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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宫宴重逢 ...

  •   夜染鎏金,华灯初上。

      姜国皇室风气一向铺张奢靡,因地处黄河一带,占据了优越的地界,再加上祖上的积攒,到了姜武皇这一代,吃穿用度更变本加厉。

      哪怕是宫中最不起眼的小路,也是用最好的材质铺坠而成,更不用说一眼就能打量到的地方了。

      眼下正值宴会前夕,整个皇宫此刻灯火通明,通往正殿的路上来来往往皆是臣子与家眷,放眼望去,灯光衬着绫罗与珠珞,满目璨光,纸醉迷金直乱人眼。

      入了殿内,便更觉琳琅满目数不胜收,男席与女席用上好的金丝屏风隔开,桌上摆满了美酒与佳肴,珍馐海味、瓜果鲜蔬应有尽有。
      殿内的装潢是清一色的金子所建造的,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若不是能看到外面的夜景,当真分辨不出,此时是黑夜还是白昼。

      殿中的席位是按照在朝官职所排列,正首的位置正是姜国当今的国君姜武皇,他右手边坐着皇后黄氏凤仪,左手边则是太子姜晏,而其余的皇子与公主则依次排列就座。

      时过一刻,人员几乎全部到齐,宫宴正式开始。

      随着姜武皇一声令下,一时之间舞乐齐奏,宛如珠落玉盘错落有致;舞姬步履曼妙,身姿婀娜,轻踩着乐声衣袂翻飞,直叫人看花了眼。

      在纷扰的歌舞声中,有宫人在姜聆耳边低声禀报:“公主殿下,那个傻子还没到。”

      闻言姜聆面上笑容一顿,竟是下意识将目光看向了男席的方向,果不其然,一眼便在席中见到了方才那个在汀水榭时多管闲事的人。

      他此时已将那身被湖水打湿的衣服换了下去,却仍旧一袭黑衣,只不过眼下这身似乎更加讲究了些。
      金丝纹锦,看似低调,实则难掩金贵与傲气,长发并未因为场合重大而束起,依然我行我素一般随意扎了个马尾悬在了脑后,将他身上久居沙场的那份莽撞与野性彰显无疑。

      “莽夫。”

      姜聆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随后转眼打量了下正兴致盎然观舞的姜武皇,见他两个眼睛都快黏在舞姬身上,便更觉愤懑。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一个傻子罢了,不必禀报给父皇母后,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在姜聆转头将那宫人随意打发下去时,沈客亭无意间的一瞥,便见那位于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上有个空座,正孤零零地留在那里。

      姜武皇一共有六个孩子,而此时到场的皇子与公主,却只有五个。

      沈客亭的眉头突地蹙起,却又在一瞬间平复,方才的情绪转瞬即逝,像是未曾发生过一般。

      “怎么了,可是京城里的环境不比边关,还没适应过来吗?”

      闻言沈客亭立即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面前之人。

      这是他远在京城的兄长沈椿,字言礼,本该是血浓于水的至亲,此番回京却是人生中第一次相见,兄弟俩并不亲厚,但也还算是兄友弟恭。

      见兄长一脸担忧的模样,沈客亭立即玩笑般打趣道:“兄长多虑了,客亭只是觉得,这宫里的酒,喝起来像水一样,实在叫人难以下咽。”

      此话一出,沈言礼当即便摇头失笑:“你啊你,以后这种话切记,莫要再说,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听了此话,沈客亭却是惊愕般瞪大了眼,下意识想要捂住自己的嘴,似乎是在为方才的直言快语所懊悔:“客亭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再乱说话。”

      见沈言礼满意般点了点头,不再与他多谈,沈客亭便立即收敛了笑意,一双凤眸遥遥望着中央的舞姬,双瞳却无神,神思早已飘远。

      夜似乎又深了几分,正殿外,一主一仆正沿着墙闱弓着身子,走几步便左右望望,鬼鬼祟祟前行。

      不知又走了多长一段距离,跟在后面的少女终于忍不住了,直起身子闷声问道:
      “姐姐,我们就不能好好走路吗,阿烟不想再跟你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了,阿烟要去参加宴会,要去看漂亮的姐姐跳舞,还要给那个哥哥还衣服呢。”

