲垫上，木筷夹起一片肥嫩的凉拌白菜，送到黑狼嘴边，眼睛一眨不眨观察它反应。
　　黑狼咀嚼，愉悦地摇了摇尾巴。
　　顾芊芊悄悄松了口气。
　　太好啦，它不讨厌吃凉菜。

　　顾芊芊尝了口凉拌白菜，清甜鲜嫩的白菜味在唇齿间漫延开来。
　　好好吃啊，这个世界的每样食物都好好吃，好鲜！

　　吃完晚饭，去竹溪洗刷餐具，回部落的路上，顾芊芊远远望见月光下一行人走进部落。
　　一行人中有男，有女，有兽。
　　最瞩目的是那几个女生，她们骑着野兽前行。

　　顾芊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由放慢脚步，好奇观察。
　　那几个女生衣着与天棩部落的女生衣着明显不同，她们穿着羽毛做成的衣服。
　　她们是别的部落的人？
　　因为某原因来到天棩部落？
　　一行人的身影走进夜色深处，被夜色淹没，看不见了，顾芊芊收回目光。

　　地上淌满水银似的月光。顾芊芊将搁在树下的蒲垫拿到木屋门口，铺在地上，跪坐下来，向蹲坐对面蒲垫上的黑狼比画，想学怎么用兽语说“注意安全”。
　　黑狼目光微闪：“注意安全。”
　　顾芊芊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试探着开口：“注意安全？”
　　黑狼尾巴蹭了蹭顾芊芊雪白纤细的手腕。

　　顾芊芊眉眼笑弯弯。
　　虽然这几个词发音有些难，但她准确地说出来啦。
　　他是觉得她聪明吗？
　　咳...她好像有些自恋了。
　　她一点也不聪明。
　　英语单词要背很多很多遍才能记住。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
　　顾芊芊轻声重复了很多遍，将发音刻在脑海里。

　　银色的月光如水银一般，伴着时间的河流悠悠流淌。顾芊芊又学会了“遇见”“真好”的发音。
　　昨天学会“你”的发音没有忘。
　　连在一起是她想要对他说的话。
　　顾芊芊清澈的眼眸闪烁着羞涩的光，凝视黑狼金色的眼眸，轻声说：“遇见你真好。”

　　黑狼尾巴顿住，定定看着她半晌，突然靠近，舔了舔她雪白脸颊。
　　顾芊芊睫毛颤了颤，雪白脸颊泛起红晕。

　　夏夜的清风，携着盛典一样热闹的声音吹来。
　　这是什么声音，好热闹啊，部落里在举行祭典吗？
　　顾芊芊循着声音好奇地望过去，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濑泽把木屋建在山脚下，离其他兽人的屋子有些远。

　　好想去看看......
　　不行不行，她那么笨，不能那么贪玩，要努力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
　　顾芊芊咬了咬唇，艰难地收回目光。

　　黑狼尾巴缠着顾芊芊手腕，用力一牵。
　　顾芊芊顺着黑狼力道起身。
　　黑狼牵着她朝传来盛典一样热闹的声音的地方走去。
　　离喧闹越来越近，顾芊芊眼睛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