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大小姐RPG》去天尺五

6、塔

　　在感觉到巨大的失重之前，飓风将你卷了起来。

　　风如同围帐一样紧紧捂住你的鼻眼耳口，让你目不能视、五感尽失，仿佛周身正处在一场延续许久的雷暴中一般。

　　在你适应那种寒冷入骨的风刀前，周围黑冷的气氛突地一变，身周被一盏灯的亮光笼罩。
　　你身形有些摇晃，肠胃很不舒服，却也遵从身体的习惯，好好的盘坐下来。

　　眼睛很久之后才终于习惯它所在位置，耳朵里也终于“彭”的一下不再和周围隔着一层薄膜。
　　于是，你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前方右边的一豆烛火照亮的，这里三面土墙，剩下一面是无边的黑暗，只容纳你一个坐下，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而那灯几乎顺着松软碎裂的边缘，要滑落下去，下面就是悬崖般的落差。

　　一旦灯掉下去，周围暗下来，会重新回到风暴里去。
　　本能的危机感令你迅速出手。
　　轻轻一拉上面的悬线，一块碎裂的土块代替灯松垮掉了下去，半天只听到它不断敲击墙壁发出的碰撞，竟没有落到底部的声音。

　　‘土？’你轻轻在袖子下面碾着指尖沾到的东西，确定这是土。
　　周围的‘土墙’随着响动，也波动了下，这时你才看出，那并不是土墙，而是黄色竹编的围帐，将你和另一个小空间的人隔开。
　　可是那真的是人吗？

　　你只是定睛看了看，就发觉是一个穿着狩衣的男子，也是好好的盘坐着，但整颗头都笼罩在一团不断旋转的黑雾里。
　　‘他的灯灭了！’再看左边，也是如此，毫无生息。
　　这时你意识到，自己半米远的地方，左右各坐着一具尸体。

　　“嘶——”此刻也不顾得被人看到的疑惑了，你把袖子里的手机拿出来，终于看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
　　诸君看过万佛塔吗，就是一座塔上，密密麻麻抠出无数个洞，从底部到顶部，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打坐的僧人。

　　‘我在塔里！’
　　而且和佛塔不同的是，这里半数亮着光的房间里，都不是僧人打扮，影影绰绰看不太清。
　　但这不是最恐怖，不知是不是屏幕碰到的缘故，整个塔是偏的，左边一小半还是碎裂的，碎出一个圆弧的形状，像是一个悠悠球不小心切了进来。

　　整个塔，从底部到上面，如同竹笋般越来越尖，直到黑不可见的天际。
　　你坐在塔的底部，正好就在碎裂的边缘。
　　放大屏幕看。

　　头顶大概高几层的位置，有几个同样亮着的房间，聚焦到这么小的一块区域，你也能分辨出其大致样貌。

　　距离碎裂边缘最近的是个妇人，穿着日本古时候的衣服，面色灰青，背后拿着猎刀，头顶着标志性的兽头。
　　这么明显的样貌，你依稀记得这是山林少数民族的某个信仰，说是保佑山民在林间打猎能有所获。

　　另一个比较近的——‘诶？他怎么去别的房间了？’

　　你抬头想看，却只看到正在簌簌掉屑的黄土渣子，还不如盯着手机，就是这么昏暗有点费眼睛。

　　这么抬头低头的功夫，那个人已经到达另一个房间，他将对方的遗骸推入自己的房间，又极寒冷似的拿着油灯祈福——等等，祈福？
　　你终于想起来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了，你不是来祈福的吗？

　　难道你也要像他一样换房间？然后祈福？但是为什么呢？旁边那个女猎人也开始祈福了，怎么回事？
　　很快，他祈福的原因，你就知道了。

　　从塔顶开始，依次向下传递着嗡嗡的念词声，如同黄吕大钟，你耳膜被震得一阵阵轰响，及至这一层所有‘人’都跟随祈福，那海潮般的声音才推向更下层。

　　这时，你发觉自己也在念叨，但你能念叨什么呢？仔细分辨下，你才觉自己正在念叨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主主仆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但既然你的嘴巴已经找到可以祈福的内容，你就不费心思再去想了。
　　‘这回总结束了吧？’
　　可你还不知道这祈福是为了什么啊......

