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隐七

84、八十三章：好久不见

　　伊斯拉尔似乎有小情绪了。
　　莱斯利期待的回应并没有出现，反观伊斯拉尔则是用手撑着脑袋靠在角落位置，他甚至把眼睛都闭了起来根本没有要搭理莱斯利的意思。
　　或许……是睡着了也不一定？毕竟现在是血族的休息时间。
　　“从我离开公爵府开始算起，第一次使用魔法是为了从湖面上逃走，而最后一次是在塞得里特的外围，算是为了进入黑市故意制造的小破坏，第二次嘛……就是在那个村子里的时候，不过严格来说应该是个意外。”
　　莱斯利只是答应了会说实话，但他可从没保证会在伊斯拉尔能听见的时候说，只不过在换气的间隙，他还是没忍住那点好奇跟坏心思，悄悄把手伸向了伊斯拉尔的侧脸，却在指尖即将戳到后者的脸颊时被某人一把抓住手腕拦了下来。
　　“别想糊弄过去。”
　　“啊……被发现了呢，真可惜。”
　　伊斯拉尔依然闭着眼睛没有移动过身体，却是微微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算是对莱斯利那点坏心思的小小警告，只不过抓住他手腕的这份力量恰好让莱斯利无法轻易挣脱而已。
　　“不打算睡一会儿吗？你也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
　　“继续说。”
　　“好，我会说完的，在这之前，可以请您先放开我的手吗，诺菲勒侯爵？”
　　手腕上承受的力量让莱斯利感受到了明显的疼痛，直到莱斯利无奈做出附带敬称的妥协，伊斯拉尔才带着几分磨蹭松开了他的手腕。
　　手腕上残留的淡红色掐痕在他的白皙皮肤上很是显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淡化消失，莱斯利盯着自己的手腕，沉默着戴上手套握紧拳头轻轻转动关节，眼眸微垂像是陷入了沉思。
　　他并不在意这种痕迹，哪怕是再添一条抹不去的疤痕也无所谓，只不过刚才在一瞬间产生的异样情绪，需要他用一点点时间压下去……
　　嗯，只需要一点点……
　　“在卡托曼村遭到袭击时，我原本只想召唤一个冰盾保护自己，可结果却是魔法失控造成了几个人的当场死亡，哦，还有霍夫曼的一条腿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我伤到的。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在我逃离村子之后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说不害怕，那一定是骗人的。”
　　“品尝过来自同胞的恶意与背叛，会让你迅速成长，至于赛德里特，那里的规则对你这样的落难者是一种保护，但绝不是你成为‘埃德温’的原因，这条情报对我来说很重要，莱斯利，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那个原因啊……”
　　莱斯利撑着脑袋故意拖长尾音不作回答，眼睛直盯着提灯中烧得只剩下最后一小截的蜡烛，随着火焰的跳动逐渐融化淌落，直到烧尽最后一丝残余，车厢内唯一的光亮也随之消失，陷入黑暗。
　　“被追杀的埃尔维斯少爷，的确算是个‘落难者’，但‘埃德温’只会是这片混乱与秩序的领导者，更是唯一的主人。我答应过会告诉你关于公爵少爷的一切，但我也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你所知的那位公爵少爷，在到达赛德里特的那一刻，就已经永远地死去了。”
　　莱斯利平淡的语气让伊斯拉尔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轻轻按揉眉心睁眼瞥向莱斯利的方向，他的视觉并不受黑暗的影响，看着莱斯利闭上了眼睛似乎也打算休息的模样，伊斯拉尔悄悄按住眼尾，莫名地没了气恼的情绪。
　　“你会说出这种话，我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或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久了，莱斯利话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的方式似乎给伊斯拉尔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甚至在他的潜意识里都已经做出了莱斯利不会直接答复或婉拒的预判。
　　而事实证明，他的预判是正确的。
　　“我保证不会把你的计划透露给任何人，这是诺菲勒的承诺。”
　　“诺菲勒？哈……你带着秘密来到赛德里特，却试图挖取别人的秘密，真是个不安分的客人呢，不如先告诉我诺菲勒氏族跟元老院之间……”
　　“莱斯利！”
　　伊斯拉尔压低嗓音发出警告的呵斥打断了莱斯利没说完的话，片刻的停顿后，从他身旁传来的一声像是没忍住的低笑，让伊斯拉尔再次拧紧了眉头。
　　“噗嗤……很有趣的反应，伊斯，但这只是我毫无依据的猜测，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易，但也最好别低估了黑市收集情报的能力。”
　　莱斯利抬手抚上带着伤痕的脖颈，指腹隔着手套轻触着伤口，在黑暗之中缓缓勾起了嘴角。
