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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番外-结局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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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阮笙歌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替他抚平情绪,跟母亲俞静丹一起,将尤融扶到了餐厅坐下。
席间,三个人都心情复杂,没怎么说话。俞静丹一直给尤融夹菜,帮他剃掉糖醋鱼的骨头,劝着他多吃。
阮笙歌看得出来,尤融一口都吃不下,阮笙歌看他这样,心里一抽一抽地痛。
他设想了很多遍,他们几个人相认、团聚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有此刻这样的沉重。
迟来了二十年的正义和自由,可有些错过却永远回不来了,遗憾变成了生命里最后的烙印。
荆州,尤融家曾经的餐馆,拍电影之后被阮笙歌买下来了,装修和招牌仍是从前的样子。
厨师也还是原来的厨师,只另请了一名采购兼收银员。
绵川的事情结束之后,阮笙歌带着尤融和妈妈乘飞机回到了荆州。
餐馆里,老厨师红了眼睛给俞静丹倒茶,两人几十年没见,一时生疏了不少,寒暄几句过后,老厨师感慨万千,直抹着眼泪跟俞静丹说:
“丰哥一直惦记着你,他没忘了你。”
一句话,俞静丹的情绪当场就崩溃了,几度哭得站不住身子,尤融紧紧扶着她。
下午,在俞静丹的坚持下,他们急急赶赴北郊墓园。
俞静丹在门口买了好大一束花,背脊挺得笔直,捧着花,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
尤融紧紧跟着,怕母亲承受不住,阮笙歌就站他身后揽着他。
来到尤姜丰的墓碑前,俞静丹伸手摸着墓碑上的一行字,“妻,静丹。儿,尤融、阮笙歌”,俞静丹泣不成声,整个背弓了下来。
从下午到傍晚,天色一点点阴下去,俞静丹始终坐在墓碑前,一遍遍抚过墓碑上尤姜丰的照片,眼泪淌了一遍又一遍,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
最后,尤融上前,轻声劝,“妈,先跟我们回去,明天再来好吗?你得休息。”
俞静丹坚持留在这陪尤姜丰,劝阮笙歌带尤融先走。
“妈还有好多话,要跟你爸说。乖,你们先走。”
尤融没办法,被阮笙歌拉着走了。
两人脚步踩过最底下一层台阶,听到顶上最高处的角落里,传来的如泣如诉的笛子曲,是阮笙歌曾经在他家小院吹过的——《回家》。
也是从阮笙歌口中得知,他父母当年认识那天,母亲吹的曲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
他的父亲和母亲,原本可以有相爱相守的一辈子,却敌不过命运残酷,将一生遗憾地错过了。
他曾经想过无数次要让父亲安享晚年,可惜再没机会实现,往后的时光,他只想和阮笙歌一起好好孝顺母亲,弥补这唯一能弥补的遗憾。
走出墓园的时候,尤融忽然哽咽着对阮笙歌说:
“我小的时候恨过我妈,在我爸面前像亲戚一样说她是坏女人,当时我爸很凶地揍了我一顿,让我永远别敢说我妈半句不好。”
“有回过年他喝多了,竟然对着我笑,他说,妈妈离开他也好,这一辈子跟着他,没过过好日子,要是以后能过好点的日子,那他也认了。”
阮笙歌心痛得像蓦然被刀子割了一下,颤抖着替尤融抹眼泪。
都是阮薄域那个畜生,不仅毁了他亲妈的一生,也毁了尤融原本幸福的家。
那个罪人…如果不是母亲不肯再熬下去,他真想将阮薄域一生最在乎的基业彻底摧毁,让他一无所有,付出代价。
阮笙歌眼里仇恨的火焰没能瞒住尤融的眼睛。
尤融深吸一口气,将刺痛发红的眼睛狠狠一抹,跟阮笙歌说:
“我曾经被仇恨打倒的时候,你怨过我、恨过我。你说没有什么东西比我的前途更重要。”
“笙歌,如今我也想将这句话送给你,希望你不要被仇恨淹没了理智。妈妈已经自由,我们可以团聚了,我们带她一起去国外,咱们三个好好生活在一起,把这里的痛苦和仇恨都忘了,行吗?”
阮笙歌一双眼睛泛着红血丝,里面藏着内疚和痛苦,还有无尽的仇恨,毕竟阮薄域是他爸,刚才尤融父母生死相隔的画面,将他的心狠狠绞着,透不过气,他甚至觉得不做点什么,这一生该怎么向尤融交代。
阮笙歌气息急促,恨怒难平。
“你一直要我听你的话,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吗?”尤融蹙眉,紧紧抓着他的手,声音仍是哽咽的,“我现在什么都不贪心了,我只想你们两个人永远陪着我,谁都不要抛弃我。行吗?”