　　拿出手机，刚看了一眼，外面无边的黑暗突然炸出一道闪电。
　　将整个天与地都照亮，不止一闪，像树根生长般，不断在天际扩张蔓延，轰隆隆的巨响海啸般涌来。

　　而红光也从天际线上涌起，像是被知了惊起的燥热尘土，扬到了天上去。

　　一个巨大的铁球正随着电光和巨响，缓慢在虚空中前行，如同钟摆摇晃到你这一边。

　　像是地球贴近月球般恐怖，它是如此之巨大，你甚至不需探头出去，就能看到它的一段圆弧。

　　你一边祈福着，这回倒是真心实意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主主仆仆......”
　　一边从手机上看着那铁球靠近塔，缓慢却威胁性极强，‘啊，塔就是歪的，是被铁球撞歪的，而那男人逃的，就是这个铁球的撞击！’

　　几乎在你想通的一刻，视野里，铁球的面积又增大了一倍，甚至都能看到那球体表面并不是光滑的，而是一个个人面，他们的嘶吼隐藏在巨大的雷鸣里。

　　抖着手，你几乎立刻就要站起，像男子一样逃走，却发现肩膀压力很大，一股力量在防止有人破坏祈福。

　　于是你只能不停地看着手机屏幕，真心实意的念叨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主主仆仆......”

　　好在理智告诉你，一款游戏是不可能不给提示，就让玩家死亡，这样会导致极高的弃游率。
　　铁球行动如此缓慢，过了好久才真的近了，几乎严丝合缝的嵌入塔上那个圆弧缺口。

　　当你放大贴近的铁球，就看到了铁球上的一张张脸，正借着靠近塔体的机会，疯狂的啃咬着构成塔的黄土。

　　“簌簌——”土在动作间往下落，塔上黄土里的人骨开始露出，它们好像钢筋，构成了整个塔的结构。
　　有的是肋骨，有的是腿骨，总之没有头颅。

　　真的搞笑，一边只有头，一边只有身体。
　　“呸呸——”人面在吐着嘴里的黄土，如果给他们一只手的话，动作会更快些。

　　你靠近手机，能听到他们努力啃食的声音，像是一万只嘴在努力，光是牙关相撞的声音，就能想象出那股恨意。

　　‘这究竟是什么？’早上的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想之外，整个游戏仿佛进入了异空间，来到了不能理解的区域。
　　一段时间，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那些嘴巴能够到的塔体都被啃食完了。

　　“咔咔咔——”全是落空后，牙槽骨相撞的声音。

　　于是铁球又开始移动了，这次朝着背离塔的方向而去，巨大的黑色铁球带着轰隆和闪光远去，你也终于不再看手机，关注起外面被红雾照亮的大地。

　　一条血的河在黑焦的大地上蜿蜒，光线极为昏暗，照得那河是黑红色的，若不是你从河上兴起的红雾里闻到血腥气，大概不会以为那是一条血河。

　　‘嗯？人头、人骨、人血......’你突然开悟了，拿起油灯仔细观察，然后浑身一震，几乎停止不住颤抖，这灯芯是人的筋，白色的，这灯油是人的油脂，乳黄色的。

　　关于人的一切都充斥在这个空间里，你所在的——正是地狱一般的地方。

　　地狱即是人间，这空空如也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唯一耸立的光芒是人类文明的微光之塔，但秩序和时光的铁球正带着人类自己推翻着自己堆积出来的塔。

　　这是什么啊？！

　　你不由得战栗到浑身发冷，嘴里仍旧不停的念叨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主主仆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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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