　　“我今天心情不错，额外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吧。伊斯，你听说过‘山羊刑’这种东西吗？”
　　“一种刑罚？”
　　“嗯，也被称为‘最温柔’的刑罚，一般都是在犯人的脚底涂上蜂蜜让山羊舔舐，脚底的痒意会让犯人狂笑不止，最终的结果就是呼吸困难窒息而死，所谓的温柔，只是没有对犯人的身体造成直接的伤害而已。”
　　听着莱斯利的描述，伊斯拉尔轻轻摇头表示并不了解，却突然眉头一挑，想起了某个几乎被他遗忘的人类少女。
　　“还记得安妮吗？在她受刑的当天夜里，商会的人看到守卫牵了一只黑色的山羊进入石塔，我就想到了这项刑罚，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让她死亡，但结果比我预想的更严重，真是难为她这个小姑娘了。”
　　“从这件事来看，她配得上你的怜悯跟同情。”
　　“虽然有些心疼贝尔德，但我还是欠你一声感谢，实验的结果我很满意，辛苦你了，伊斯……嗯？”
　　马车的突然减速让两人的身体随着惯性微微前倾，莱斯利疑惑睁眼下意识发出上扬音调。速度放慢之后，令人烦躁的闷热随着马车的前行悄然减退，马车外只剩下车轮碾过路面碎石的声音，安静得有些异常。
　　“怎么了？”
　　伊斯拉尔转头看向莱斯利，后者凑近窗边勾指掀开布帘一角查看，入眼模糊的树影，让莱斯利微微皱眉眯起了眼睛。
　　“起雾了……看来需要改变计划了呢。”
　　树林里会产生雾气不算稀奇，但浓雾会阻碍视线，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回家的道路；出色的猎手也不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潜伏机会，尤其是到了夜里，被迷雾缭绕的树林，随时会成为某些狩猎者的狂欢宴会……
　　正处雨季的赛德里特也是一样，接连多日的阴雨天气，让周边的雾气越发浓重，甚至遍布了整片密林。
　　“刺啦——！”
　　布料碎裂的声响让迷失道路的几人停下了脚步，洛伦佐小心取下被树枝勾破的斗篷，在同伴们不满的注视下再一次打开地图辨认方向。
　　在雾气的影响下，就连洛伦佐也拿不准自己记忆中的路线是否正确；这条路他也只走过一次，偏偏还非常“巧合”地送了他一场别样的艳遇，如果不是为了任务，他再也不想接近那个女人的地盘。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吸血鬼拥有美丽火辣的外表，却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去猜测她的言行，跟她接触或许会感到十足的压力，但在见到那个女人之前，现在这股压抑微妙的气氛更让洛伦佐感到不自在。
　　“你在磨蹭什么马奇雅诺？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抱歉……已经没有多远了。”
　　不耐烦的催促声响起，洛伦佐苦笑一声收起了地图，犹豫了片刻为同伴们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只不过这几个跟他类似装扮的人似乎对他并没有好的脸色，而洛伦佐看起来倒像是早已习惯了大家对他的态度，骑着马走到前排准备为其他人带路。
　　他们要去的地方离那个赛德里特并不远，提到这个地方，洛伦佐又忍不住想起最近发生的事：从魔女审判到血猎协会的财政危机突然解除，这其中似乎都有着黑市的参与，至于旅店老板及其家人的离奇死亡，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黑市，但那个修女说出来的话，让洛伦佐很难不往这个方面想。
　　如果这次任务顺利的话，或许该再去一次赛德里特，说不定能够得到想要的答案。洛伦佐微垂着脑袋在心里默念着，只是这会儿短暂的分心，让他没能注意到身后同伴的异常举动。
　　“嘀嗒——！”
　　细微的动静，像是水滴打落在树叶上的声音，一下、两下……频率越发加快，他们身边却没有半点下雨的迹象。
　　古怪异常的气氛令人感到不安，洛伦佐放慢速度刚打算询问同伴的意见，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缕极细的火芒几乎贴着他的耳边掠过；愣神的瞬间，洛伦佐只觉得脸上一凉，还来不及反应，就见身后同伴从马背上坠落惨叫着痛苦翻滚，随身携带的弓箭更是掉落一地。
　　“难得有人跑到我这里来，没想到还是个熟人啊。”
　　慵懒又熟悉的女音让洛伦佐猛地回头瞪大了双眼，而刚才消失的火芒再一次出现在洛伦佐面前，甚至像是有意识一般绕着他的身体飞舞两圈，又突然转了方向朝着高处飞去。
　　火芒经过之处，周围的浓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逐渐显露出坐在高处粗壮树杈上的某道人影，而那道火芒更是调皮地围绕着那人涂着艳红指甲的手指上下跃动，最后钻入宽大的蕾丝袖口消失不见；而随着最后一点雾气的消散，她头上那对雪白的狼耳跟一脸玩味的坏笑，更是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好久不见，我可爱的小血猎！不过看你的样子，可不像是想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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