      说完姜水烟便要大摇大摆往前走,吓得迎春连忙上前拽住了她。

      “公主!我们已经来迟了,眼下若是想进去,肯定会扫了大家的兴致,君主定会狠狠的罚您,您不是就想还个披风吗?我们偷偷的过去,等宴会结束,见到沈二公子,便可以将这披风归还了。”

      姜水烟闻言轻轻地鼓了下腮,迎春见状便知,小公主这是不开心了。

      姜水烟心智宛若孩童,但也还算是听话省心,平时似乎鲜少会有特别大的情绪起伏,但后来相处的久了迎春才发现,她并非没有脾气,只不过没人看得懂罢了。

      譬如眼下这般,迎春也是伺候了姜水烟许久,才发现的,但凡她心有不愿时或者不开心的时候,就会下意识鼔腮。

      若是换作以前,迎春还能心安理得的视而不见,但经历了今日这事,许是心中愧疚难安,她着实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可她只是一个不得势也不起眼的小宫女,她也没办法啊!

      正在迎春焦头烂额之际,便又听姜水烟口出惊人。

      “姐姐,你不是想要我嫁给那个哥哥嘛,可我今日若不去的话,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玩呀。”

      迎春:“公主!奴婢是要你嫁给薛公子!不是沈二公子啊!沈二公子久经沙场,不过一介武夫,脾气与秉性怎能胜过薛公子,您嫁过去万一被欺负怎么办?!”
      “还有,您连嫁人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下次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姜水烟闻言却是跺了跺脚,嘴角也随之下移,眼眶红润,俨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她嗓音糯糯,带着轻微的哭腔:
      “阿烟不懂,阿烟想学,姐姐不要嫌弃阿烟,不要嫌弃阿烟。”

      迎春见此叹了口气,刚想上前平复姜水烟的情绪,蓦然见到眼前出现一抹亮光,下一瞬,有呵斥在远处响起。

      “谁在那?!”

      几乎在同时,姜水烟立即回头,朝着光源的方向蹦蹦跳跳地挥手。

      “是我呀!是阿烟!”

      “......”

      姜水烟与迎春被人带着进入大殿时,氛围是前所未有的凝固,歌舞早已相继撤去,殿中的路空旷得仅有她们两人,男席与女席上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在了她们主仆二人的身上。

      不知是谁还大着胆子议论:“这是哪家的家眷?竟然敢来迟这么久。”

      “这哪是谁家的家眷啊!你赶紧睁大眼睛瞧瞧,这是咱们六公主!”

      “啊?!你说那个傻子?!先前这种宴会不是都不准许她参加的吗?”

      “谁知道这次是因为什么,让一个傻子来有什么用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遭的议论声逐渐扩大,姜水烟似乎畏惧这种环境,从进来的那一刻几乎都是缩在了迎春的身后,低垂着头,不安随着议论的声响正慢慢放大。

      迎春其实不是一直伺候着姜水烟的人,在这位小公主十岁之前,贴身照顾她的都是随她一同长大的婢女。
      但自从十岁那年,姜水烟摔坏了脑子,那名婢女便也不知了去向,而迎春便是在这之后,皇后安插在姜水烟身边的眼线。

      起初,好像所有人都不相信姜水烟摔傻了,但随着迎春日夜相继的观察,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变成了个傻子。

      得到确切的答案后,迎春便也失去了价值,就这么一直陪伴在姜水烟的身边,时间久了,也时常会可怜起这个小公主。
      她好像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了,她虽然经常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但她能分辨出那是好话还是坏话,被人经常叫傻子,渐渐地,她便也知道,这两个字带着深深的恶意与嘲笑。

      就像此时此刻,姜水烟蜷缩在迎春身边,整个人似乎都在发抖。

      “不是说六公主来了吗?!人怎么还没过来,在后面磨蹭些什么!”

