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他想静静》慕孟远羲

72、救命之恩

　　翌日清早

　　苏子贤睁开眼睛，极其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这些天来，他既要顾及朔漠城的事务，又要着手京城中的明争暗斗，几乎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昨夜苏子贤一夜无梦，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拿起搭在床边的衣服，苏子贤正准备穿上，突然有一只手从身后伸出箍住了他的脖颈。

　　苏子贤微微低头，目光落在了那只手上。修长的手指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指甲以及手背的皮肤上满是可怖的伤痕，有些伤结了深红色的痂，有些则还在流血。

　　“你……是钟澜……派来的人……”施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子贤心下一紧，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怕施篱出事。施篱现在整个人给人一种日薄西山的感觉，苏子贤明显能察觉到施篱掐他脖子的力道极其不稳。

　　等不到苏子贤的回应，施篱急躁起来，他手下开始用力，但那点力道实在太微弱了，根本对苏子贤造不成伤害。明明做不到，可施篱却还是一次次逼自己使力。

　　看到施篱自己折腾自己，苏子贤心里还是蛮愉悦的，但他也清楚施篱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这么折腾。

　　【冷静些】苏子贤轻轻掰开施篱的双手，然后快速在施篱掌中写下这几个字。

　　在军营几年里，苏子贤除了领兵打仗外，也没忘了读书练字，现在的他笔下的字遒劲有力，笔墨横姿，和四年前在宫中时的字有着云泥之别。

　　“你是在说……让本王……冷静……些……”稍微平复下来的施篱紧紧皱着眉头，努力根据笔画去辨认对面人在自己掌心写下的字。

　　苏子贤握住施篱冰凉的手掌，用手指作笔在施篱手心写下一个【对】，给施篱留了点反应的时间后，苏子贤继续写【还有，我不认识你刚才说的人】。

　　“……不认识啊……”施篱喃喃道。

　　这一问一“答”间，施篱也逐渐清醒过来，他缓了片刻，将脑海里混乱的信息一点点理顺。

　　这过程中，苏子贤就安静坐在施篱跟前，尽职尽责地扮演好空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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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左右后，施篱缓缓开口:“方才是我唐突了，还望阁下能够见谅。”

　　苏子贤知道施篱指的是刚才施篱神志不清掐他脖子那件事，于是在施篱手中写下【没关系】。于此同时，苏子贤微微抬眼，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施篱。施篱果然瞎了，曾经令人不敢直视的如寒潭般的眼睛此时没有丝毫神蕴，像笼着一层雾气。

　　“是你救了我？”施篱伤的厉害，感官也变得有些迟钝，他没有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那道视线，而是问起了那日小叶崖的事。

　　闻言，苏子贤如实写了个【是】字。

　　“救命之恩，我会记住的。待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好生报答阁下的恩情。”施篱拱手，由于动作幅度有点大，牵动了还未愈合的伤口，施篱微微僵了下，随即他立刻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郑重地向苏子贤行了一个谢礼。

　　苏子贤一时有点发怔。向来高高在上、只能让人仰视的摄政王低着头跟人道谢的场景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强了。饶是苏子贤经历了这么多，可还是无法以平常心去看待这场面。

　　　【不用这么客气，我那天刚好路过小叶崖，看到你被人围杀，路见不平就把刀相助了。】惊诧归惊诧，但苏子贤可没忘了正事，他现在得为自己造一个合理的身份。

　　字句有些长，施篱蹙着眉辨认着苏子贤写下的笔画，末了问道:“阁下可是江湖中人？”能从那群刺客手里救下人并全身而退，相比武功不低。武功高强又讲求仗义，多半是江湖中人。

　　【曾经是。】

　　“曾经是？”施篱心中一宕，难道这人现在和朝廷有什么关联……

　　苏子贤猜出了施篱的思虑，他微微勾唇，继续在施篱右手掌中一笔一画写下【以前混过江湖，后来厌倦江湖的打打杀杀了，就退隐了。】

　　“原来是这样。”施篱不着痕迹地松开凝蓄内力的左手，微微笑着附和，“江湖时常掀起风波，退隐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是啊，我现在越发觉得自己当时选对了路。退隐虽然有时会觉得无聊，但是起码我不用每天担心自己的性命，而且住在这深山里十分自由，不用受那些条条框框的约束。】苏子贤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

　　许是被苏子贤写下的话触动，施篱接了句，“我其实也有过隐居的打算。”

　　听到施篱这话，苏子贤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实在忍不住在心里嘲讽，‘施篱啊施篱，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我呸！天下人谁不知道你要的是我苏家的江山！还什么隐居呢？你施篱要有隐居的心能赖在京城这么多年不走？’

　　尽管心里已经把施篱唾弃了个遍，但表面上苏子贤还是作出一副理解的姿态，【人嘛，过惯了一种日子，总想感受感受另一种日子。】

　　“确实是这样……”施篱还要再说，额头上却开始涔出许多汗来。

　　【你伤还没好，赶快躺下休息。下次我们再继续聊。】苏子贤写下这句话后，用袖子擦去施篱头上的汗渍。

　　如此近距离跟人接触，施篱心里有点不适，但他没有言明，任由苏子贤动作。

　　擦完汗后，苏子贤扶着施篱躺下，然后把惟一的棉被拉过来盖在施篱的身上。施篱身上的伤口极多，盖被子时苏子贤已经很注意了，可还是难免碰到了那些伤口。

　　嗅着伤口散发出来的混着血腥味的药香，施篱略微艰难张开干裂的嘴唇，“我伤口上的药……”

　　苏子贤端来一杯水，将碗口凑到施篱唇边。

　　“多谢你了。”施篱短暂迟疑后，身子微微前倾去喝杯中的水。他自醒来后一直滴水未进，再加上方才说了些话，现在喉咙里就像在火焰在燃烧，又干又疼。

　　井水带着丝丝清甜，甫一入喉就熄灭了烈焰。

　　水虽甘美，但施篱也仅仅是浅啜了几口。
　　服侍着施篱喝完水后，苏子贤把杯子放回桌上，然后从墙角的一个缺了扇门的旧木柜里取出一个粗劣的矮药罐。

　　那药罐是苏子贤前两天下山饶了许久的路，才找到了一个小医馆，和那医馆里的老郎中讲了半天价买到手的。

　　【你伤的很厉害，我下山找郎中买了这药。】苏子贤把药罐递到施篱跟前，然后在施篱的手掌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笔画。

　　这些字句是对施篱方才提到伤药之事的回答。

　　施篱摸索着打开药罐的塞子，塞子一打开，一股苦涩的药味儿扑面而来。低头嗅了嗅药罐，施篱微皱的剑眉一点点舒展。

　　“这几日实在是劳烦你了。”施篱放下药罐，对着苏子贤所在的方向抱拳，“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待我伤好之后，定会报答你这份恩情。”

　　对于施篱这真挚的道谢，苏子贤心里嗤之以鼻，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于是他在床边坐下，抬起手指在施篱的掌心写道，【举手之劳，你不用这么认真。】

　　“这怎么能是举手之劳？”施篱抬头“看”着苏子贤，神情言语间不自觉透出几分上位者固有的气势。

　　苏子贤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