良久,阮笙歌重重一声:“好。”
强行用理智按捺住心里的恨,尤融说得对,过去的已经回不来,现在和以后才是他们最珍贵的,要牢牢把握的。
尤融陪母亲在阮笙歌的半山别墅住了下来,阮笙歌每天外出,将自己和尤融在国内的事业进行交接、收尾。
短短几日朝夕相处,母子二人已经不像最初那么隔阂且失控了,能坐在一起谈谈心。
吃饭时间,母亲耐心地教尤融做菜,跟他说,阮笙歌的厨艺都是她手把手教的,当时并没有想过,阮笙歌学这些,竟是为了他。
“那孩子表面皮实,其实挺懂事的,也细心。”
尤融听了,耳根发红,不知道怎么接话。母亲已经知道他们的现状,知道他们在国外安了家,结了婚。
母亲没说什么,知道他面皮薄。尤融更不可能主动说,虽然他挺好奇,那些年阮笙歌是怎么跟母亲相处的,但阮笙歌不在这,他连句玩笑都不敢开。
终于,半个月后,阮笙歌高效地将所有事宜完成了,跟他们一样每天有大把时间闲在家里。
他撺掇尤融好几次,让尤融问母亲俞静丹什么时候跟他们出国定居。
尤融在走廊上红了脸,“你去问比较合适!”
“为什么?”阮笙歌比他高,将手撑在他和走廊扶手之间,将人牢牢卡着不让逃,“明显她更疼你。”
“但你脸皮厚。”尤融就怕阮笙歌卖惨,说母亲疼自己不疼他,说他都是沾了自己的光这种话,尤融听了心里会难过,舍不得他,虽然知道不是真的。
急着反驳的结果就是,口不择言。
尤融好半天才回神,感觉闯了大祸,胆战心惊地抬头看阮笙歌,就见他一脸坏笑,勾着唇,眼底燃着危险的火焰。
“终于说出来了。”阮笙歌一字一句,像吓唬他,更像是要教训他。
尤融讪讪一笑,装傻,“什么?”
“我脸皮厚?”阮笙歌迫近他,将炙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
“没有没有,你是个矜持的人,我一直都知道。”
尤融讨好地拉了拉阮笙歌衣角,希望他放过自己。
阮笙歌可没这么好说话,尤其这段时间,他闲着也是闲着,阮笙歌危险地一笑,“既然你喜欢脸皮厚的,那老公也不能让你失望不是吗?”
尤融诧异地看着他,就见阮笙歌猛地低头,将一个惩罚的、火辣的吻印在他唇上,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让他喘不过气,还无处可逃。
尤融拼命冲他眨眼睛,一层地砖的底下,他俩的母亲就在流理台前做饭,这露天的走廊也不隔音。
阮笙歌偏不依他,一边吻他,一边坏心眼地掐他的腰,尤融最怕痒,整个人扭得躲得,脸色像熏红的虾,身体像拧紧的麻花。
好半天,直熬到快要憋死的时候,阮笙歌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他。
尤融恢复自由,狠狠踩了他一脚,红着脸拿衣袖抹嘴。
阮笙歌又伸手捞过他,“说不说?”他在逼尤融自己劝母亲跟他们尽快出国定居。
留在国内,只要还能从财经新闻看到阮薄域的名字,他很难保证天长日久地,他不做出什么事来。
尤融拗不过他,一路提心吊胆,心跳跟打鼓一样,猫着脚步走到母亲身后。
深吸一口气,尤融豁出去了,“妈,阮笙歌问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出国,我们想接你一起住。”
阮笙歌从身后搂住尤融,尤融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怎么挣也挣不脱,只能硬着头皮迎接母亲的回望。
母亲倒是没表现出吃惊,朝他俩的脸扫了眼,笑吟吟地继续忙活。
“你俩在国外生活得开心就好,干嘛非要我去。”
“我觉得荆州就挺好,我住哪都一样。”
尤融找不到话来劝,整个人失落落的,阮笙歌捏了捏他的脸,总算站出来发挥“厚脸皮”的优势。
“妈,你就跟我们去吧,小融真的很想你,而且他晚上睡觉总做噩梦,得让你给他讲故事哄睡。”
“阮笙歌!”尤融恨得直跺脚,这人又在胡说八道,长辈面前嬉皮笑脸,叫什么样子。
俞静丹被逗笑了,也跟他贫,“你现在不是作家吗?你比我会编故事,你哄他睡呗。”
“哎!”阮笙歌一听就美了,尤融莫名其妙地看他。
本以为这事谈不成,想不到阮笙歌漫不经心一句玩笑,却仿佛能猜心,戳中了俞静丹心里的软肋。
室内安静下来,俞静丹轻轻地说:“妈跟你们住到国外也不是不行,但你俩好不容易成个家,阮笙歌也会照顾人,不需要妈跟你们住一块。”
“妈想着自己置办个小房子,跟你们离得近点,逢年过节聚聚,平时一个人清净点,不打扰你们小年轻。你俩要是没意见,我就去。”
阮笙歌总算松了口气,他知道俞静丹不去,尤融也不会去,那他国外的新电影项目只能放弃,他倒是也不介意留下来,三个人团聚,过简单日子。
只是他看得出来,尤融在国外,更能生活得无所顾忌,他骨子里传统,很难不受外界环境影响,不像自己,在哪都差不多。
而母亲俞静丹,被困住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归自由,也应该换个环境调节心情。
“我没意见,小融你呢?”