      殿内突然传来一阵凌厉的嗓音,众人一听便知,这是皇后在发难了。

      迎春不敢再耽搁下去,只得强行拖着姜水烟往前走,一路走到主位前,这才看到边上还站着一个人,定眼一瞧,正是今日所见的沈客亭。

      姜水烟显然也瞧见了,眼睛一亮,似乎所有的不安都一扫而净,正要跑过去,立马被眼疾手快的迎春在身后拽住了衣角,并未被人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奴婢参见君主!参见皇后娘娘!奴婢带六公主来迟,奴婢有罪!还望君主与娘娘饶奴婢一命!”

      见迎春惶恐跪下行礼,姜水烟便也乖乖照做,脆生生地说出迎春教过她的话:“阿烟见过,见过父皇。”

      话音落下许久后,也迟迟不见姜水烟的后文,姜聆忍不住出言嘲讽:“傻子果然就是傻子,连母后都不会叫,丢人现眼。”

      也不知这话怎么就惹到了姜水烟,她突然站起身来,也不管什么礼数和脸面,当即便大声哭闹起来:“她不是我母后!她不是我的母后!”

      几乎是在一瞬间,姜武皇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当即便下令让几个人一同把她制住,带去了那个给她留的,最不起眼的位置上。

      而在所有人看热闹的时候,只有沈客亭一人仍站在原地,他刚受封完,此时却也没急着回去落座,只盯着姜水烟的背影,拧着眉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口中下意识重复起她方才说的话:“不是我的母后......”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姜武皇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沈客亭时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寡人最欣赏如你这般的青年才俊,客亭,你如今还尚未婚配吧?”

      一听这话,沈客亭便知姜武皇是何意,当即便敛眸冷声回道:“回君主,臣虽为婚配,但目前并未有娶妻之意。”

      谁知姜武皇听后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无妨,你是有功之臣,寡人许你一次下旨赐婚的机会,寡人膝下这些公主,随你挑选,尤其是烟儿,你别看她心智上或许不大成熟,但却是至纯至善,尤其难得......”

      剩下的话姜水烟这边就听不大清楚了,不知那边又说了些什么,殿内突然又重归了热闹,男席与女席的人纷纷开始大吃大喝了起来。
      似乎所有人,每一个角落,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唯独上首最不起眼的角落,在殿内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迎春站在姜水烟的身后,听了方才那一番话忍不住抱怨:“君主这是把您当什么了,随便就能赏给别人的摆件吗......”

      姜水烟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只懵懂的将桌上的果酒一杯接着一杯拿起下腹,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拿起酒杯的啊一瞬间,迎春竟然在心中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就好像......六公主似乎清醒的不像话。

      但这怎么可能呢。

      不知不觉已酒过三巡,不少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离着姜水烟这里稍微近一点的地方,似乎有人在举着酒壶同沈客亭打趣:“客亭啊!我看那傻子公主可是好看的很,不如你把她娶回家解解闷吧!”

      今日姜武皇一番话,谁人不知,姜国的这位君主打的是什么主意,想拿一个傻子随随便便就将沈客亭同皇室绑在一起。

      谁都不是傻子,沈客亭更不可能是。

      那边笑声肆虐,而这边的姜水烟却突然起身离席,也不知所为何故,迎春只当她是因为贪杯醉得难受。

      迎春本想带着她从偏门出去,却在此时听见了沈客亭借着酒意,肆意嚣张笑着说出来的话:“本将军才不想娶个傻子。”

      只一瞬,那一身鲜红绚烂如火的小公主,挣开了她的手,拿着那件黑色的披风,一步步走上前。

      迎春远远听见了那熟悉的、糯声声的嗓音。

      “客亭哥哥,你的披风落在阿烟这里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宫宴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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