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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救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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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莳玥扫视了一圈才看到躺在一棵树旁,身上染满鲜血,脸色苍白,似是已经昏过去的刘荇。
李信立时奔上前去,秦莳玥紧随其后。
刘荇左肩部受伤,伤口涂了一层草木灰,又用绷带紧紧扎住,但血显然没有被止住,渗出的血液已经将包裹的麻布全然然浸透。
“刘世叔……”李信眼睛红红的,看着秦莳玥“你能救他么?”
秦莳玥没有说话,迅速拆下包好的绷带。只见一道两指长的刀伤自肩膀延伸至前胸,肩膀处深可见骨,血液也正是从这里不断的流出,但好在并没有伤及大动脉以及肺腑等要害。只是如果不能尽快把血止住,定会失血过多而死,且如此深的伤口竟然涂了草木灰一定会被感染。
秦莳玥看到刘荇越来越苍白的神色和摸起来越来微弱的脉搏,眸光微沉,她迅速把原本包扎的绷带取下撕成数缕。
“你在干什么!”陈郧看到只是被将军叫去问话的功夫,自己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就被一个不知名的女人拆开了,不由疾色呵斥。
听到身后的呵斥,兴回头,看到身后之人,有些慌张,嗫嚅的行礼道“参见李将军、见过陈军医。”
李信也回头,看到李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眼色一亮,但看到李将军此刻竟是面部阴沉的凝视着秦莳玥的样子,心中惴惴。
李牧下意识扫了一眼手里那株在让手下在崖边采来的所谓药草。他刚已亲自问过军医,这只是一株平平无奇的山边野草,从未听闻有散瘀止血之功效。
昨夜匈奴二百余人分十队密潜入关,虽说尽为赵军所灭。
然雁门山脉南北绵延几重、尤其北侧山高林密、不熟悉地形之人深处其中,极易迷失方向,正所谓关山难越。
可此番匈奴如此之快就摸到了离城内最近的内峰。
不得让人起疑,有奸细里应外合。
恰逢此女来历不明,一弱女子屡登此山,不识药草,却谎称上山采药,明显欲想蒙蔽与他,却被他识破。
行迹之可疑已然昭然若是。
他本欲命人将她带来讯问,不料她竟自己送上前来。
秦莳玥听到身上动静,只略微一顿,头也没有回,只是继续手中动作。利落地用布条紧紧缠绕刘荇的上臂、腹部,避免静脉血液回流。她神色沉着,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异常熟练。
李牧冷冽的眼神微微眯了眯。
迅速扎完绷带,血液虽还在往外渗,但比之方才明显渐渐减缓。只是因为先前的随意处理,有极大感染的风险。
“李将军,我需要清水、火和匕首,可否帮忙立刻让人准备?”秦莳玥看向李牧,沉静道。
“你……”王郧指着秦莳玥,嘴边的八字胡气的一抖一抖的,这莫名其妙的女子竟然非但干扰伤病救治,甚至还敢无视、命令将军。“这里拿容得你一介女人放肆,来人!把这……”
“来人,按照她说的速去准备。”李牧抬手吩咐道。
“将……将军”王郧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牧。
李牧自不必对他一个小小军医解释什么。
他走上前去,沉目看向躺在地上的刘参军,素来冷硬的脸上闪过悲痛。他将手中的紫珠草递给秦莳玥,语气森寒“你最好保住刘校尉之命,向本将证实你的医术。”
看到这株似曾相识的草药,再看李牧阴沉戒疑的脸色,秦莳玥立时便明白了,李牧在怀疑她。
李牧怀疑她的身份,也怀疑她去山上的动机。为了证实她在山上那番话的真伪,他命人采下了这紫珠草,想必已经向军医求证过这紫珠草的药效。
只是看此情景,那位军医大概并不懂紫珠草的药效。
而如今,让她保住去刘荇的命,也是给她一次机会证实自己真的懂医。
如若刘荇性命无法保住,她恐怕也会被抓起来当做奸细审讯。
李信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听出来了李将军话中的危险,他张张嘴下意识就要为秦莳玥辩解“李将军,她……”
秦莳玥轻轻对他摇摇头,由于一天一夜的奔波和变故,她的脸色此刻异常苍白,身体也愈发纤细瘦弱,可是一双眸子依旧澄澈如水,没有丝毫慌张。
“我是医生,尽全力救治伤者是我的职责。但是医生不是神,总会有无法挽救的生命。将军当世名将、目光如炬,想必定能对下情明查秋毫。”
一番话不卑不亢,宛若山涧清泉静深流过,从容不惊。
李牧为将杀伐果断、威严深重,何曾被一女子这样不软不硬的呛白,他拂袖冷哼一声,未做言语。
士兵很快准备好秦莳玥需要的东西。
秦莳玥先是用干净的棉布浸了水轻轻擦拭刘荇的伤口,棉布接触伤口的那一刻,昏迷中的刘荇立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待伤口内的瘀血被彻底清洗干净,秦莳玥命人紧紧按住刘荇,防止他因为疼痛而挣扎,随即拿起一旁的拿起匕首在火上炙烤的火红后,就向刘荇的伤口烙去。
