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隐七

13、第十三章：不想遇见的人

　　莱斯利没想到，明明只是第二次相处，他竟是跟伊斯拉尔喝着茶畅谈了一夜，跟第一次的紧张戒备相比，这次无疑是变得和谐了许多。
　　黎明即将到来之际，外出一夜的贝尔德回到旅店，似乎察觉到什么的他悄悄推开了莱斯利的房门，看见同时靠在沙发上睡着的两人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惊讶之余，贝尔德缓缓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回到了隔壁的房间。
　　一想到曾经想杀死他的伊斯拉尔就睡在隔壁，贝尔德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过度紧张之下，可怜的贝尔德一直煎熬到了正午也没能睡着。
　　等莱斯利睁开眼，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毛毯跟掉在一旁的厚书，莱斯利挣扎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稍稍活动酸痛的身体。伊斯拉尔已经离开了，沙发的另一侧还摆着被压得有些扁平的羽绒枕，从上面残留的余温来看，伊斯拉尔也只是刚刚离开。
　　莱斯利依稀记得，昨夜两人就像是朋友一般聊了大半夜，还是熬了三个日夜的伊斯拉尔忍不住倒在沙发上先睡了过去，这条毛毯还是莱斯利亲手盖在了伊斯拉尔的身上。
　　一时的放纵耽误了原本的行程安排，莱斯利无奈叹气，也只能赶紧动手更衣洗漱收拾他这副有些糟糕的形象，临出门前，看着镜中自己眼下淡淡的乌青色，莱斯利纠结了一会儿，随手拿起一副金丝眼镜戴上勉强遮挡。
　　虽说是有要事在身，但莱斯利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逛街！
　　不错，就是逛街，莱斯利就像个普通的商人一样，在商业街四处走动假装寻找着什么商品，时不时跟店家或是购买东西的路人聊上两句，不经意间探听着有关教会或是血猎协会的小道消息。
　　平民们并没有多少闲钱可供消遣，他们平常最大的乐趣就是八卦贵族们的私生活，至于教会跟血猎协会，一个是信仰，一个是安全的保障，两方势力但凡有什么变动，这些消息将在平民们之间飞速流传。
　　很可惜，有关魔法道具的消息被教会严密封锁着，在商业街无法打探到真正有用的情报，但借着这个机会，莱斯利留意到了某个有意思的东西。
　　这个东西，名为“圣水”。
　　圣水并不算什么新鲜事物，早在血历950年的时候，教会公开承认了血族的存在，并以一名修女惨死街头的代价让所有人陷入了恐惧。而在这之后过了几个月的时间，所谓能暂时驱赶血族的圣水就这样被教会推了出来，极其有限的数量与昂贵的价格让平民们望而止步，却是遭到了贵族们乃至皇族的疯抢。
　　几百年过去了，圣水的数量依旧稀少，但眼下大致和平的局面以及血猎协会的存在，基本上没有再出现疯抢圣水的情况，当然，有的贵族仍然会时不时前往教会买回一小瓶圣水，三枚银币一枚的价格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平民而言，可是一个多月甚至两个月的生活费，这也就导致了圣水基本只在贵族与商人们之间有所流通。
　　“不瞒您说，我前几天带着钱去了一趟教会，没想到圣水都被那帮贵族买光了，下次想买又得等上两三个月。真羡慕贵族们啊，三枚银币对于我们来说可得攒好一阵子呢。”
　　武器店内，莱斯利交给了店老板一把匕首跟一小块银，直接爽快支付了老板一枚金币作为加工费，收了钱的老板心情大好，不知不觉间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哦？我还以为只有贵族才会买这个。”
　　“以前是这样没错，但是之前转角那家杂货店的罗纳买了一瓶回去，听说就在圣诞节的时候真的赶走了吸血鬼，不然就凭他家瘦弱的妻子跟不到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从吸血鬼手里活下来呢。托您的福，下回我就可以第一时间多买两瓶圣水了，罗纳那家伙可是不会骗人的。”
