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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温玉白跟着两人走进屋子里,只见床上趴着个男人。

      男人的伤在背部,纵横交错着十字形刀伤,金疮药和血凝在一起,伤口周围的肌肉呈现紫黑色,显然已经坏死并引发高烧。

      他侧脸相当英俊,浓黑如钩的锋利双眉紧紧拧着,高鼻和薄唇上方挂满汗珠,原本小麦色的肌肤因高烧而变成熟虾红。

      在古代,受这种程度的伤,他的寿命已经在倒计时了。

      温玉白瞥了一眼地上的银甲,这种锁子甲造价昂贵,分量沉重,通常是地位极高的武将才能穿戴。

      莫非,这人是北狄人?

      温玉白后悔自己太草率跟了过来,北狄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若是救了一个北狄将领,岂不是助纣为虐!

      “哼,这小子毛都没长齐,能救骁哥的命?”武泰德撇嘴,“他还不如我的医术高明!”

      温玉白:“……”

      瞧瞧这散开的绷带,瞧瞧这粗暴敷药的方式!受伤将军送命的原因,若说伤口感染占八成,剩下两成该在武泰德的虎狼行医方式上!

      “小哥,请你帮他看看。”似是看出了温玉白的迟疑,黑衣男子开口说道:“伤者是为了保护妇孺老幼。”

      温玉白将信将疑地走近两步,伸手去探男子脖颈处的脉搏。

      从他块垒分明的腹肌和隆起虬结的小臂肌肉上,温玉白能够想到他未受伤时的模样,英武敏锐如一头猎豹。

      他的指尖微微下压,不料昏迷中的男人竟蓦然睁大双眼,拔出枕下短刀!

      削铁如泥的短刀划断了温玉白鬓边的一缕乱发,刀尖直抵他的喉管。

      古代版医闹?

      黑袍男子并指推开短刀,“这小哥是大夫,阿骁,你且给他看看。”

      受伤的男人力气已殆,他鹰隼般犀利的眼睛失焦,茫然地看了温玉白一眼,一头栽回床上。

      温玉白还没号完脉,武泰德便急切问:“我哥到底什么情况?他现在比炭炉子还热!”

      温玉白对屋里三个人的身份,已经有了基本推断。

      最厉害的,必然是躺在床上的男人,他应该是位将军。

      容色过分俊美的年轻文士,想来是他麾下幕僚。

      而这个粗声粗气的武夫莽汉,或许是军队里的急先锋,将军手下的一员大将。

      “治病的时候,我需要绝对的安静。”温玉白望向黑袍文士,“你先把他赶出去,然后留下来当我的副手,先去烧些热水,再弄壶烈酒过来,越烈越好,对了,你怎么称呼?”

      “什么?!你竟敢……”武泰德话还没说完,黑袍文士已经摆手示意他住口。

      “泰德,你先出去烧水。”

      武泰德瞪着铜铃眼,气咻咻半晌,还是老老实实的出去了。

      温玉白心想,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再强大的武力,也需要听从脑子的指挥。

      “洛臻。”

      “什么?”

      “鄙姓洛,单名一个臻。”黑袍男子将一个鹿皮酒囊递给温玉白。

      温玉白点头接过酒囊,“麻烦把油灯移过来。”

      灯擎在洛臻掌心,火光同时照亮了两个人的脸,温玉白拿过将军枕边的短刀,用火淬了淬刀锋,再以烈酒擦拭,“他伤口处的肉都腐烂了,必须全挖出来,挖了之后,还需服药退烧。
      不过我要提前说明,他现在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我只能尽力而为,若是救不回来,你必须保证我的安全!”

      可不能让武泰德那个莽汉伤了他!

      洛臻即刻应道:“好。”

      温玉白满意的点了头,没人看的出,他这是头一遭对活人操刀子,一刀下去,顺着将烂肉挖出来一块。

      洛臻无需他多言,当受伤将军青筋直绽,竭力挺起上身时,他单手卡着将军的脖背,把人牢牢的压制回去。

      温玉白细白的手指稳稳的操作着短刀往伤口里挖烂肉,直到将军喊的声嘶力竭,只张着嘴喘气,流出的血恢复鲜红,他才往伤口塞止血生肌的药膏。

      洛臻把绷带扎紧,以手背试将军额温,旋即微拧眉心,“仍旧热的厉害。”

      “这是自然,他要是还这么烧下去,就算命能救回来,人怕是也要废了。”

      温玉白将酒倒出来润湿帕子,“你把他的裤子也脱了,我要给他降温。”

      洛臻微怔,但还是解开了将军的裤带。

      温玉白捏着沾酒的帕子,刚要往男人手臂和腿上擦抹,就被洛臻拦住。

      两人的手再次短暂交握。

      “我来罢。”

      “也好,你切记不可擦到他的伤口和足底,他伤的重,若酒气渗进去不是闹着玩的,只要他身上一干就再擦一遍,直到他高热降下来为止。”

      这一晚上,洛臻是真的忙。

      温玉白说:“要不换我来吧?”

      洛臻摇头,“不用。”

      “那叫武泰德来帮忙?”

      “阿骁会死。”

      也是,武泰德的那双蒲扇大手一搓,等于在鬼门关前踹将军一脚。

      等到天蒙蒙亮,炭盆子里的火只剩暗红几点,将军的热度总算是降了下来,呼吸也稳定不少。

      武泰德在屋外守了一夜,见温玉白出来,他赶忙走上前问:“骁哥怎么样了?”

