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禁止造谣》怪怪

15、第十五章

　　白羡鱼以为师尊有事外出，草草将乌发用簪子挽起，随便吃上几样填饱肚子就独自前去竹林静坐。

　　赵灵犀刚进紫竹峰就看到独自入定的白羡鱼，趁此机会悄悄潜入她广袤无垠的识海里。平静无波的湖面上只有一只亭亭玉立的荷花。虚无的幽蓝从心头缓缓升起，不断膨胀，却在最后轰然消散。

　　赵灵犀看出这是心魔作祟。

　　但这孩子自幼就长在紫竹峰，接触过得外人也只有寥寥几个，哪会有什么心魔。看来是时候让这孩子出去历练。

　　白羡鱼睁开眼睛，每次她感觉能突破金丹时总会看到那些虚幻缥缈的黑影。起身摘了颗酸涩的野果，打了个哈欠后倒地就睡。明媚的光打在她的纱裙之上，仿佛天穹之上流动的白云。连发丝都被浇上层晕黄的金光。

　　男人看见后摇头轻叹，无奈抱起地上贪睡的人，轻声责怪：“你怎么又到处乱睡，小心被人发现。”

　　白羡鱼猛然睁开眼睛，四下并无人，只有寂寥的风和飒飒落叶。看来又是个梦境罢了，她从乾坤袋中拿出衣衣给的新话本，但只看了几眼就觉得兴致缺缺，便眺望起远方的山水。

　　她又想起昨日虞老的说的那句话：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这八个字在白羡鱼脑海里不断涌现，思绪也渐渐放空。从前她害怕同外人接触，但上次出去倒也没有白羡鱼想象中的那般畏惧。或许她也该下山同书中那些意义风发的少年们，在道中挥出属于自己的一剑。

　　白羡鱼想得太深，以至于没有发现四下静的出奇，就连对面山头的无忧散人也不见踪影。此时无情峰殿内，诸位长老们正颤颤巍巍站在一处，原本老态龙钟的样貌都变得年少俊逸。

　　平日宗门大会都聚不齐的众人，如今齐刷刷站在墙角，列成一排，听着虞老的训斥。

　　“几百年过去，还是这副臭德行。一个个都想去争夺第一，哪里还有作为师长应有的风范。”

　　金紫衣没想到跟自己有同样想法的有这么多人，当夜无情峰底下的暗室就满满当当被塞进一堆人。热闹的都能开个九州鼎会，大家只能听天由命的等待虞老训斥结束。

　　“还有紫衣，你曾经是我最为看中的弟子，想不到如今为了徒儿竟也做到这份上。也是，写得不堪入目，简直是污了老朽的眼睛。”虞老连连叹气，表情愤然。

　　金紫衣摸了摸鼻子：“那其实是我写得。”

　　“哼。”她身侧的雷骜冷不丁地哼了声，他更加笃定两人是母女，能做到这种地步绝非是简单关系。

　　“怎么可能，你当年的心得我至今还在收藏。文笔斐然，见解独到。”虞老为此对她平时懈怠松散的态度也改观不少。

　　金紫衣愣住，她清清楚楚记得当年自己一听虞老开口讲道就大睡过去，难道是梦中所作？

　　她接过当年的卷子，看这端正清逸的字迹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所作，可上面的确写着她的姓名。

　　姗姗来迟的赵灵犀这才想起当年的一则旧事。虞老讲道时她就在师妹的身后端坐，看到那青衣素雅的温润少年趁她伏案熟睡时，写上自己的姓名后交换了她的纸张。

　　只可惜有缘无分。

　　他在沧澜山下抚琴三日只为求见一面，最后弹得十指鲜血淋漓，得到的只有一个冷漠的滚字。

　　赵灵犀没料到不过是为了困住师妹，竟然将一大堆的人都关起来。这倒也方便她行事，悄无声息地离开无情殿内，刚要去紫竹峰，就瞧见弟子步履匆匆，神色慌张。

　　少年进门直接打了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纵声说：“师尊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惊慌？”

　　“北域派弟子前来求救，所管束的地界有妖物暴动，派出数名弟子前去降服但都未曾归来。”

　　“我记得他们几十年前就来求救过。”赵灵犀神色凝重，看来这次绝对等闲之辈。

　　那约莫是百年前的事，北域有一村的子民被屠杀殆尽，魔物肆虐，以至于几位长老前去也束手无措，还是容长老前去封印此事才勉强平定。”