　　“真是好消息，祝贺您。”
　　莱斯利早有收到情报，圣诞节期间，莱尔城确实遭到了血族的袭击，当然，袭击居民的只是几名普通血族，并未造成严重的损失或伤亡，这点倒是跟店老板说的大致吻合。
　　圣水在平民之中也开始流行这件事，莱斯利并不是很在意，圣水或许真的有一定的效果，但过分依赖这种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事。
　　交代完给匕首镀银装饰的具体明细后，莱斯利直接离开了武器店，没有跟店老板多说一句话。莱斯利眯起眼睛，抬头看向逐渐泛黄的天空，伴随着黄昏的临近，一些摆摊的商贩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陆续离开。一天即将结束，让莱斯利很难再继续获取有价值的情报，既然如此，也该回去了。
　　“莱斯利？”
　　莱斯利扶正眼镜正要离开，突然响起的尖细女声顿时把他一天的好心情扫落了大半。莱斯利眼神微冷转头看向左侧，一名穿着华丽衣裙的金发少女正用某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少女手中的羽毛扇轻轻扇动半掩饱满红唇，下巴高高抬起，抬手摆弄着价值不菲的宝石耳环。
　　守在少女身后的两名骑士握住了剑柄，一脸警惕地看着孤身一人的莱斯利。
　　“抱歉，您认错人了。”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莱斯利在心里暗叹一声转身离开，甚至不愿意与这位少女多说一句话。莱斯利是认识她的，也正是如此才不想见到，更不想被少女认出来，只因为这个少女以及她身后代表的家族，跟他挣扎了多年才好不容易放下的一切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莱斯利走得十分干脆，丝毫没有那位美丽的贵族小姐半点面子，而这种近乎无视的处理态度，让傲气满满的少女僵在了原地，三秒钟之后，少女当街爆发出一声饱含怒火的刺耳尖叫。
　　“给我站住！”
　　少女的尖叫以及强硬的语气令人不悦，但碍于少女的身份，以及那两名严肃凶恶的骑士，没有人敢上前表达不满，可莱斯利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不紧不慢地继续走着，离少女越来越远。
　　如果不是被两柄利剑横在面前挡住了去路，莱斯利根本不打算理会这毫无礼貌可言的主仆三人，然而事态的发展并不如他所愿。莱斯利无奈停下了脚步，手杖的末端轻点石板铺成的路面，直接忽视了两名拔剑阻拦他的骑士，缓缓转身看向那位像是在发泄一般死死握紧扇子的少女，他的淡然冷漠与少女气急败坏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这贱民！居然敢不听我的话！”
　　一听到“贱民”这个称呼，莱斯利默默压低了帽檐挡住拧在一起的眉头，无论是什么时候，这个蔑称都是如此的刺耳，同时也触及到了莱斯利的底线。
　　手杖在石板地上轻轻一磕，一道冰柱瞬间出现将两柄利剑包裹冻结，连带被冻住的还有骑士们持剑的手，莱斯利双唇微张呼出一口白雾，抬腿缓步走向出言不逊的少女，而他走过的路面皆是冻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说话请注意一点，伊莲娜·萨托利特侯爵小姐。”
　　“我……我有说错吗？放弃了姓氏跟贵族身份的你，跟贱民有什么区别！怎么？你还想当街对我这个弱女子动手吗？”
　　冰息蔓延，吓得伊莲娜脸色一白后退了两步险些踩到她那缀满了蕾丝的华贵裙摆，却是硬撑着一股源于高贵出身的傲气，依旧抬着下巴指尖搭着胸脯高声指责着莱斯利。
　　“的确，我放弃了姓氏跟身份，但是别忘了，我身上依旧流着埃尔维斯家的血。”
　　莱斯利走到伊莲娜的面前停了下来，轻轻推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冷笑着将指尖上凝结的一朵小雪花轻轻吹到了这位高傲的少女脸上。
　　“如此贬低曾经的未婚夫、嘲讽公爵血脉的您，又高贵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