      温玉白本不想搭理他,但看见他泛着红血丝的双眼,到底是开了口,“不再发高热就没事了,记得每日给他换药。”

      听见温玉白说没事,武泰德总算是松下一口气,他羞赧的挠了挠头,“之前是我看走眼了,您这医术比随军的……”

      “泰德,进去看着阿骁。”武泰德话音未落,就被洛臻出声打断,“今天辛苦小哥了,劳烦系上黑巾,我送你出去。”

      温玉白坦然伸手,绝不在细枝末节上和人争执。

      —

      时光荏苒,离上次治病已过半月,温玉白制作的雪浪纸已经成形,他用界尺一遍又一遍将纸张小心地刷平整,恢复纸张应有的平展洁白。

      西城学堂里,贺夫子正摇头晃脑地带着孩子们读《诗经》,一辈子老光棍的贺夫子,哪怕念“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也念得一本正经,还要附带解释:“这句诗,讲的是君王对圣贤的渴慕,一日不见,如隔三年般漫长无期!”

      孩子们一面念,一面朝窗户外看去。

      温玉白手里捧着几刀刚制好的雪浪纸,上面还放了一本手写的《九章算经》。

      贺夫子自然也看见了温玉白,示意学生们继续读诗经,自己则走到温玉白面前问他有何事。

      温玉白笑着抽出一张雪浪纸递给贺夫子,“夫子请看,这纸如何?”

      “雪浪纸?”贺夫子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接过雪浪纸,他被誉为神童时,乡亲邻居们曾凑钱送过他一箱,但如今手上的这一张,质感比之前的还要好上不少,摸上去简直如细腻的棉布一般。

      贺夫子的眼眶都湿了。

      “你这是?”

      温玉白把手上的雪浪纸都拿给了贺夫子,笑着说:“劳您费心教承允,这些雪浪纸你拿着都分给学生吧!”温玉白又将手写的《九章算经》递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字可能难看了些,不过内容能看清,夫子闲暇之余可教学生们上面的内容,我这雪浪纸就是照这本书上学来的。”

      贺夫子闻言瞳孔震颤,似是不敢相信,“这……这雪浪纸是你自己做的?”

      学生们自然也听见了夫子和温承允哥哥的对话,现下根本坐不住,纷纷跑了出来,够着头盯着夫子手上的雪浪纸。
      他们家境贫寒,有的学生缴了束脩后,别说上好的雪浪纸,就连普通的仿纸都买不起,下了学回家,只能用毛笔沾水在石板上练字。

      现在温承允的哥哥竟然要把这上好的雪浪纸免费给他们用,孩子们也都和夫子一样,眼眶都湿润起来。

      温承允挺了挺小胸脯,眼里满是骄傲,他的二哥可真厉害!

      贺夫子心里对雪浪纸虽然喜欢的紧,但也不能平白受温玉白这么大的恩惠,忙推辞道:“这雪浪纸我不能收,外面比这次的雪浪纸也要一两银子才能买到二十张,你这……”

      温玉白忙道:“贺夫子,这纸是我自己做的,本就不花钱,制作的材料也不过才几个子儿而已,再说这纸也不是光给您一个人用得,孩子们有好的纸张可以用,学习起来也更有劲头不是?”

      贺夫子闻言也不再推辞,只对温玉白深深鞠了一躬,学生们有样学样,也对着温玉白鞠了一躬。

      温玉白连忙扶起贺夫子,他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才想尽些绵薄之力,实在受之有愧。

      回去路上,温玉白没急着回药铺,而是在春琳城信步闲逛,他来春琳城一月有余,还真没怎么出来逛过。

      春琳城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只是人口不多,生意铺子颇有一个坑对一个地的味道。

      像药材铺子只有平安药铺一样,其余米粮铺子,毛料铺子,打铁铺子等等,都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逛了一下午,温玉白怪口渴的,恰好见街头一个春水茶楼招牌斜逸,茶香笼着半条街,善笑的店小二站在门口招揽客人。

      “十个子一整壶上好春茶,外送香瓜子一包,整个春琳城最好的说书先生文九爷正在开讲《鸳鸯盟》!”

      其实春琳城的茶客们也没得挑,除了文九爷,这儿并没有第二个说书先生,他说自己排行第二,没人能说自己第一!

      温玉白寻思,十文钱相当便宜了,且进去歇个脚吧!

      付钱坐下,店小二肩头搭着条白巾,伶俐地端了茶和瓜子过来。温玉白定睛一看,茶是最普通的大叶子茶,瓜子虽炒得极香,但只有半个巴掌大的一小碟,常来听书的茶客们三三两两,都追加了许多吃食。

      等人坐得差不多,文九爷才徐徐走了出来,在茶楼正中心的位置坐下,两眼一掀,手里攥着的板子一拍,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温白玉细看文九爷,他年纪不小,总有三十余岁,留着一把美髯,五官清秀,要是搁现代,也算是帅大叔一枚。难怪茶楼里头,八仙过海的插屏后面坐着不少女眷和小哥儿。

      单从外貌来看,小哥儿和普通男子并无不同,只是小哥儿和女眷一样,不宜抛头露面。是以,这屏风后面坐着的男子只有可能是小哥儿。

      文九爷一开嗓,温玉白就皱起了眉尖。这《鸳鸯盟》的故事套路实在是太老了,真像《红楼梦》里老太君说的,“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最没趣儿。”

      茶客中显然有人和他想法一样,温玉白听见隔壁桌有人叨叨:“就这宰相千金山寺避雨,遇上书生的故事,文九爷足足讲了有半年吧?我都能给他背下来了!”

      插屏后头,文九爷的拥趸恼火了,一道声音脆生生的:“有本事你讲一个更好的啊!你讲不出来,就别在这儿打扰我们听书!”

      温玉白心头微微一动,作为新世纪宅男,他自然看过不少小说,如果他写一本略微新奇的故事让文九爷说,应该能赚不少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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