　　“我记得那地方叫做……”

　　“白鹿崖。”

　　“嗯？临川。”

　　赵灵犀震惊他何时出现在她面前，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男人拱手施礼，主动请缨：“我愿前往白鹿崖，相助北域。只是这次是个历练的好机会，不如让羡鱼师妹一同前往。”

　　“这……”

　　赵灵犀虽却有让白羡鱼出去历练的心思，但此行太过凶险，出了事她如何师妹交代。本来只是想让她随外门弟子出去瞧瞧世面，一味待在紫竹峰对那孩子来说是困境。

　　“此事还是要慎重，当年白鹿崖的事震惊九州。整整一村的人死于非命，尸横遍野，引得无数乌鸦前来掠食，简直是人间炼狱。我们费劲功夫也只是封印住那地方，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去。况且……”

　　有一事沧澜隐瞒许久，那魔物其实并未被困住，而是逃了出来。但当初雷骜派人追查很久都未发现对方踪迹。只能无功而返，为了防止众人惊慌，就对外宣称已经解决妥当。

　　“对弟子一味的保护，未尝不是伤害。小师妹天资聪颖此番前去对她的修行必定有多裨益，还请宗主三思。她的师尊是金前辈，自身又是唯一继承逍遥剑法的继承人。我也是为了沧澜考虑，金前辈要镇守于此，不得外出。小师妹是最现在合适的人选。”

　　听闻慕临川的话后，赵灵犀神色动容：“空鹤你去唤昆玉过来，顺道让她将紫竹峰的羡鱼带来。”

　　“是。”

　　空鹤对于赵昆玉相当抵触，他身为沧澜宗主的弟子，不管是修为还是名气都短于她。就连按资排辈也因为雷骜是诸位长老之首，自己也要恭敬称她一句大师姐。

　　他这辈子注定是要被她压在头上。

　　空鹤到达无情峰，看见正教导弟子剑术的女人，先是恭恭敬敬称呼道：“大师姐。”

　　赵昆玉眼底如亘古不变的幽冰，从头到尾都写着生人勿进四字。她神色平淡：“空鹤师弟有事。”

　　“宗主有请，还让你带紫竹峰的小师妹一同过来。”

　　“让我带她？”

　　赵昆玉不明其意，但还是选择前往紫竹峰。阵法已经被重新修补结实，但终究不似容长老那般精妙。只要是逍遥境界以上的弟子都可自行出入。

　　此时天色昏暗，她隐约看到小院内的一抹亮光。四处搜寻却并未看见白羡鱼的身影。

　　因为此是她人已经前去找师尊，白羡鱼头回大着胆子迈出紫竹峰。那囚住她十八年的小小的结界就这么被轻易地跨过去。她自己都难以置信，随后就从衣袖里拿出一小纸人跟着它的飞行方向前去寻找师尊。

　　这是金紫衣为了防止再出现意外，特意所做。小小的纸人在空中为白羡鱼指明方向，她慢吞吞御剑来到无情峰。

　　这里此时热闹非凡，虞老为了以儆效尤。命令让自家徒儿将师尊带回，各峰弟子乌泱泱的站在门外等候，有人看着白羡鱼眼生。

　　“那个紫衣姑娘是哪个峰的？我怎从未见过。”

　　“是不是外门弟子来凑热闹的。”

　　“她身上的衣物绝非凡品，不如我们上前去问问。”

　　白羡鱼努力踮脚也没看见里面的人，她躲在树后，迟迟不敢上前，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即使她敢出来，也没有勇气挤上去。正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小巧的影子将她遮住。

　　“你怎么在这里？”

　　“嗯？你是……”

　　赵昆玉寻羡鱼未果后只能先去找宗主。

　　刚进门女人便开门见山询问：“你可知道白鹿崖。”

　　“我记得那地方曾经灵气充沛，是上好的修道之地。后来不知怎地，除了怪事，以至于成为禁地。”赵昆玉对于道中大事铭记在心。

　　“那地方又出了事，北域派人上沧澜求救。似乎是当年的封印失去效力，我准备让你同羡鱼还有临川带上几个弟子一同前往。”

　　赵昆玉瞳孔微缩：“羡鱼？”

　　为何让小师妹也前去，难道是怕自己无法解决此事吗？可她都未曾外出过，宗主这般做法是不是有失偏颇。

　　“是的，她怎么没来。”