尤融想了很久,一直望着母亲的背影,“妈,那你一定得离我们近点,走路十分钟那种,你看行不?”
俞静丹转回身看他,一瞬间像回到了二十年前,不得不丢下他那天,看他一个人小小的身影,在小院子里呆呆望着自己远去的样子。
俞静丹心痛得拧在一起,好半天才能像没事一样转回身,压不住哽咽地说:“妈听你的。”
尤融转头看阮笙歌,阮笙歌冲他眨眨眼睛,用眼神询问他,老公厉害吧?
尤融也从没想过,被命运束缚了一辈子的母亲,能愿意跟他们出国团聚,安享晚年。
这样一来,他就再没有任何顾虑,也没有任何难过了。
尤融用口型冲阮笙歌说了句谢谢,阮笙歌点了点自己的脸,尤融无奈地昂着下巴,在他脸上亲了下。
亲完火速跑到书架边上,跟作贼似的,阮笙歌在他身后憋不住地大笑,尤融回头瞪他。
秋天接近尾声的时候,阮笙歌高效地办完了国外那边的事宜。
包括他和尤融屋子的补充装修,包括符合母亲俞静丹描述的房子,他买下来,重新布置过,几乎复刻了俞静丹要求的样子。
行李走的托运,他们回来得匆忙,带的东西不多,可这一趟心心念念的绵川之行,收获的远比最初预计的大。
抵达国外的新居,俞静丹没有表现出不适应,这让尤融放了心。
阮笙歌让司机先送母亲回她的住处,带尤融一起进屋参观了。
一个三层带小院的独栋小屋,三楼是阁楼,二楼是卧室和浴室,一楼有保姆房,锻炼房,再就是厨房、餐厅、客厅、卫生间。
屋子不算太大,但应有尽有,装修布置得很温馨。
“挺好。”俞静丹打量着屋子,觉得很舒适,有归属感,阮笙歌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
她让尤融和阮笙歌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过来吃晚饭。
尤融见妈妈也困了累了,招呼了声就拉着阮笙歌走了。
走出院门,尤融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一边走路一边估算这里跟他们住所的距离。
阮笙歌无奈地揽着他,“这条路咱们散步走过,这边尽头是咱妈家,那头尽头就是咱俩的家,刚好十分钟,还是散步的速度,满意了不?”
尤融深深看他一眼,“嗯。”
“就是这么大的房子,收拾打扫会不会很辛苦?”他妈妈有洁癖,家里必须弄得一尘不染,玻璃都要每天擦。
阮笙歌邀功似的说:“我给咱妈找了保洁,每天上午过来打扫两小时,顺带买菜做饭,做好两餐的饭菜,洗好衣服床单,晾好,然后才走。”
“厉害啊你。”尤融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将阮笙歌的手牵得更紧。
两人慢悠悠地往家走着,阮笙歌忽然捏了捏尤融的脸,“最近心情不错啊你,稍微长了点肉,捏着舒服多了。”
尤融轻轻地笑,“我好像真的没有烦恼了,你呢?”
阮笙歌昂着下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我倒是有一个小小烦恼。”
尤融当真了,“你说。”
阮笙歌勾唇,“我看上了两只猫,一只白色的叫小融,一只花的叫小歌。”
“我本来想着,咱妈养一只,咱俩养一只,聚会的时候,俩猫也能聚一聚。”
“嗯,然后呢?”尤融也来了兴趣,他很喜欢小猫,现在闲暇时间多,倒真的可以养一只猫。
“卖家说这俩猫分不开,只能一起养。”阮笙歌邪邪一笑,“就像咱俩一样。”
“德行!”尤融白他一眼,却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就让咱妈养吧。”尤融柔声说。
阮笙歌侧头看他,“那回头老公带你去挑一只兔子,你在家养兔子好了。”
“为什么养兔子?”尤融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普通人家养兔子的也不常见吧。
阮笙歌坏笑,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因为你跟小兔子一样,动不动就喜欢红眼睛,你俩到时候可以大眼瞪小眼,比比谁更会红眼睛。”
“无聊!”
尤融掐了把他的腰,两人刚好走到了家门口。
熟悉的小屋,熟悉的铁门。
风吹在脸上,带来一门之隔的花香味。
阮笙歌已经按他的要求,让设计师和园艺师在院子里种满了花,他隔着铁门望着角落里的紫藤花架子,眼前浮过那天站在院子里憧憬和规划的样子。
浮生若梦,又一次住进花园城堡,这次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阮笙歌打开铁门,转头深深看他,尤融热切地上前一步,紧紧圈住阮笙歌的脖子。
“以后,我再也不会有红眼睛的时候了。”
“嗯,跟老公在一起,永远都该是笑的样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