“啊!你……你要干什么!将军、将军!此女是要害刘参军性命啊!”王郧见此番此景,再也忍不住大叫道。
一旁帮忙按住刘荇的士兵也有些犹豫,欲要松手。
“按住!”秦莳玥皱眉冷喝道,这一刻的秦莳玥有犹如雪山冰刃,散发着震慑人心的气势。
被火灼烧过火红的兵刃,在接触皮肤的一刹那,磁一声发出皮肉被烫焦的声音,刘荇被这突然剧烈的疼痛一下子惊的躬身而起,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秦莳玥命人死死按住他,手下动作不停,继续用通红匕首在他创面处灼烙。
刘荇已经疼得浑身抽搐,不停的挣扎。一旁的士兵面面相觑,但碍于虽沉着脸色却没有加以制止的李牧,手下力道不敢放松。
烧烙加热法,既可以止血,也可以高温杀菌,防止细菌感染。这里没有酒精、消炎药,也没有可以用来缝合的医具,只能用这种极其疼痛的老办法杀菌、止血。
见伤面已微微发黄,血流渐止,秦莳玥微微松了口气,放下手中匕首,将刚刚拿到的的紫珠草捣碎,抹在棉布敷在伤口,用布条将棉布包裹绑缚固定,打了个结。
刘荇也已经平复过来,惨白的脸上都是冷汗,但眼睛微张,依然清醒过来。
“血已经止住了,但是之后可能会起高烧,届时可以用酒擦拭他全身,帮他降温,如果熬过高烧,就应该没事了。”秦莳玥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仔细嘱咐道。
随后,不顾一帮人满是惊异不定的目光,找了旁边一处凸出地面的干净树根坐下来,依在树干,疲累地轻轻阖上眼眸。
阳光从林间缝隙落下,似粼粼波光投射在秦莳玥的静谧的脸颊上,让她看起来如梦似幻非真,恍惚然若神女。
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
派去调查的士兵,半个月下来却没有任何进展。只查到此女自己日前出现在雁门山下为小童李信所救,在此之前却查无此人,仿佛一下子突然凭空出现,没有亲人、甚至没有过去。
听到这样的汇报,李牧陷入沉思。
这个女子身负奇特医术、明晰药理,军中经验老到的军医都束手无策的重伤,她却用一种思之令人不可思议的灼烧之方法、举重若轻地便治好了。
而她所说的紫珠草,李牧也让其余受伤的士兵试着涂上此药,比之不涂此药,血液凝固竟真的快了许多,说明这个紫珠草到真如如此女所说有止血之效。
李信命人遍查医书,却从未找到这些医治之法。
此女自称家学渊源,想必这些方法是从家中长辈处习得。李牧闻百年前有名医扁鹊,姬姓、秦氏、名越人,医术卓绝,有起死回生只能,世人称之为神医。
然一代神医最终竟为宵小之人妒忌所害。其后人避祸乱,自此隐居深山,避隐尘世、潜心医学,世人再不得闻。
此女名曰秦莳玥,乃秦氏,莫非是扁鹊后人?
门外一队甲士列队走过,李牧从沉思中回神,问身后复命的下属“此女这几日在做什么?”
本以为自己没有查出此女来历,将军定会震怒的下属,闻言松口气。
立刻将这几日之事一一道来。
却原来自那日雁门山之事后,秦莳玥便先将李信送回了李家,李信祖母杨氏听说她无处可去,怜她可怜,便让她留在了李家,与李信姐弟相称。
“此女这几日只是帮杨氏收拾家务,偶尔与小童李信两人上山捡柴、挖野菜,倒是没什么异常。”
“挖野菜?”
“是的,将军。只是挖的那些野菜好像都很奇怪,她挖来也不吃,只是放在院中晾干。”
李牧眉头紧蹙,不由得想起那株紫珠草。她挖的那些东西,莫非也是可做药用的药草?
“后续继续监视此女,有什么异常随时来报。”李牧吩咐道,下属领命而去。
雁门山东西两山对峙,其形如门,而蜚雁出于其间,故名雁门。
一个雁门关,半步中华史。
这里是霍去病、卫青建功立业之地。
这里也是是李广难封的伤心之地。
这里上演了太多悲歌可泣的英雄故事。
可是时光倒转,流水复西。
如今的雁门自赵武灵王设郡不过几十余栽,人口不过千户。常年的征战和恶劣的地理环境,让这里百姓的生活异常的穷苦。
民之所食,大抵豆饭藿羹。
民之所衣,不过麻布褐衣。
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或许很长的时间她要生活在这这样的一个落后贫苦、甚至朝不保夕的动荡不安的时代。秦莳玥认知到这一事实时有固然有彷徨无措,却不曾怨天尤人。
此时的秦莳玥已经换上一身灰色的麻布罗裙,这身衣服是李信母亲遗留下的衣物。一头青丝仅用一根荆钗绾在脑后。荆钗布裙之下依然难掩霜雪一般晶莹剔透的肌肤。
“李信,你从哪里捡来的阿姐?这么漂亮。我也想捡一个。”
一个和李信大小差不多的小男孩,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眼里满是羡慕 。
他长那么大从来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阿姐。
“是啊、是啊,好漂亮啊!”其他几个一般大的孩子使劲点头附和道。
“哼,你们别做梦了。”李信哼一声,将几个玩伴从墙头是扯下来,口气中满是骄傲“我阿姐这样的女子,这世上就没有第二个。哪里是你想捡就捡到的。而且她还会医术,你们知道吗?她在晒的那些东西都是药材,可以治病救人的,是我们一起上山采的呢……”
李家小院的矮墙上,几个萝卜头时隐时现,不时的传来他们的窃窃私语。
秦莳玥隐隐约约听到李信得意的声音,不由抿唇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