　　“她来了。”乐喜懒洋洋喊道，带着身后的人步入殿内。

　　白羡鱼看到二人，点头问好：“宗主，大师姐好。”

　　“我刚才去紫竹峰，并未看到你。”

　　“她刚才跑去无情峰去找金长老了，但是人太多又不敢上前，幸好被我发现，要不然得被围成一团。”乐喜打心底里讨厌白羡鱼，胆小如鼠，还能被大家称为什么道中天才，实属可笑至极。

　　赵灵犀眼前一亮，她竟然主动走出紫竹峰，着实令人感到欣慰。她温笑说：“羡鱼，你想去外面看看吗？”

　　白羡鱼犹疑道：“可是衣衣说外面很危险。”

　　“别人说的话是不可全信，很多事只能自己亲身去看。这对你来说是个磨练心性的好机会，你久未突破金丹，或许是心魔作祟。再说身为道中弟子，不可能永远拘于沧澜。”赵灵犀不想让师妹荒废了她，人都是有私心的，她要为沧澜的以后考虑。

　　“但我要先同衣衣说此事。”白羡鱼想让对方知晓再离开，省得她担心自己。

　　赵灵犀面露难色：“事不宜迟，你现在就要出发。而且依照你师尊的个性，她决不会让你出去。”

　　“衣衣不让我出去，那我就不出去，”白羡鱼神色平静，缓缓道，“我相信她不会害我。”

　　此话让屋内的赵昆玉和赵灵犀都怔愣片刻，她们到现在才发现金紫衣的可怕之处。她用十八年的相处让弟子彻底只相信自己一人，对外人的话完全否认。

　　而不了解情况的乐喜只当这是白羡鱼在找借口逃避下山修行。

　　“羡鱼，”赵灵犀神色凝重，开始敦敦教导：“我知道你完全信赖你的师尊，我也完全相信我的师妹。但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对人好。我不知你的父母同她有何过去，让紫衣倾尽所有将你保护在沧澜。可她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我师妹现在对你的爱护完全是错误的。这次白鹿崖一行如果你不愿意……”

　　“我愿意。”

　　“嗯？”

　　屋内三人均是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白羡鱼垂眸，长睫微颤：“我愿意前去。”

　　“那事不宜迟，你们即刻就出发吧。”

　　殿外的慕临川静静聆听里面的一切，他就知道她会答应的。果然不出所料，她果然记得从前的一切。

　　男人独自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淡声道：“我希望你在接下来的路上能够一直取代我。”

　　虚无的半空出现道颀长的身影，逐渐幻化成模糊的轮廓。

　　“为何？不过是个有些呆傻的小丫头，你跟她之间有过什么往事。”乌渊很好奇两人之间的渊源。

　　慕临川转身看向殿内，目光带着些诡异的痴迷，淡笑说：“你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神明吗？”

　　“嗯？”

　　“她是我的神女。”

　　乌渊不明白他的意思，那丫头也能被称为神。但在沧澜待久了，出去松快倒也不错。而且他对白羡鱼也很好奇，这小姑娘身上隐藏的秘密还真多。无聊了千百年，总算有点意思的东西让他产生兴趣，正好让他去好好探寻一番。

　　几道剑影在沧澜一闪而过划破了无边月色，乌黑幽深的万仞山峰之下，一道白影在荒芜的山路上踽踽独行。腰环玉佩，如瀑的银发在黑夜中显得极为刺目，配上那张昳丽的面容更是山林中的一抹艳色。

　　银发美人站在洞前，轻声询问：“你们尊上在吗？”

　　“我们尊上在外云游，已经十八年未归，请您还是回去吧。”守在洞口的小妖每隔一阵时日就要跟美人打上一回照面，语气已经变得不耐烦。

　　“好吧，他如果回来还请告知于我，我定当重谢。”银发美人只能转身另找他人。

　　另一只小妖待对方走远才满脸好奇道：“哎，那是谁啊。”

　　“没见过吧，人家曾经可是山神，威风的很。”

　　“那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据说是受了天谴，所以找我们尊主一心求死，奇怪的是怎么死也死不成。”

　　“死不了，那不是好事，可以长生不老啊。”

　　“啧，这说不定也是一种惩罚。”

　　银发美人自然听见身后小妖的议论，不可否认的是，这的确是惩罚。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终日只能沉浸在痛苦之中。

　　到底谁能让自己彻底解脱。